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韩非府邸。
众人翘首以待。
顾云涵刚一落坐,韩非便出声询问:“顾先生,可是有了对付翡翠虎的妙计?”
顾云涵轻笑道:“妙计也谈不上,简单粗暴而已,不过,对付翡翠虎应该没有问题!”
她考虑了几天,还是想用最懒的方法。
卫庄皱眉喃喃道:“简单粗暴?”
综合她送给流沙的大礼,抬头问道:“你是想效仿景伦君?”
顾云涵微笑点头:“不错,我看中的,可不止是翡翠虎的命,还有他拥有的一切,都要归于流沙!”
:“这,是我送给流沙的另外一份大礼。”
韩非有些不解,怎么又和景伦君扯上关系了?
紫女为韩非解惑道:“你在外游学那几年,翡翠虎通过买通军政,控制市场等手段,数年间就成了韩国首屈一指的巨富。”
韩非有些吃惊:“仅仅数年?”
紫女点头:“不错。”
继续道:“此人生活穷奢极欲,引起了王室贵族的好胜之心。”
:“三年前,你王叔景伦君便与之斗富。”
韩非虽然已经猜到结果,还是问道:“如何?”
紫女淡淡的道:“翡翠虎以金玉为屋,珍珠铺路、锦衣做柴,不出十日,就让景伦君败去所有家财,连封地,都被翡翠虎强行买走。”
韩非奇怪道:“景伦君贵为宗族,他的封地,岂能被轻易买走?”
卫庄冷冷的道:“因为他们的对赌,有铁血盟做担保。”
顾云涵点头:“这是一个神秘且强大的组织,以庞大的财力和人力,为七国间各大赌约进行担保。”
:“你的王叔虽然贵为宗亲,却也不能违背赌约。”
韩非惊叹道:“七国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组织?他们就不怕有人违约吗?”
卫庄挑眉道:“昔日,卫国公子康,仗着甲兵众多,违背赌约,结果不出三日便被枭首,挂于城墙示众。”
:“铁血盟的实力,深不可测!”
张良幽幽道:“原来景伦君之前被王上贬为庶人,不久便在穷困交加中死去,还有这一层原由。”
韩非点头道:“能震慑各国王公显贵,铁血盟想必武力甚高。”
顾云涵摇头道:“不仅武力,昔日公子康烂赌成性,欠下两百五十金赌债。还款之日,公子康调拨了四十二名甲兵,将自己团团护住。”
:“而铁血盟派出的使者,仅有一人。”
:“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赌约,只要连同公子康在内的四十三人,能凑出所欠的两百五十金,铁血盟不仅会将欠款全数奉还,还会额外送上一百金。”
韩非明悟
:“我明白了,卫国一名甲兵年奉为七金,如双方互相信任,甲兵为公子康还债务,公子康也以百金相赠,两全其美。”
:“只要四十二名甲兵各自付出一年俸禄,便可凑成所需金额。”
:“而不替公子康偿还赌债,甲兵毫发无伤,公子康自然殒命。”
卫庄冷声道:“答案看似必然,实则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公子康用手下甲兵的俸禄还了债务,而额外的百金被他私纳,甲兵不仅没有收益,反而少了一年的俸禄。”
:“而以公子康以往所为,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顾云涵点头:“所以,最终甲兵四十二人,无一愿意拿出俸禄,公子康也就此殒命。”
张良叹道:“人心莫测,更甚鬼魅。”
众人一阵沉默,铁血盟的手段确实高明,单看一人就足以窥全貌。
卫庄看着顾云涵,认真道:“想要彻底拔除翡翠虎,没有那么简单,他的财力富可敌国。”
顾云涵笑道:“这些无需担心。”
她财大气粗,一点也不担心钱财的问题,就是用黄金砸,她都能把七国砸个遍。
卫庄见她一脸轻松,轻叹一口气,抱剑走到窗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顾云涵轻笑一声:“当然是设饵钓虎了。”
当下,与众人再度商议,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众人越听越觉得可行,脸上也逐渐轻松。
顾云涵忽然对韩非说道:“韩兄在朝堂上也要多加留意,现在韩国内使之位悬空,你最好找准机会,让子房当上内使,这对流沙的未来很有帮助。”
韩非本就异常聪明,一听便明白其中道理,不由愈加佩服顾云涵。
:“子房,宣纸你先拿回去一些,具体操作可以交给你祖父。”
顾云涵又对张良吩咐道。
张良认真点头答应。
交换好意见后,众人便各司其职。
这半月以来,新郑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种名为“毛笔”和“宣纸”的东西在韩国贵族之间逐渐流传开来。
毛笔还好,都能看出那是动物的毛发所制,但宣纸就不同了。
无论怎么研究,所有人都始终无法参透不说,还毁掉了纸张,那可把他们心疼坏了。
为何心疼?那是因为宣纸如今已被炒成了天价。
贵族之间传出,一张宣纸可记录的文字,至少是百斤竹简的数量。
现在宣纸已炒到百金一张,而且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
而宣纸的出处,正是丞相张开地府邸。
丞相府这半月里简直是门庭若市,相继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最近贵圈都传开了,张相国最看重的嫡孙张良,得到了宣纸,而这宣纸又被炒成天价。
贵圈没有傻子,都想分一杯羹。
张开地这几天是喜忧掺半,喜的,是宣纸给张家带来的偌大利益和名望。
朝堂上,夜幕的多方打压之下,张家已逐渐式微,现在,局势却因为宣纸而有所回升。
忧的是,自家孙子并没有带回制造宣纸的技术。
眼看宣纸越来越少,上门的人却越来越多。
虽然,自家孙儿办事让他安心,但,没有制造的技术,始终就像空中楼阁,水中之花。
韩非府邸。
顾云涵先问了张良宣纸的问题,得到满意的答复。
卫庄也安排了七绝堂弟子,在南阳盯死了翡翠虎,好几次都破坏了他的计划。
紫女领着紫兰轩的一众女子在韩非的庄子上制造宣纸,然后交给焰灵姬,让她转交给天泽。
朝堂上,张良在韩非的举荐和四公子韩宇的保举下,当上了内使。
这里宣纸起到了一定程度的作用,毕竟都想卖丞相府一个人情,好换取自己家族的利益。
姬无夜和白亦非纵使暴怒却也毫无办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钓虎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中。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顾云涵对韩非道:“接下来,就要看韩兄你的操作了。”
张良自信道:“我们有宣纸做饵,不怕翡翠虎不上钩!”
韩非也轻松不少。
:“只要契机一到,我们定能拔掉这颗虎牙,斩断姬无夜一条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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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姬无夜坐在案前,手握酒樽,面色阴沉。
窗前,修长的红色身影,优雅的抿了一口杯中佳酿。
嘭!
姬无夜将酒樽往桌上猛的一顿。
:“韩非欺人太甚,张开地那老家伙,仗着宣纸拉拢人心,这样下去势必对我们不利!”
白亦非手持酒杯,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将军放心,蓑衣客那边传来消息,张家并没有得到宣纸的制造方法,张良也只是得到了一批宣纸而已。”
:“只要夜幕的探子盯紧张良,我们便能找到宣纸的源头,到时……”
姬无夜大喜。
:“到时,我看张开地那老东西还拿什么和我斗!”
随即又皱眉道:“老虎那边传来消息,南阳的谋划被人破坏,他怀疑里面有流沙的手笔。”
白亦非淡淡道:“南阳的谋划触及到的太子之争,流沙出手是必然的。”
:“只是,我们之中是谁泄了秘?居然让流沙窥得了先机。”
姬无夜冷哼一声。
:“侯爷的意思,是有内奸?”
心里却在暗自甄选可疑之人。
白亦非晃了晃手里的酒樽。
:“既然已有的计划被人知晓,那么,就只有换一种方式了。”
姬无夜恨恨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人,盯紧了翡翠山庄,老虎稍有异动,就被他们破坏!”
白亦非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把他调回新郑,全力负责追踪宣纸之事。”
:“毕竟,翡翠虎最拿手的,还是商贾之道。”
姬无夜也很是赞同,举杯道:“那南阳的谋划,就有劳侯爷了!”
白亦非举杯:“就请将军静候佳音!”
两人相互虚敬,饮尽杯中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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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秋收就要提上日程,南阳那边一直安然无恙,每日都有七绝堂弟子报平安。
流沙众人也稍微放下了心。只要再坚持几天,百姓把粮食收进了粮仓,夜幕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再掀起风浪。
查探到翡翠虎也已到了新郑,顾云涵也让流沙众人行动起来,准备开始张网。
这日,韩国朝堂之上。
:“报——报——。”
忽有驿使来报。
:“启禀王上,南阳负黍二县发生蝗灾!”
朝中大臣纷纷大吃一惊!
韩非是真的大惊失色。
姬无夜和白亦非却在心中暗道一声
“天助我也!”
姬无夜暗暗给了白亦非一个“侯爷高明”的眼神。
白亦非却是不着痕迹的轻轻摇了摇头,他派出的人还没传回消息,况且,他也没办法控制蝗灾。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如果利用得当,是同样的效果。
下朝后,韩王安留下了相国张开地和大将军姬无夜。
韩王宫内殿,韩王安坐在首位,张相国和姬无夜坐下手。
韩王安叹气道:“秦使一案刚结,南阳灾情又起,国事纷乱,寡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啊。”
张开地和姬无夜都是老狐狸,都在揣测韩王安的用意,低着头没有开口接话。
韩王安又道:“太子亡故久矣,寡人又年事已高,国事操劳,渐感不支。卿等可有良策?”
两人一听此话,心里均是咯噔一下,这是要立储!
张开地躬身道:“王上圣哲,韩国政事,只怕没有谁能代为操持。”
姬无夜有些不以为意。
:“张相国此言差矣,四公子韩宇多次辅佐王上,处事有方,大可…..”
韩王安和蔼的问道:“姬将军之意,是可以提拔老四?”
姬无夜一惊,知道自己心急,惹韩王安起疑,忙起身道:“臣,臣并无此意!”
似是感觉不妥,又躬身抱拳道:“臣以为,既然四公子多次辅佐王上处理政务,王上,也大可观察其他公子。”
韩王安点头看向张开地道:“张相国以为如何?”
张开地躬身抱拳,圆滑的道:“臣以为,诸位公子各有所长,瑕瑜相现,实在难以定夺。”
姬无夜冷哼一声:“只怕张大入心中,早已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韩王安眼眸一转,和颜问道:“哦,是谁?”
姬无夜抱拳道:“据臣所知,张相国之孙张良与九公子韩非,可是私交甚密。”
张开地躬身道:“王上圣明,子房与九公子君子之交,绝无夹杂他意。”
见二人又开始针锋相向,韩王安扶额道:“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此事,寡人再思量思量。”
傍晚时分,顾云涵得知这个消息也颇感意外。
难道南阳灾情无法改变?
不由叹息道:“没想到躲过了人祸,却躲不过天灾。”
卫庄冷声道:“夜幕肯定会借此机会来实施他们的谋划!”
韩非忧心忡忡:“不知父王与相国他们,能否商议出完美的赈灾方案。”
众人一阵沉默。赈灾,无外乎就是开仓放粮和拨款赈灾,商议,无非就是如何用最少的利益去解决灾民闹事。
顾云涵嗤笑一声。
:“你父王他们商议的,可不是赈灾之事,他们商议的,是立储之事!”
韩非惊讶道:“早朝过后,父王与张相国姬无夜商议的,竟是立储之事?”
紫女肯定道:“刚从夜幕打探到的消息,不会有误。”
韩非讶然:“紫女姑娘还有别的眼线?”
紫女淡淡的道:“要在黑暗中洞若观火,只有一双眼睛,怎么能够用?”
张良沉吟道:“王上对王权极为看重,此时骤然提出立储……”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都是人精,焉有不懂之理?。
卫庄冷声对韩非道:“也许,你应该把握住这次机会。”
张良面色凝重:“立储夺嫡,历来凶险,一步走错,再难回头。”
顾云涵轻笑一声,对韩非说道:“你父王提出立储,并不意味着他想放权,他只是在试探。”
:“张相国和姬无夜,一直是朝中权力天枰的两端,而诸位公子,正是影响其平衡的砝码。”
卫庄瞬间反应过来,冷声道:“借立储之议,来看清权臣与公子之间的战队,看来,你的父王还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昏庸。”
顾云涵对韩非道:“你父王应该很快就会召见你。”
侧身道:“先问朝臣,再召公子。”
张良接口道:“似乎,试探的意味更大些。”
此时,门外宦官声音传来。
:“九公子,王上召请。”
韩非一顿:“这个时候?”
又看了看天色。
上次就是同样的时间,被潮女妖骗去了王宫,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惊胆颤。
问道:“父王可还召请了其他人?”
那宦官道:“听闻,还请了四公子。”
张良有些疑惑:“此时召请,难道?”
韩非又想起了潮女妖的诡计,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顾云涵笑道:“安心去吧,这次是真的!”
韩非这才从幻想中回神,苦着脸道:“只要别跟上次一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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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凉亭,桌上摆放了几款精美食品,美酒也已备好。
韩王安在凉亭等候,韩非和韩宇二人相继到达。
韩王安看着两个愈发英气的儿子,感叹道:“国事繁忙,寡人都没时间与你们好好聚聚。”
韩宇躬身道:“儿臣惭愧,未能为父王分忧。”
韩王安摆手。
:“本来寡人还打算召红莲来,却没寻着人,不知又去那里玩了。”
提到红莲,韩非也是一脸宠溺,笑道:“红莲是淘气了些。”
韩王安也笑着无奈道:“如此喜爱玩闹,以后不知还如何嫁人。”
韩非心口一突,赶忙道:“红莲年纪还小。”
韩宇却在一旁道:“儿臣最近一次见过红莲,倒已成娉婷天姿。”
韩王安叹道:“是时候给红莲备一门亲事了。”
随即问道:“你们两个做兄长的怎么看?”
韩非胸口发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韩宇说道:“以眼下韩国的处境,公主出嫁,应当和亲。”
见韩王安没有出声反对,续又道:“首选自是秦国,秦国国力强盛,可保韩国平安。”
顿了顿:“其次,当选赵魏,韩、赵、魏、世出晋侯。晋阳之战,合灭智氏。hd一战,共抗强秦。”
:“立国以来,互有姻亲,虽偶有嫌隙,但,到底同出兄弟之国。”
韩非听的心底发寒,面色却不显。
轻笑道:“四哥有心了,我看,以红莲的玩闹心性,还不到远嫁的时候。”
韩宇淡淡道:“如不远嫁,许之国内重臣,巩固朝中关系,倒也不错。”
他这一副待价而沽的嘴脸,听的韩非衣袖中拳头紧握。
怕自己忍不住将拳头挥上他的脸。
韩王安也是心有不舍,轻轻一叹:“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韩非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父王对红莲还有宠爱。
韩宇躬身道:“父王,儿臣还有一事启奏!”
将军府,姬无夜面无表情听完属下报的消息,挥挥手。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那属下应声躬身退出。
姬无夜晃动酒杯。
:“韩宇这只狐狸,提出要筹办什么寿诞大典,还要禁卫军协助。”
转头看向身旁的翡翠虎道:“老虎,你怎么看?”
翡翠虎深思道:“依我看来,此事,于我们倒也有利可图。”
搓了搓手指。
:“禁军参与寿典筹办,必有国库大笔金额,由将军您经手,其中,可有不少油水能捞!”
姬无夜沉声道:“可我怎么觉得,韩宇是想借机染指我的禁军大权呢?”
翡翠虎掏出一把金币,摊开在桌上。
笑道:“货殖之道,在于厉害取舍,如果利益丰厚,折损一点小权又有何妨?”
说着,推出一枚金币。
姬无夜冷哼一声。
:“权力之争,可没这么简单!”
话风一转:“另外,韩非已经接下了南阳负黍二县的灾情调查,你,做好准备没有?”
翡翠虎得意一笑。
将桌上的金币抓起。
:“将军放心,一切完妥,就等他入袋了!”
说着将金币装入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