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是苍木自己着手酿造, 在这种医药匮乏的时代,能够消毒的酒精自然多多益善。
奈何八酝岛土地贫瘠、物资不丰,连酿酒原料都少有。
而踏鞴砂方面, 虽然打铁的刀匠总爱喝些小酒,但治军的目付长正大人严肃刚直, 认为喝酒会影响锻刀工作, 平日也禁止账下士兵饮酒。
更何况,稻妻常见的酿酒种类为清酒,度数很低, 制取酒精起来也略麻烦些, 但保险起见,她首次酿造,还是稳扎稳打地选择当地人熟悉的酒类,以便于多些培育酒曲。
等有了一定经验, 再转为用高粱来酿造。
顺带一提, 八酝岛土质不好, 高粱也能稍稍缓解些盐碱化。
以上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苍木只是从厨房拎出个长柄勺子来, 微微盛了勺澄澈清亮的液体, 嗅闻有无异味,在确认无误后,才一饮而尽。
甜的, 而且米香很浓。
苍木依样给梅盛了一勺,看得出她并不讨厌这种口感。
除了这个分量十足的30斤, 苍木还额外备制一小坛对照组, 里面酿造主材料是甜甜花。
苍木记得糖份能转化为酒精, 但她不太确定甜甜花里的糖是哪种糖。
单纯从它能提取糖来判断, 应该和甜菜甘蔗一类,同属蔗糖吧?
蔗糖加水,在催化的条件下转化为葡萄糖,从而又转化出乙醇(酒精)和二氧化碳气体。
“还好我辍学时间短,这些知识点记得还算熟练。”苍木有些得意,她打开小坛子,同样检验一番坛中的液体。
嗯,没腐烂和异味,但感觉没什么酒味啊?苍木疑惑地尝了一勺,舌尖只能品出些许清甜。
她不死心地又喝一勺,依旧感觉平淡如水。
大概是失败了吧。苍木鼓起脸,放下勺子,这也没办法,毕竟第一次接触这种异世界植物,相比之下,大坛米酒能一次性成功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她将米酒收好,等待明日抽空制取酒精,酒糟倒可以考虑配上浆果煮碗甜汤。
苍木一边想着,却觉得脑子越来越迟缓,面前景物也变得晕晕乎乎,天旋地转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房门,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但无济于事,还没走几步,她感觉身子一软,眼前幕布般合拢,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在意识最后一刻,迟缓的脑子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她这是,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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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少女并未摔倒在地,而是被一双手稳稳接到怀中。
梅轻轻松松将她拦腰抱起,有些不明白为何苍木突然睡了过去。
他很感兴趣地摇晃着怀中女孩,直到她眉头紧紧蹙着,发出求饶般的呓语。
同时心里也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别晃她了,喝醉而已,放到床上去,晚上自己会醒。”
人偶犹豫要不要听从这个声音的指挥。
殊不知散兵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不知怎么就开口出言指点,明明和他没有半摩拉关系。
不,还算有关系,毕竟外面这个人偶是过去的他自己,那么以防万一,为了不让自己把眼前对酒量毫无认知的醉鬼晃吐,导致被呕吐物沾染得浑身狼狈,还是有必要出面说说。
绝不是看自己折腾对方折腾得够呛,于心不忍什么的。
如果苍木能知道散兵的这番心理活动,必然能理解——这不就是高端选手看萌新菜鸟犯错时的强迫心理吗?
放在自媒体领域算是个经久不衰的经典手段,在无脑到一眼看破的小游戏中犯各种弱智错误,引得观众大怒“我上我也行”,从而达到下载量飙升的目的。
散兵对现状很是恼火,原本好端端的计划进展到最后,不知怎么被对方看破身份,接着一路暗算到昏迷,又莫名其妙进入这古怪世界。
当他逐渐恢复意识,一种被窥探隐私的暴露感使得散兵怒火攻心——卑鄙的!低下的!!竟然敢!!!竟然敢!!!
但遗憾的是,散兵被困在曾经自己的躯壳中,一无实体二没言语,无论将敌人粉身碎骨还是怒骂一场都无法做到,只能维持着无能狂怒的姿态。
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怒气逐渐平息。因为他发现,不仅他自己,连这个无知的小鸟球子本身也受到影响,对方现在堪称对提瓦特一无所知。
散兵回想到临行前博士塞给他的绝密档案……好吧,看来是这莽撞菜鸟无意间的错误,她大概还不熟悉自身能力。
虽然执行官并不想就此原谅这个愚蠢的预备吉祥物,但愤怒始终会消散的,更别提他以现在的状态什么也做不到,以上原因虽说有些斯德哥尔摩倾向,但它仍确切发生了。
平淡到无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散兵被迫和这个傻乎乎的没用人偶共感,连长睡不醒躲避现实都做不到。
每天被逼着撑开眼皮,第一视角感受两个傻子的贴贴日常,旁白般发出冷嘲热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散兵逐渐恢复一丝力量,他的声音开始能被过去的自己听到,这本应是好事,只要杀掉身为罪魁祸首的黑鸟球子,他就能从这个过去的梦境中解脱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人偶只把他的谆谆教诲当做自己机体坏掉的杂乱噪音,日常面不改色地忽略过去。
散兵被气到无语。
他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原来从别人视角来看,自己性格是如此的……哪怕过去如同白纸般的自己,却也在倔强方面已经头角峥嵘了。
这种斗智斗勇已经进行几个月,散兵本来对今天这番劝说并未抱有信心,只是习惯性地出了个声,甚至做好被吐一身的准备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犹豫一番后,人偶居然主动按他所说的,将怀中少女抱到床上。
散兵:……
他该感到喜悦还是愤怒?明明有着突破性进展的一步,却是为敌人而妥协。
罢了,无所谓了。
“把鞋和外衣给她脱了,像平日里睡觉那样,不用盖被子!你不知道现在多热?想让她中暑吗?”散兵下意识指点。
直到说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悔到咬舌头。
难得人偶这么听话,刚刚要是仗着他不懂常识,让敌人中暑不治身亡,岂不是就能轻松脱离梦境了!
……
散兵痛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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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依旧静静坐在床边,注视着床上少女,苍木又长开了点,但人偶不懂这些,他只能看到女孩脸上泛起霞光般的淡淡红晕,比平日里更美丽。
好看的。
这样想着,人偶伸手去摸她的脸颊,非常柔软,和自己不同,苍木是温暖的。
每一次将她抱在怀中,人偶便更加坚信这点。甚至抱住她,在深夜里便能听到怀中她那颗心跳动的声音,他好奇地探寻着那块区域,手指陷进软绵肌肤,鲜活的心此刻就在他手下,只需要微微用力,就能完整地挖出来。
虽然是作为没用的、失败的东西而被丢弃,但这种程度的话,很轻松。
人偶每晚都在犹豫,苍木永远不会知道,在她静静沉睡的夜晚,自己对无心之人而言,是一份怎样难以抵御的诱惑。
但直至今日,人偶也依旧没有下手,他只是执起少女的手,将牙齿压上手腕内侧软肉,慢慢吸吮着。
好空,好饿,想要吃掉。
“那就吃掉吧。”心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凡人生命有限,生老病死是迟早的事情,眼下她对你的亲近不过一场误会,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她就会离你远远的,别说如今的同寝同眠,只怕再见一面也难上加难。”
“又过上两三年,她便该结婚生子,到那时,谁还会记得年少的荒唐过往。而后岁月飞逝,死亡也仅仅在弹指间便降临她身。”这次的声音格外平静,因此也不自觉让人信服:“与其在她的墓碑前茫然寻觅,倒不如现在吃了她,永远的,让她同你相伴相随……”
人偶犹豫着,松开那只胳膊,去拥起她的上半身。
散兵若有所思,虽说刚刚的事情给了他些打击,但也因此找到人偶的弱点——有关于她的事情,人偶便无法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事情便好办多了。
仿佛挑选地点般,人偶最早落点于那嫣红似血的柔软双唇。
他尝了上去,很软,比第一次的触碰更有温度,舌尖不自觉地到处探寻,到处都令他感到新奇,不知从何下口。
人偶加大了力度,牙齿下压,一点腥甜的味道被他品尝出来,立刻,他感到满足,尽管不知满足从何而来。
这种疼痛无法瞒过肢体的主人,苍木懵懂地睁开眼,迷迷糊糊面对着眼前一切。
察觉到她的醒来,人偶僵住身体,他仿佛受到惊吓般松开少女,唇上还带着血色的罪证。
即便如同一团白纸的他,也依旧感受到某种莫名的羞耻感和想要逃避的念头。
那当然啦,散兵漫不经心地想着,又不是真正的那个最初的他,这里说到底是杂乱的、根据记忆和梦境构建的世界。
和真正的过去不同,它大概反应了当事人的某种渴望。
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做呢?呵斥,恐惧,愤怒……无论如何,只要产生一丝间隙,他便有自信来推动事态发展。
“你饿了吗?”苍木拉住梅。
她在酒精作用下还显得迷迷瞪瞪,此时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即便如此,苍木看到这样的梅也依旧平静,反而伸手去抱住少女柔软的脖颈,依偎在她怀里低声道:“我早知道你不是人类了。”
散兵:???
“梅是妖怪吗?我听说霓虹是妖怪很多的国家,梅那么漂亮,其实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的。”苍木半垂着眼,声音因困倦而又轻又飘。
好在听众绝非常人,因此依旧听得清晰。
“你现在要喝血?还是要吃掉我?都可以哦。因为梅救下的,我很喜欢梅,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女孩揉揉眼,又拍拍脸,迫使自己清醒些,她挽起自己一侧碎发,露出肩颈处细嫩肌肤:“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我太痛,吃完记得刷牙,还有要往山里跑,桂木虽然是好人,但他没办法忍受这种事情……”
散兵沉默了。
执行官叹为观止,这俩可真是……天造地设。
“对不起。我坏掉了。”人偶不安地握紧手,决定坦白一切:“心里,有声音,让我吃掉。”
散兵:?
散兵:……
绝了,你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