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家?社奉行?家政官!”派蒙不明所以:“听起来名头好大。好哇!你小子果然不怀好意!”
而荧则双手叉腰, 将眼神投向明显知道更多内情的苍木。
后者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稻妻的内政由奉行们组成,根据职责不同, 也细分其相对应的名称, 而诸多奉行中, 又以掌管财政贸易的勘定奉行、掌管军事的天领奉行和掌管民生祭祀的社奉行为主。”
“从明面上看,这的确是个很稳妥的三权分立式结构, 但实际社奉行无财无权,听说本该与柊慎介同一辈的家主也去世了, 如今的社奉行是靠神里绫人支撑。”苍木抖抖烟灰, 看向托马:“嘛, 应该就是这位所宣布效忠的家主大人了。”
托马点头:“看来您消息的确灵通。”
“原来如此。那家政官呢?是很大的官吗?”派蒙好奇道。
“大概不是。”苍木耐心道:“以稻妻排外的风气,一个明显相貌不同的外国人是不可能担任较高职位的, 这只会引来不间断的猜忌和排挤。但他在稻妻工作十年以上, 又能被派来接近我们, 这份工作非心腹不可为。所以我猜,你的职位虽不高,权限却很大,受到的信任也更多……大概类似迪卢克身边的埃泽先生。”
这么举例子, 旅行者和派蒙就立即懂了, 大家盯着托马的眼神立即不善了起来。
“完全正确。”托马苦笑了一下:“虽然很冒昧,但我能问个问题吗?您是怎么知道我在稻妻工作十年以上的呢?这个年限未免过于精准了。”
苍木心想就你这一连串的敬语没在稻妻十年以上哪能腌出这种味道,但她使坏,她不说:“你可以当作女性的神秘直觉。”
于是托马也不能再追问, 他整顿好衣装, 用最正式的态度朝几人深鞠一躬:“还请允许我向三位郑重地道歉, 此前接近你们和试探、打量的诸多行为,都是必要的形式。”
“此番计划图谋甚大,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此处不是谈话的场合,几人若有意,还前往【木漏茶室】细谈。”
无论之前如何,此刻的托马态度诚恳,言辞亲切,还是很能博得人好感的,就连之前对他怒目而视的派蒙都有些迷惑,挠着头犹豫不决:“啊……如果真是特别重要的大事,的确要保持谨慎呢……旅行者,你怎么看?”
小精灵很好骗,但苍木给霓虹黑心老板当了十几年的打工人,她的心已经比大楼的外墙玻璃还冷了。
因此当旅行者再次投来求助的目光时,她相当淡定,当即反馈了对方一个坚定有力的眼神——里面蕴含了“你负责选择,我来帮你摆平一切”的意味,可谓感人至深闺蜜情。
只不过若是让一旁的托马来解读,他大概会解读出——“你选择,我来霸凌所有人”,这种让人心脏一梗的可能性吧。
但计划是自己做出来的,无论如何都只能继续接受。
双方会面的重要场合,商讨大事,这位苍木小姐应该不会乱来……吧?
托马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鸣神岛,身为两名神里的亲信之人,他毫不费力地便见到了稻妻民众中威望甚高的“白鹭公主”。
神里绫华有些惊讶于托马的早归,毕竟在他们的计划中,引导和观察旅行者,怎么说都要三天时间,而眼下这个速度……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托马。”神里绫华关切地问。
托马都快下意识摇头,却硬生生止住,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向大小姐讲述。
“苍木小姐!你是说笔名‘林语’的苍木小姐!”神里绫华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双眼一亮,忍不住确认道,见托马唇边浮现一抹微笑,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忍不住用折扇挡住自己微红的脸:“我听说她在璃月、蒙德两地素有美名,经商时也总是手腕了得……可如果她一心护着旅行者,敌视我们的话。”
神里绫华有点失落:“我是不愿与她成为敌人的,再者,也的确会让合作的事情更复杂。”
“无论从情感和理智上,说服合作都是最好的办法。”托马赞同她的观点:“不过她愿意尊重旅行者的意愿,我想,假如是那位旅行者答应的话,她也不会太过反对吧。”
闻言,神里绫华露出一抹微笑:“那位旅行者吗?”
托马不得不给自家大小姐泼凉水:“情报出现了某种误差,那位旅行者……似乎也并不太愿意掺合到这件事中来。她的态度,与其说抗拒,倒不如显得有些疲惫。”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新的僵局,神里绫华思考着,却毫无头绪,她下意识想到了哥哥,但意识到神里绫人最近公务缠身,她又不知改不改去拿小事来打扰他。
思索良久,神里绫华还是觉得自己试试,她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依靠兄长。
这样想着,她拉着托马,将明日见面时要应对的说辞,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
这个夜晚注定会有很多人无法安眠。
而作为无法让人安眠的罪魁祸首,苍木搂着小龙睡得香甜。她昨天为了推算柊慎介的贪污金额可是忙了一整晚,虽说不用核计到分毫不差,但梳理时间线和证据链也是要消耗精力的。
因此这一觉睡得分外踏实,连稻妻因地处群岛而较为潮湿的环境,都无法影响她的安眠。
早餐是旅行者做的,一想到今天要对上神里绫人那个狐狸精,苍木就必须多吃点,才能以一种高傲的姿态霸凌他。
苍木对神里绫人的了解不算太深,虽然他是苍木穿越来提瓦特之前最后一个up的角色,但那段时间终于有侦探社给她发信息,说事件出现了新的进展,苍木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前往横滨的路上就出了意外……所以只是简单过了遍剧情后,抽完满命就没有打开。
不过,仅仅凭借传说任务之中的些许信息,苍木便能推断出,他其实才是整个锁国令解除的关键推手。
此子心机深沉,恐怖如斯。
但如今即便对上,苍木也有足够的底气,毕竟如今锁国令尚未解除,是对方需要她们当外援,而不是她们求着神里家加入。
在她眼皮子底下,再想像剧情中一样,不知不觉地就把旅行者算计了,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保持着这种自信,当苍木来到木漏茶室,听闻托马想要请她们观看千手百眼神像的要求,也只是直言不感兴趣。
她软硬不吃,实在是让人无奈,托马也只得带旅行者前去观看,讲了一大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语。
苍木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但前往神里府的路上,荧的确在思考着什么。
神里家的府邸没有特别夸张,但细节透露着一股清雅,属于只有老钱家族才能品味到的“低调奢华”。
无知的派蒙看不懂院中枯山水的布局,流露出了失望表情:“感觉……没有特别气派。”
苍木指着院子中的树:“看到那个了吗?”
“看到了。”派蒙回答响亮:“难道是特别值钱的品种吗?”
“不,只是一般的观赏松树。”没等派蒙再次失望,苍木又淡淡补充道:“不过它大概有五十年轮了,这个造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剪出来的。每年定期维修的费用,大概是这个数。”
说着,她朝派蒙比划了一个数额。
小精灵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伸手算:“一年是这么多,那五十年……”
“没有没有!”托马急忙澄清:“这些都是家里的仆人们负责维护的,花费不多。”
“听见了吗派蒙?”苍木慢悠悠道:“他们家养了用来维护庭院灯仆人,起码50年。”
派蒙肃然起敬。
托马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无奈闭嘴。
“老钱就是这样的,在看不出的细节上花费甚广,比起易得的金钱,他们观念里更宝贵的是时间。”苍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府邸,丝毫看不出作为客人的拘谨。
小精灵连连点头:“学到了,人类的世界真够复杂。”
说话间,托马将几人带进会客厅,宽敞的房间内布置压制,却不见神里小姐的身影,唯有一件木质的屏风遮挡着。
派蒙又开始发挥她的好奇心:“托马一直说的‘白鹭公主’呢?在哪里?”
听到这声问句,屏风后面传来一道轻柔的咳嗽声,提醒着众人。
“屏风后面呀……”派蒙有点失望。
托马见状,急忙出面解释道:“作为社奉行的大小姐,神里小姐的待客方式皆是如此,这也是百年以来社奉行一直的习俗,还请见谅。”
说着这话,他小心翼翼地用眼神去打量苍木的表情,尽管心中做好了准备,但当苍木亲口说出“我不谅”时,他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一向老好人的托马难得显现出一些强硬:“苍木小姐,这并非小姐刻意为难,而是一直以来的习俗,大小姐尚未出嫁,与来客隔屏相见是稻妻的礼仪。”
苍木想又不想就反驳:“我这个人不懂礼仪,但我会算账。”
她冷笑一声,当即开启霸凌模式:“搞清楚一点,是你们在求我们帮你,换而言之,我们才是投资人,我还没见过哪个拉投资的敢这么给投资人摆架子。”
“况且百年的规矩就了不起了吗?”苍木阴阳怪气道:“鸣神统治稻妻千年已久,作为臣子去顺服她是千年的规矩,如今决定反抗这千年的糟粕,却还拿百年的规矩来压人,你不觉得好笑吗?”
托马作为臣下,见主君如此受辱,火气也上来了,他站起身,盯着苍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苍木小姐,我敬您是神眷,也请您尊重我家的小姐。”
苍木的火气也上来了:“要我敬人除非人先敬我!你们要旅行者参与谋逆神明的大事,这是他妈是赌上性命的大事!出了差错怎么办,那无想一刀你去抗吗?你家小姐去抗吗?用人不疑用人不疑的道理还需要我教给神里家?想让我们参与你们掉脑袋的大事,连个面都不肯露是什么狗屁道理!”
她怀里的小龙感受到妈妈在生气,跟着朝托马呲牙威胁。
托马这辈子都没见过敢在“白鹭公主”面前用脏字的人,他还想捍卫主君的尊严,却被屏风后的神里绫华打断了:“托马,够了。此事本就是我的考虑有失妥当,苍木小姐说得对,我们将谈论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太过生疏的姿态。”
“苍木小姐,旅行者,还有派蒙。抱歉,我不该下意识以如此态度对待你们。托马,还请帮我将屏风移开吧。”
派蒙本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苍木昨天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托马瞪了苍木一眼,应声就要上前,却又听到苍木开口。
“不用了。”她毫不客气地敲敲桌面,直截了当道:“我这个人讲究诚意,但不讲究无用的诚意,神里小姐,我问你——”
“违抗眼狩令这件事,是你一人的想法吗?”
大概没有预料到会被忽然提问,神里绫华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慌乱的意味:“是,是我的主意,社奉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苍木又再次发问:“好,你说是你,那你何时产生了这种想法?你对此的计划是什么?如果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你能提供什么帮助?假使计划依据情况出现变动,你预料之中的变动有哪几种?对不同变动,你分别又有什么应对手段?万一失败了,你该如何保全自身?又如何保全我们这些外援?”
苍木的这一系列问题问得飞快,全都老辣而刁钻,坐在屏风后的神里绫华额头上渗出汗水,在苍木快准狠的提问和飞快的语速下,她这整个人都被迫跟随对方的节奏思考了起来。
“我,我……”神里绫华难得的结巴了。
绝不能拿情感上的理由来应对她,因为苍木此时像极了一个老练的政客,政客绝不会对情感类的回答满意,她要利益,她要可实施性,她要每一步的清晰规划。
但这些,都是身为“白鹭公主”的神里绫华无法给出的回答。
“看来你不是管事的人……”苍木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一声温润的声音从屏风后缓缓靠近:“贵客上门,我身为家主却因公务缠身,迟来实在抱歉。”
哇,这男人好小心眼哦!我打断他妹妹说话一次,他就要打断我一次。
苍木撇撇嘴,摸了摸小龙,看向有点走神的旅行者:“这个就是一直的幕后黑手,派托马来观察我们的,他一肚子坏水,你要小心。”
她说这话一点没收敛的意思。纵使神里绫人沉浸官场多年,遇到这样的人也不由得沉默片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了真容——传闻中的神里家主看上去年龄并不大,为人温文尔雅,嘴边的痣都恰到好处惹人亲近。
即使刚刚听闻苍木的警告,旅行者和派蒙仍然忍不住对这样漂亮的青年充满好感。
他动作优雅地在众人面前端坐下,微微鞠身,行了一礼,随后看向苍木,态度谦和地询问道:“舍妹随后不加入对话,可否允许她在屏风后旁听。”
苍木可有可无地点头了。
服从是一种权威,在谈判桌上,更多的被服从意味着更多的主动权,虽然神里绫人出场不到一分钟,但随着苍木的点头。刹那间,整个会谈的节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反倒是刚刚和托马生气的苍木,在风轻云淡的神里绫人衬托下,显得低了一头。
他落座后没急着聊天,而是让托马取来一副茶具,不急不缓地给众人泡茶,斟茶。
而后缓缓与旅行者聊起她在其他国家的传奇经历。
他不急,苍木也不急。反正公务缠身的人不是她,别看神里绫人现在装得起劲,以后等她们走后,那些被落下的工作还是要他熬夜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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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里绫人还是蛮有耐心的,他和旅行者聊完其他国家的经历,知晓了她想要面见神明找寻亲人的目的,沉吟片刻:“我作为社奉行,向将军大人举荐人才的权利还是有的,至于寻人一时,我让托马回头将画像进行张贴,只是社奉行如今力量微弱,做起这些可能要等些时日。”
瞧瞧这姿态,可不比神里绫华讨喜多了。
不仅如此,他还略带歉意地表示:“可惜如今局势当紧,各处人力不足,否则我还可与其他两大奉行打个招呼,也请他们帮帮忙。”
这话实在是太妥帖了。旅行者立即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苍木在旁边无声翻了个白眼。显然,荧已经将她刚刚的嘱托忘了个干净。
该死,这家伙怎么见了个身高腿长、气质文雅又眼神深情的帅哥提出主动帮助,就把警惕性丢下了啊!
你清醒一点!这个男狐狸精现在就要用美人计蛊惑你,让你明知道他想利用你还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苍木内心的咆哮很明显没有传到旅行者的脑子里,此时她正满脸感谢地跟神里绫人道谢。
而后者也势必要将谦和进行到底:“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一定要说的话,就当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妹妹赔不是了。”
“绫华的年岁比较小,她“白鹭公主”的虚名,更多是为我这个哥哥撑起来的,神里家落败过,到如今更是只有我二人勉力承担。社奉行听着风光,实则其中的艰辛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绫华心疼我的事务繁多,便主动接受了祭典主持的事务,她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很受民众的喜爱,久而久之,便有了个“白鹭公主”的名号。”说到这里,神里绫人很明显露出一点为妹妹骄傲的神情。
兄妹相依为命,互相支撑,感情甚好,同样都是打感情牌,神里绫人绝对是朝着旅行者的软肋重火力覆盖。
骄傲的神色转瞬就变得担忧,神里绫人继续道:“不过,有了“白鹭公主”的称号,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自那以后,绫华常以此勉励自己,她深知自己不止代表自己一人,而是代表整个神里家,在外人面前更是时刻注意姿态,唯恐行差踏错一步。”
“因此,刚刚的事也并非她的本意,还请见谅。”神里绫人苦笑了一下,嗓音和缓:“苍木小姐,绫华也很喜欢您的书籍,跟我这个哥哥说过《仙途》真是常看常新……”
这下子,连派蒙都叛变了,羞愧道:“其实也是苍木态度不好啦。”
???
她还没说话,又被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