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婉靠在四阿哥身上磨他, “你喊一声嘛!又不会掉块肉,快点!快点嘛!”
四阿哥扭过头去不为所动。
淑婉倚在他的肩头蹭啊蹭,揪着他的衣袖歪缠。
四阿哥被她磨的没有法子, 再让她这样磨下去, 衣裳袖子都捏得皱巴巴的,他就没法见人了。
“好啦!快松手!”四阿哥无奈地说道, “我叫还不行吗?”
淑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阿哥, 耳朵贴了过去。
四阿哥的耳朵更红了, 他舔舔嘴唇, 用极小的声音说:“好姐姐……”
淑婉用力地抱了四阿哥一下, 然后攥紧拳头激动地跺脚。
啊!真是可爱!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见车厢里面哐哐响还以为出事了呢!
他连忙问道:“四阿哥,福晋,可是出事了?”
淑婉赶紧坐直, 端起身为福晋的架子。
“没事,四阿哥脚麻了,跺跺脚而已。”
四阿哥:“……”
车夫忙问道:“四阿哥,您要不要下地走一走?”
四阿哥瞄了淑婉一眼, 对车夫淡淡地说道:“不用了。”
淑婉嘴角含笑, 一本正经的, 像个可靠人。
四阿哥搂住淑婉的腰,把她拖到自己身边。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淑婉拍开他的手,捋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放尊重些,我可是良家女子!”
四阿哥偷瞄淑婉纤细的腰。
良家女子?等晚上回去就不是了。咱们夫妻两个, 谁也别想良家。
“马车里不方便, 我不同你闹了。你跟我说说, 为什么突然想给额娘买东西了?”
淑婉给五公主买东西可以理解, 她跟五公主处得来。可是她突然给德妃献殷勤, 这就很奇怪了。
淑婉笑道:“看在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姐姐就教你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四阿哥:“……”
淑婉解释道:“虽然阿哥一年到头都在读书,但总有出宫的机会。额娘入宫以后,除了随皇上出行伴驾,不能踏出皇宫半步。即便出门了,她也不能到处闲逛。
你们这些爷觉得大街上的东西粗鄙无趣,可这些东西对宫里的娘娘们来说,那真是新奇极了!咱们俩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总不能空着手回去,额娘还帮咱们看孩子呢!”
四阿哥笑着握住淑婉的手,心里很是感动。
他虽然接触不到后宫,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额娘不太喜欢淑婉。淑婉难得出宫一趟,不想着给自己买些东西,却还惦记着额娘,这怎能不叫四阿哥感动?
四阿哥拍了拍淑婉的手,“委屈你了,也辛苦你了。”
淑婉笑道:“这有什么委屈辛苦的?只是多花点银子罢了!再说了,我总是不经意间惹怒额娘,怎么说也该买点东西哄哄她!这次哄完了,下次再气她,然后再哄,然后再气……这样循环往复,我们婆媳的关系总能继续维持下去!”
四阿哥:“……”
四阿哥的感动都白费了,他还不如拿着感动去喂狗。
接下来的路程,四阿哥没有跟淑婉再说话,他怕闷出内伤。
来到大阿哥的府邸,门房殷勤地引着四阿哥和淑婉进去。
四阿哥去了前院,淑婉跟婆子去了后院。五福晋已经到了,过了一会儿三福晋也来了。
大福晋笑意盈盈地招待她们,淑婉看着大福晋忍不住暗暗吃惊。
大福晋瘦了好多,眼窝都凹进去了,虽然脸上敷了粉,但仍然能看出她暗黄的肤色。
淑婉刚张口要问,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今天是乔迁的好日子,问人家是不是生病了,多少有些晦气。
她笑着说道:“恭贺大嫂乔迁之喜了!刚刚我进了二门,坐着小轿过来,偷偷掀开帘子看过,这府邸修的真气派。舒朗大气,看着心里就敞亮。”
三福晋也笑道:“是啊!好齐整的宅院!”
五福晋笑着点头附和。
大福晋笑道:“你们不用羡慕,再过二三年,你们也要出宫了。尤其是三弟妹,你家的府邸已经在建了,没准比我的房子还气派呢!”
三福晋连连摆手,“建宅子的事都是我们家那位爷再管,我哪懂那些?我们家爷是个酸腐文人,满脑子风花雪月,还不知道他会把宅子盖成什么模样呢!”
淑婉笑着打趣,“风花雪月好啊!也许就建成一个江南园林了!到时候你们一个舒朗大气,一个小桥流水,我就跟我们爷说说,也不必花费皇上的银子了,直接搬到你们两家轮流去住好了!”
大福晋笑着摆手,“你可别来!你这一张嘴,那么多俏皮话,你来住了,岂不是要让我笑破肚皮。”
三福晋笑道:“大嫂不敢收,我就更不敢了!”
众人玩笑了一回,大福晋命人去请格格阿哥过来,给几位婶婶请安。家里来了客人,他们也得见见人。
不大一会儿,五个可爱的小朋友过来了。
四个俏丽可爱的女孩子,最大的才八岁,唯一的男孩子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
小朋友们乖乖给淑婉等人行礼,连最小的男孩子也捧着小手晃了晃。
淑婉等人连忙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大福晋拦着不让给。
“我请你们来吃酒,不是让你们破费的。”
三福晋笑道:“休要做出那副假模假式的样儿,我们做婶婶的,给点东西怎么了?”
淑婉把准备好的手串塞进几个格格的手里,“好孩子,拿好了,千万别被你额娘抢走了!江湖传说,总有那黑心的爹娘,抢走小孩子的压岁钱和礼物。”
大一点的格格能听懂淑婉的话,她捂着嘴巴咯咯地笑,觉得四婶婶说话真有意思。
大福晋气得去拧淑婉的嘴,“一会儿我就把你送的东西拿出去砸了,你离我女儿远点,别教坏了她们!”
妯娌几个闹了一会儿,大福晋起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今天大阿哥不只邀请了几位兄弟,后院里,除了淑婉等人,还有各位宗室福晋,还有一些与大阿哥交好的官员夫人。
孩子们也走了,除了几个小的可以回去玩耍,大一点的格格还得招呼来做客的小朋友。
太子夫妇没来,只送了礼物。淑婉猜测,太子是看不上大阿哥,所以不愿意出席给他做脸。
淑婉和两个妯娌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比如今天比去年暖和,再比如今年宫里流行什么样的衣裳样式,衣袖的滚边用什么花样好看。
聊了一会儿,侍女请她们去花园里转一转,淑婉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尬聊了。
大阿哥府邸修的不错,花园子很大很气派,里面栽种的全是名贵花草,可惜现在天气转凉,树木的花叶早就落了。为了保持观赏性,树枝上挂满了绢绸做成的花,看着是挺好看,就是太糟践东西了。
来逛花园的福晋夫人们连声夸赞,说花园子修得好,修得气派。
淑婉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也不停地说好听话。
淑婉以为跟三福晋尬聊就够无趣的,没想到花园子里更加无趣。她现在是皇子福晋,好多人上赶着巴结。
这些人从妆容到首饰,再到衣着,最后是孩子,把淑婉夸了个遍。淑婉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她那早已经消失的羞耻心,在今日又复活了。
淑婉恨不得骂她们一通,搞清楚!你们是来参加大福晋的宴会,你们去夸她啊!找我干嘛?
事实上,大福晋、三福晋、五福晋身边围着的人都不少,大家都挺忙的。
好不容易逛完了园子,吃完了酒席,大福晋请众人去前面看戏。
淑婉跟五福晋挨着坐,总觉得耳边清净了。
戏台上唱的咿咿呀呀,众人认真看戏,淑婉慢吞吞地剥核桃仁,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五福晋小声说道:“这一班小戏唱的真不错,我听说是大阿哥派人专门从南面买来的小戏子。前面唱戏的戏班子是现在京城最受欢迎的祥乐班。”
祥乐班这种属于自己组的戏班子,有专门的演出场地,或者出去到达官贵人家里唱堂会。小戏班子是专门为女眷们准备的,因为戏班子里好多成年男人,不能进达官贵人的后院,所以用未成年的小孩子组成小戏班,专门给女眷唱戏。
小戏有的是大戏班自己培养的,有的是大户人家出去买人,然后请教习来教。不管是哪种方式,这些小孩子都挺不容易的。教习教导的方式很粗暴,学不会就是打,因为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淑婉叹了口气,她问五福晋:“我发现你消息很灵通啊!我都没听说,你就听说了?”
五福晋狡猾地笑了笑,“四嫂太会说话,别人总觉得你不能保守秘密。我就不一样了,我沉默寡言,大家都爱把听来的小秘密跟我说。四嫂放心,以后我听来的消息,不说给别人听,专门讲给你听!”
淑婉竖起大拇指,“好弟妹,够义气!”
看完了戏,时候不早了,淑婉等人提出告辞,大福晋一直送到二门,淑婉看她虽然还笑着,但脚步虚浮,好像都要站不住了,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回到宫里,淑婉命宁嬷嬷去永和宫报信,就说他们都平安回来了,让德妃娘娘不要担心。只是天色已晚,不方便去接孩子,麻烦德妃娘娘照顾康宝。
宁嬷嬷去了永和宫,并没有见到德妃娘娘。皇上来了,德妃去后面小厨房看看给皇上准备的补汤。
宁嬷嬷拜托相熟的嬷嬷替她传话,然后就回去了。
德妃端着汤回来,嬷嬷把宁嬷嬷的话转告给她听。
德妃听了点点头,“他们平安回来就好。”
屋里,康宝穿着红色的小袄子蹬腿玩,小胖腿踹得飞快,自己躺在小被子上都快转圈走了。
皇上脸上淡淡的,抬手给他翻了个身。
康宝小手拄在床上,胖嘟嘟的小脸仰的老高,脚丫子踹来踹去,努力把自己翻回来,但怎么翻都做不到。
他也不哭,憋着脸使劲,脸都憋红了。
德妃娘娘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把大孙子翻回来。
她忍不住嗔怪皇上,“皇上,康宝还小呢!”
皇上有点不好意思,他狡辩道:“我看看他会不会翻身。”
德妃敷衍地笑笑,“正常孩子这个时候是该会翻身了,康宝已经在练习翻身了,皇上再等两天吧!”
皇上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地转移话题,“恩,给我盛汤吧!正好我饿了。”
皇上和德妃玩孩子,淑婉和四阿哥在洗漱换衣服。
淑婉把头上脖子上手上的沉重首饰都摘下去,一边跟四阿哥聊家常。
“你们前面的祥子班唱得怎么样?”
四阿哥纠正她,“是祥乐班!唱得还算不错,大哥命人拿银锭子往台上扔赏钱。”
淑婉惊讶极了,“哇!真够阔的!”
四阿哥冷笑,很看不上大阿哥的土豪风格。
淑婉叹道:“从大哥那里回来,我就在反思自己,我是不是太抠门了?他们那样花钱,我都心疼死了!”
淑婉掰着手指头跟四阿哥算,“这个季节明明没有花,非要用绢绸做假花挂树枝上,这得多少钱啊!那些绢绸糊窗户做衣服不好吗?还有那班小戏,买人要花钱,请教习要花钱。哦,对了,那身行头更得花钱!”
淑婉觉得自己小市民的思想简直刻在了骨子里,想想真是挫败呢!
“唉,我这么抠门,简直不像皇子福晋!”
四阿哥心里欢喜,觉得自己跟淑婉般配极了。
“你这不叫抠门,这叫节俭!别说你看不惯,我也看不惯。”
四阿哥心道:不过是搬个新家而已,瞧他显的。皇阿玛还没封他爵位呢!仗着自己有点军功,简直了不得了。
请亲戚朋友热闹热闹就算了,他还请了那么多朝中大臣。他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出宫就能招揽大臣,与太子抗衡了?
淑婉摘了首饰,把头发打散,只松松地编一条辫子就行了。
她也提到来赴宴的官员家眷太多了,“有点一呼百应的意思。”
四阿哥那样能忍的人居然吐槽了一句,“凭他也配?”
淑婉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人,屋里也没有人,他们俩都是谨慎的人,一般说家常话的时候都会打发下人出去,做事宁可自己动手。
淑婉关了窗户问道:“阿哥不看好大阿哥?”
“皇阿玛春秋正盛,太子聪慧,做事稳妥周到,有明君之相。大哥总觉得自己是长子,不比太子差什么,总想跟他争一争。他也不想想,太子的额娘是谁,他的额娘又是谁!
不过……大哥也不是全无优点。他对皇阿玛极忠心,皇阿玛让他如何便如何,有时候他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一定要帮到皇阿玛,所以皇阿玛喜欢他。”
四阿哥擦完脸,把毛巾扔进水盆里。他走到淑婉身后,抓着她的粗辫子玩。
“大哥爱争就争去,咱们别理他们,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皇阿玛渐渐地会给我分派更多的差事,我与太子关系还算不错,总之前程差不了,你和康宝只管放心享福就是了。”
淑婉心道:看来这位爷现在还没有抢皇位的想法。
她抬头冲四阿哥甜甜地笑,“好!我就等着享福了!”
当天晚上,四阿哥和淑婉又是甜蜜和谐的一晚,进行了许多不让作者描写的事情。
至于四阿哥有没有找淑婉算‘好姐姐’的账,有没有逼迫淑婉喊好哥哥,这种事咱们没看到,咱也不敢写。
第二天淑婉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请安,回来后让小宁子把买回来的东西拿给她看。
小宁子是个人才,出去一个人,拉回来一大车。
淑婉看见堆了满桌的东西都惊了,“你一个人,怎么背回来的?”
小宁子不好意思地笑,“福晋,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奴才先去最大的银楼买了一套贵重首饰,奴才提出要买些别的东西,东西太多不好拿,掌柜当即分给我两个伙计。等奴才把东西都买好了,掌柜又雇车,拉着东西送我到宫门口。到了宫门口就容易了,给看门的侍卫大哥塞点钱,这些小玩意都是不犯忌讳的,他们乐不得地帮我搬。”
淑婉摇头失笑,“做得很好,一会儿给你发赏钱。”
宁嬷嬷笑道:“福晋,这都是给德妃娘娘买的?依奴才浅见,您赶紧把东西送过去吧!送礼也得赶着好时候,昨天小宁子找人搬东西,肯定有人看见了,这送晚了恐怕会有人觉得您怠慢。”
淑婉忙道:“嬷嬷说的有理,咱们下午就去送。”
想了想,淑婉又觉得不好。
“嬷嬷,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你帮我参详参详。”
淑婉招手让宁嬷嬷附耳过来,她在宁嬷嬷耳边说了些话。
下午,永和宫,德妃娘娘歇了个午觉,起来后打算去看看康宝。
她身边的嬷嬷笑着说道:“娘娘先别去看康宝,四福晋准备了一个新鲜玩意,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五公主了,你们娘俩一起去看看吧!”
德妃冷笑,“老四媳妇?她能送什么好东西!她不气我,我就烧高香了!”
五公主很快就到了,嬷嬷捧出来两只匣子,里面有银锭子,还有散碎银两和铜钱。
德妃又是冷笑,“她就送这个?有零有整的,确实有新意。”
五公主笑着劝道:“额娘先别急,四嫂又不是傻瓜,送礼怎么可能只送银子?”
嬷嬷笑着请她们移步,刚出屋门,德妃就看见院子里多出来好几个小桌子,上面用绸缎当桌布,桌上摆着好多小玩意。有泥人,有风车,有灯笼,有风筝……像是一个小集市。
嬷嬷解释道:“四福晋说,昨儿她和四阿哥出门了,四阿哥孝顺,特意命人去采买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拿回来给娘娘和公主玩。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都摆在桌上了,娘娘和公主随意选,可以用匣子里的东西付钱,还可以讲价。”
五公主兴奋极了,她从小到大还没逛过街呢!
“怪不得匣子里的钱有零有整的,原来是为了买东西。”
摆摊的都是宫女太监,他们也愿意做这样的活。不仅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德妃和五公主买东西的钱就是他们的赏钱,他们这是无本买卖,谁不愿意?
小宁子也混在其中,他机灵活泛,已经开始学着小贩招呼客人了。
“心善的夫人小姐看看小的卖的东西吧!这样式也好,还便宜,您满京城打听去,我这里的东西最好了!”
五公主带着宫女笑着走到小宁子的摊位前,“你这个笔筒要多少钱?”
“小姐好眼力,这是树根挖的笔筒,古朴大方,最适合您这种识文断字的才女了!小本生意,您给小的一两银子就行!”
五公主招手让宫女付钱,宫女打开钱匣子有点为难。
“公主,奴才不知道哪个是一两银子……”
小宁子忙道:“小姐哎!您都不讲价的吗?这东西就是个树根子,出城挖一挖到处都是,顶多费点人工,哪里值一两银子?”
五公主被逗得咯咯笑,“你倒有趣,让你占便宜,你还不乐意了?”
说完随手捡了一块银锭子扔给小宁子。
德妃站在台阶上,笑着看女儿买东西。
嬷嬷笑着凑趣,“娘娘,四阿哥多孝顺啊!还有这种巧思!您看五公主,今天多高兴!”
德妃瞥了嬷嬷一眼,“罢了,少糊弄我吧!这怎么可能是四阿哥弄的?他们男人哪有这份细心?以前四阿哥出去多少次了,从来没想过给我买东西,跟福晋出去一趟他就开窍了?这是四福晋弄出来的,打量我不知道呢!”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的法眼。”
德妃叹了口气,她身居妃位,见识过不少好东西。街边买来的东西除了有些野趣,到底粗糙,入不得眼,只是这份心思实在难得。
她盼着丈夫儿子能有这份心,结果却是借了儿媳妇的光。
唉,以后还是对四福晋好一点吧!就冲着这份心意,也不能太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