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大哥你留下来,搭把手,帮我筹备婚礼。”
寻熠对岑嵬说。
岑嵬没理他,先去瞟中控显示屏,寻熠七点半前就得到家,眼下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有点赶。
“嗯。”
过了一会儿岑嵬才点头。
狭小的车厢内再一次静如深谷,只有越野车向前开,眼前是栉比耸立的高楼在节节后退。
晚风倾泻,太阳西沉。
全景天窗上,夏初日暮时亮金色和暗红色的云边在流逝变幻,黑夜逐渐靠拢。
岑嵬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脸上讳莫如深,没过一会儿他忽然又道:
“等你结了婚,我就走。”
寻熠愣住,明知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心隙还是裂开,眼前血淋淋。
他嘴巴张了又张,最终又闭紧,把拳头也捏紧。
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只是车厢里太安静了,暗自咬牙时,总是希望还能听到哥哥再说点什么。
可直到回了家,道了别,各回各的房间,都一直这么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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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上午10点,榆城西郊。
榆城拘留所早班交接完毕,开始放人。
一列10位处罚期限到期的违法行为人在民警叔叔带领下,依次走出东侧小门。
民警身后站第一位的,就是麦恒。
才将重获自由他就开始横(四声)着走,疾冲了两步扒拉开警察,出所证明他都没签就嚣张地跑出大门。
有一溜银白蓝紫共六种颜色的宝马i8敞篷跑车,就停在山道上等他。
最前面一辆车壳是橘金色的,前脸却是一抹梯形黑,威武霸气带明骚,眼见麦恒少爷大摇大摆走出拘留所,他便起头空踩油门轰音浪,夹道欢迎。
轰隆隆声惊走飞鸟,僻静的山道上一时吵闹不休,
麦恒走到近前,不等车门上掀他就直接跳了进去,还没坐稳就动作利索的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我草你丫的醉驾!”
“我草你丫的治安管理处罚法!”
竖着中指把自己穿进去的一身名牌连名牌底裤一起扒干净,全扔给拘留所大门口,一路扬长而去。
“麦横(四声),牢饭好吃吗哈哈哈哈?”
音浪轰鸣当中,同伙们大笑着问他。
“我吃你妈!”
麦恒也大笑着回话。
他一身光溜溜真皮座垫其实挺硌他屁股的,别人给他准备了新内裤,他却懒得穿。
得先把墨镜拿出来,驾到鼻梁上,再把一尊老坑冰种帝王绿观音请到掌心,双手合十念诵,挂到脖子上。
最后才对着后视镜风骚地耙了几下头发,问他同伙:
“少爷我长这么大,就从没这么憋屈过,那几个王八蛋你们找着没有?”
“……呃”
驾车的同伙吞吞吐吐。
“没找着?!”
麦横少爷马上就不高兴了,扬手拍人后脑勺。
“找……找着了,找着那保安……”
“那晚上那么多人你们就找着个看大门的?!”
麦恒拎着他耳朵冲他吼,把同伙吓得盯紧前路死死地把着方向盘。
“……”
眼见同伙又开始窝窝囊囊,麦恒压了压火气,再问他:
“人在哪儿?”
“吉田娃娃(会所)。”
“行,去吉娃娃。”
麦恒少爷手一扬,先往后座一堆纸袋子里挑出一套勉强顺眼的衣服裤头,一路招摇过市,当街表演敞篷豪车换衣秀,敞着衣领问:
“还有派出所那臭婆娘,你们找人打听清楚没有?什么来头?”
“嗐……什么什么来头啊,愣头青一个。”
同伙回话,语气里满是瞧不起。
“听说以前在山区检查站,最近刚调回花府路派出所。”
“山区?”
麦恒少爷挺惊愕:
“脸蛋那么漂亮脾气那么臭,我还当她哪位领导的千金来基层体验生活来的,原来就他妈一村姑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便大笑起来,麦恒弯腰伸手,熟门熟路的往车兜里掏出一支花纹繁复的电子烟,冲同伙咧嘴笑。
同伙马上会意,也冲他贱笑:
“掺好料了,别猛抽,容易吐。”
结果说了等于白说他已经水泵似的嘬进一口,口鼻全是白雾,眨眼的功夫就开始眼皮抽搐,忍不住仰着脑袋呃呃呃的傻乐起来,像是有人在挠他脖子。
“我……我他妈就说呢。”
“打小……老子就是派出所vip,三天两头进橘子闲逛,但有哪一次会……砸钱摆不平?”
“什么时……什么时候真正蹲过班房呀?可…可就那臭婆娘,非要把老子关到拘留所。”
“我……我麦横一定饶不了她!”
骂骂咧咧地把手搭到车门上,麦恒少爷仿佛醉倒了一般。
脑袋整个压着手臂伸向车道外,吐字不清,还控制不住般放声大笑,安全带都绑不住他开始手舞足蹈的往下滑。
驾车的同伙怕他一时嗨大了跳车,连忙把座椅放平,让他仰躺着向天放狠话:
“还……还有蒋寻一!还有方小厌!一个都他妈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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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傍晚,方小厌和寻熠一路慢悠悠地走出校园,结果宾利没看见,又看见大门口那辆豪气的奔驰越野。
方小厌立马脸一挎,扯着寻熠的书包开始跺脚。
“不是,岑大哥,哪怕沙县再好吃你也不能天天逮着我俩去吧……”
岑嵬礼貌的微笑着听她埋怨,两手插裤兜,倚靠奔驰车门,像是个很会宠女朋友专门来接她放学的款爷。
自打他回到蒋家,有佣人帮他准备衣服打理行头,和长年大太阳底下成天跑工地,衣领脏兮兮,还被安全帽捂得头发油腻腻相比,这会儿可太清爽整洁了。
再加上他样貌周正,衣着得体,虎背狼腰。
潇洒的往霸气的奔驰全尺寸suv旁边一站,怎么看怎么像在拍平面广告,过路学生们纷纷侧目。
只是和他金玉其外的款爷打扮相比,他的想法未免就很小市民。
比如这会儿他一脸高深的看着方小厌微笑,其实是没搞明白沙县怎么就不能天天吃?
明明菜单上几十道小吃都还没有尝过……
“行,不和他吃沙县。”
寻熠一脸捉狭的笑起来:
“那你和我去吃榴莲?”
孕妇方小厌终于被欺负火了,心底怒骂‘这俩兄弟都特么有病么!?’
脸上却皱眉扁嘴,也不出声,就大眼睛泪汪汪的抚着肚子扮可怜。
“诶诶诶,你对我来这套可没用啊……你得让他听你的。”
寻熠继续笑着,把方小厌往前推了推。
‘他又不是来接我的你推我干什么?’
方小厌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寻熠马上就答到:
“刚我师兄给我发了信息,晚上有个小组讨论,助教让我也去旁听一下。”
又看向岑嵬:
“大概9点能结束,我已经和蒋东阳说过了。”
岑嵬不加掩饰的收了笑脸,一心盯着寻熠。
方小厌也嘟嘟囔囔的埋怨:
“不管是啥学术讨论也总得让人吃晚饭吧,还说时间足够的话,咱俩就一起去看看咱们健健呢,小熠,你看你,又放我鸽子。”
“都说了健健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好了,等它完全康复就直接给它带回家,你着什么急?”
寻熠假做生气的嗔怪她小性儿,帮她把车门打开,再把人搡进车内。
“小组讨论你总得让我准备点资料吧,和你慢腾腾的吃了晚饭就来不及了,大哥,麻烦您帮我送小厌去吃点东西,再送她回家。”
说着就替他俩关好了车门。
期间岑嵬一直一言不发,和蒋东阳的生活助理确认过寻熠行程后,便坐到了驾驶位上,
连方小厌也闭紧嘴,只敢在心底郁闷着‘八成是连沙县都吃不着了……’
直到寻熠转身折返校园,目送他消失在林荫道边,岑嵬才启动车子,并向方小厌道:
“小熠不能养狗。”
“……哈?”
“海鲜他也不能吃,容易过敏,他就喜欢吃牛羊肉,但也不能多吃。”
“我从没听他说起过呀。”
方小厌小声怪道:
“我一直以为他是挑食饭量小来着,小时候倒是见他起过疹子,特别是和他一起藏在他们家那幢木头房子里的时候,但那里面虫子多,灰也多,我偶尔也会起疙瘩。”
“总之你下次要去宠物医院,你就先联系我,我把我助理电话给你。”
“哦~”
方小厌轻轻答应,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转头问岑嵬:
“那他上次也陪我进去了,他没什么事情吧?虽然小熠没进狗舍,也没见他和医院里的小猫小狗玩,诶呀,我们都去了那么多次他怎么从来都不说。”
“……”
没事个屁,第二天连脖子手腕都挠破了皮。
岑嵬一想起来就阴沉了脸,一声不吭。
从小就敏感多疑跟个小兔子似的,特别会看人脸色的方小厌,马上就闭紧嘴,保命要紧。
结果岑嵬生气归生气,弟弟的话他还是听的。
“你不吃沙县那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去,我在门口等你。”
方小厌小小声的‘耶~~’了一下,不敢开心得太明显,就小心翼翼的问:
“我一个人的话,我想去吃石锅拌饭,岑大哥不远,就前面围海路,呃……也别我一个人吃,我请你吃烤肉呀~?”
“不必。”
岑嵬冷脸,沉默着开了一会儿车,还是没忍住:
“小熠不能养狗,你也不能要小孩,你们没那个条件,更没有能力负责他们的一辈子,明白么?你想任性想要当圣母,也要分情况。”
“……”
方小厌听罢瞬即消沉,稍微往车座里蜷了蜷,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