破败的小巷子里，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走过，她的头埋的低低的，仿佛对将要去的地方非常排斥。
正是傍晚时分，巷子里的人家都在家做晚饭，饭菜的香味不时的随着微风一起传来。
浓重的烟火气息将许舟包围在其中，令她忍不住心生向往，转瞬又不得不清醒过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前进。
走了一会儿后，她停在了一扇已经掉了漆的门前，不出所料的又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喝醉了胡言乱语的声音。
许舟厌恶的皱起眉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破烂的房间内，瘫在沙发上喝得烂醉的男人一见她回来，立刻叫嚷起来：“怎么才回来？你老子都要饿死了，赶紧给我做饭去。”
习惯了眼前这一幕的女孩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回到房间放下书包，就进了厨房。
男人整天烂醉，厨房里早已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也不见他去买，许舟翻遍了厨房，除了剩余的大米以外，没找到任何可以被做成菜的食物。
无奈她不得不去客厅找男人要钱，好出去买菜让两人能填饱肚子。
谁知男人一听到她要钱的话，立刻瞪起了眼睛：“要钱？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你还好意思管老子要钱？你个赔钱货？跟你那个妈一样不要脸。赚的钱都哪去了？”
男人的嘴一直叫骂不休，难听的话不断地从他口中吐出，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许舟没有说话，自从她初中毕业后男人就不再管她了，想读书的话她只能自己利用课余时间做点兼职，但是又因为没成年无人用她。
导致她能做的工作更加有限，高中的读书花销更大，她已经努力削减一切非必要的开支了，还是捉襟见肘。
高中不是初中没有义务教育，学费是要自己缴的，她必须保证自己有钱交下学期的学费才能继续念书。
所以男人想让她拿钱买菜是不可能的事，她不会把一分钱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哪怕他是她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反正自己没有菜也能吃下饭去，既然男人不愿意拿钱，她转身离开，刚好省了她买菜做菜的时间，可以回房多做几道题了。
还在不停咒骂的男人见自己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顿时更加愤怒，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空酒瓶对着女孩的后脑就扔了过去。
许舟听到破空声就知道不好，下意识的向旁边躲了一下，然而脑侧还是被瓶嘴打了一下，“幸好不是被整个酒瓶打中”她捂着自己的被打到的地方，苦中作乐的想。
“啪”的一声，是酒瓶掉在地方摔碎的声音。
男人见酒瓶没有打中她，还想追过来打她，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体不怎么听使唤。
许舟趁着他还没站稳的时候，赶紧跑出了家门；留下男人独自在屋中咆哮。
从小到大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小时候还会哭喊期望有人能来救她，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报过警，可警察来了又走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有时候警察走了以后男人恼羞成怒，还会再打她一顿出气，后来她长大了就学会了跑。
常年烂醉的人没人理他的话，很快就会醉死过去；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去了，之后只要等到早上在他醒来之前离开家就没事了。
许舟大概在外面呆了两三个小时左右，回去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一个大大的编织袋，里面装的都是些别人不要的矿泉水瓶和纸盒。
这些东西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是积少成多，时间长了也是一笔收入。
只是令许舟没想到的是，在打开门的瞬间，一个肥硕的身躯向她扑了过来，一脚踹在了许舟的肚子上。
成年男人的一脚，不是一个未成年的姑娘可以承受的；许舟被他踹的连退了好几步，倒在了对门的墙边。
还没等她缓过口气，就听到男人嘴里不停地叫骂着，紧接着硕大的拳头雨点般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为了防止自己受到更重的伤害，许舟只能抱住脑袋，蜷起身体保护好身体脆弱的部位。
原以为像每次一样，男人打一会儿出过气就会算了，谁知许舟忍了一会儿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被他打死。
许舟开始挣扎着躲避男人的毒打，她捂着小腹艰难的站起来想往外跑，却被男人一把扯住头发向墙上撞去。
强烈的撞击造成的眩晕感已经让她不大能感受到疼痛了；通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男人狰狞的面目在靠近。
那凶狠的眼神好像打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许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人在绝境中总会有无穷的潜力，凭什么这个男人能带给她这么多的伤害，凭什么她要被他打成这样，凭什么她要经历这一切？
许舟心中黑暗的情绪不断地放大，眼神也逐渐冰冷，在男人又一次举起拳头的时候，她用尽全力踹了男人一脚。
男人常年酗酒，身体被酒腐蚀的彻底；早已不再灵活；他没能躲开这一脚，被踹得后退了一步。
许舟抓住了这一空隙时间，强忍着眩晕感跑进了屋中，男人看到后转身就向她追去。
却和从屋中出来的许舟撞了个正着，男人刚想笑话她两句，就见她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男人身形一僵，哪怕醉鬼也知道不能和菜刀硬拼，他色厉内荏的叫道：“你想干什么？小贱人我看你是反了，敢拿刀对着你老子？赶紧把刀给我放下！不然小心老子打死你！”
许舟好像没听到一样，拿着刀径直走向男人，举手就劈了下去。
她心中清楚刚刚被男人毒打一顿，现在能站着完全是自己强撑着一口气，要是这口气卸了，没准儿今天她就得被打死。
可是她凭什么要死？就凭她有一个王八蛋父亲吗？她偏不认命，死了也要拉上这个人渣一起。
男人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得急速后退，许舟劈了个空，也没停顿举手又劈。
这下男人也看出来许舟是真想杀了自己，他磕磕绊绊的往楼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这个不孝女拿刀砍我，她要杀自己亲爹！”
许舟见男人跑了，她也跟着慢悠悠的下了楼；拿着刀不紧不慢的跟在男人身后。
杀猪般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住户，许舟手中有刀谁也不敢靠近她，在附近住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清楚许父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愿意为这么个人渣以身涉险。
有人拿手机报了警，在警察到来之前，周围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劝许舟把刀放下，却没一个人敢接近她，夺下她手中的菜刀。
好在许舟也没有追着男人不放的意思，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追他了，光是站在这里已经用光了她的力气。
没过一会儿，警察来了将两人全都带走了。
事情的最后就是许舟在医院住了两天然后搬出了家，住到了学校的宿舍；而那男人则对外宣称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就当做没有她这个女儿。
这倒是让许舟求之不得事情，她对父亲的期待早已在男人日复一日的咒骂和殴打下消失殆尽了。
......
本以为今后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但是许舟还是小瞧了流言的威力。
这件事到底在学校传开了吗，而且传的沸沸扬扬，好多家长都联名到学校申请转班，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敢拿菜刀砍自己父亲的学生；在同一个班级上课会带坏他们的孩子。
甚至可能会伤害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里家长们就冷静不了。
班级里也有不少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许舟，有的人更是直白的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拿刀要杀她父亲。
“许舟，下课以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教室外传来班主任的声音。
一瞬间，班级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舟身上；只见她抬起头对着门外答了一声：“哦。”接着又把头低下开始做题。
身为她同桌的女生，架不住周围同学的催促再加上她自己也好奇许舟的事，便壮着胆子问道：“许舟，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拿刀砍你爸了啊。”
许舟闻言停下正在书写的笔，拿在手中转了一圈，偏过头看着严欣脸上期待的神色和周围好奇的目光，淡淡说了句：“关你屁事。”
说完也不管对方脸色有多难看，低头继续刷题。
“一个杀人未遂的罪犯，要不是未成年早就进监狱了，神气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想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许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低头写着自己的卷子。
下课后，许舟离开教室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她走后，教室里一下热闹起来；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她评头论足，仿佛她的事情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一件光荣的事。
“许舟，老师就直说了，你的情况学校了解也深表同情，但是...嗯...你做的事确实是情有可原，老师也能理解，但是学生家长们不知道具体原因，她们的态度很激烈......”
后面的话班主任有些说不出口，这件事确实不是许舟的错，但是有些流言不是靠澄清就能解决的。
许舟了然的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班主任想说什么了，如果不是事情遏制不住了，学校应该是不会放弃她这个年级第一的，但既然班主任来找她谈话了，那就说明一切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许舟有点想哭，但哭解决不了问题；她又有点想笑，笑她刚觉得生活好起来的时候，命运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试着扯动了一下嘴角，发现太过费力，于是放弃了，她截住班主任难以开口的话语，平静地说道：“您不用为难，我这就回宿舍收拾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