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
“这个家本来就没有你的位置，给我滚出去！”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家里的钱都被你耗光了！当初就该直接掐死你！”
“你们快看她，连家里人都嫌弃！”
“我看她就该早死，活着也是浪费！”
……
梦里是那些人厌恶的嘴脸，他们辱骂她，殴打她，每一词每一句，都压得她喘不上气。
就这样吧，反正也不讨喜，反正我也活够了。她想着，任凭意识下沉，像是坠入深海，不见天日。
……
“可是你还有我啊，我总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的呦呦要长命百岁才好！”
“呦呦，生日快乐！往后的每一个日子都会平安顺遂的！”
“你那么好，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
所以这是谁呢？我也配得到这样的祝福吗？
她像个外来者，闭眼听着那些话。
她恍惚的想起，说话的好像是她最重要的人，可是为什么后来她不在了呢？是也厌烦她了吗？
……
“哎，你快醒醒啊，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呢，这里黑漆漆的，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黑暗的深处有个温柔的声音这样告诉她，可是她又该去哪呢？这世上又有哪里会是她的归处呢？
“从黑暗里走出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你该去的啊，你的归处，不就在那些地方吗？”
是吗？如果这样的话，再多活一阵是不是就能找到了呢——那个属于她的，能让她活下去的地方。
——
一阵窒息感让鹿呦猛地睁开了眼，她急促的呼吸着，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
“别哭了。”低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随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抹去了她的泪水。
鹿呦茫然无措地转头，又被很快的拥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拍打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哄着她。
“姐姐，都过去了，那些都不存在了。”顾泽明轻轻地哄着她，低垂的眼里有一抹怜惜。
“我在呢，我在这陪着你呢。”
“然后在某个日子悄无声息的离开吗？”鹿呦没头没脑的问，现在的她因为那个梦魇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问了什么。
“如果我说不会的话，姐姐会相信吗？姐姐要是相信的话，那么我会一直在的。”顾泽明抚着鹿呦的头，说不出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却莫名的有些烦躁，但这烦躁的尽头是什么又无迹可寻。
鹿呦傻愣愣地抬头看他，一句话不说，梦里的承诺和最后的结果又冒了头，让她喘不上气。
应该怎么办呢——还是会为了几句没有结果的承诺而动摇。所以要再相信一次吗？可是相信了然后呢？等着早就知道的结局吗？没有人会愿意陪着她的，不是吗？
“呦呦，试一次吧，”棉花糖突然开口，声音竟也含了哭腔，“这里不是那个世界，那些人也不存在，所以没人会知道你的过去，而且你也快好了，不去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你值得被珍惜的，也值得被好好爱护。”
那就……再试一次吧，反正都这样了，再糟糕又会比原本还糟糕吗？
“顾泽明，”鹿呦伸出小拇指，认真的看着他，“和我做一个约定吧，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陪着彼此。”
顾泽明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儿，同样伸出小拇指然后勾住她的，随后认真的回应道：“好。”
如果她是一片被肆意的风吹走的枯叶，那么此刻，她寻到了停靠的地方。
少年的胸膛可能不是特别宽厚，但如果能为少女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那么这样或许也足够了吧。
窗外的林瑶时不时看两眼车内的情况，摇摇头道：“这小子趁人之危啊。”
——
半小时之前洛生寻了个宽阔的地方停了车，准备原地休整。
林瑶抱着鹿呦睡着前拿出来的吃食准备下车，手刚搭上开门的地方又回头准备喊人，结果才张开了嘴就被顾某人制止了。
“别喊她，让她再睡会儿。”
“行吧，反正这吃的在哪吃都一样。”
结果林瑶刚下车顾泽明就又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在林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竖了根手指在唇边：“嘘。”
林瑶：“？？？”
你礼貌吗？？？
“随他们去吧。”洛生淡淡道，然后拿了块面包慢条斯理的吃着。
林瑶张嘴还想说什么，洛生直接掰了块面包塞她嘴里，指腹微微蹭过她的嘴唇：“这面包还可以，多吃点吧你，那么小一只。”
林瑶瞪着眼睛看他，“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几个字只差写脑门上了。
洛生也不理她，看着她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后就又给她塞一块，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林瑶：“……”
行行行，就你长手了！！
然后一翻白眼接受了某人的投喂。
车上的顾泽明才不管外面怎么样了，他伸了手，轻轻蹭了蹭鹿呦柔软的脸颊，女孩儿没什么反应，依旧安稳的睡着。
于是他改了姿势，稍用了力掐住了鹿呦的脸，但睡梦中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微蹙了眉，有些不大乐意了。
顾泽明轻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毁掉她或者是继续蛊惑她，这些不过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但是下一瞬，鹿呦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顾泽明凑近了听：
“我没有……我会有人爱……为什么抛弃我……”
即使是无意识的话，却还是迷茫困惑，甚至是绝望。
他看着她眼角沁出了泪，顺着脸颊滑落，隐进了发间。
所以你梦见了什么呢？那么可怜无助。顾泽明看着她，黑色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如果你也深陷泥潭里的话，那就和我一起坠入更虚妄的深渊吧……
但是在鹿呦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看着那张苍白的脸鬼使神差地拥住了她，在他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时柔声安慰着，甚至是与她做了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约定。
这不对，他想，这不是他想要的。
少年垂着眸，后又瞥向还有些呆愣的人，似是对着自己妥协了，答应了就答应了吧，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心怀善念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不过只是他逃避现实的理由——他对这个有些柔弱的女孩儿心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