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个衰败的茶园中醒来,感觉不到一个活物,周围一片黑暗和空寂,孤独感逐渐将她吞噬,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一片亮光进入了她的识海,她好奇的刚探出头,突然又陷入一片黑暗,意识也逐渐昏厥......
烈日当头,云却不见踪迹,这个塞上的小城被烤的炙热,几个小兵模样的散坐在城门下的阴凉处打着盹儿,街上热浪滚滚宛若炉膛,被夯实的路面被晒的滚烫。
街上没有一个人,路边的门店半掩着门窗,屋顶杂草此早已枯黄,眺目远望,远处一颗槐树伸展着宽大的枝条,蝉不知趴在哪个树干下激烈的嘶鸣,透露着些许清凉。
老者擦了擦头上的汗,快步向前行去,熟门熟路的穿过这条不甚笔直的街道后向西去不远便行至树下,这槐树有粗壮而高大,浓密的枝叶下不见一丝阳光留下的斑驳,此时才听见有热闹的交谈声从树旁的茶肆里传来。
推开茶肆的门,不大的屋内坐满了人,五六个人围成一桌聊的开怀,一个梳着垂挂髻、穿着嫩黄色交领短衫和绿色罗裙的少女正侧对着门口给茶喝尽了那桌的茶壶里添茶。
听到门口的动静,屋内静了一瞬,众人向门口看去,是一个留着白色山羊胡,白发灰衣的老道。
本该是道风仙骨的人此刻却是透着些狼狈,汗水透过中衣浸湿了外面的灰色长衫,脸热的通红,还有不知是从哪里的发丝被汗水粘黏在脸上,是一副长途跋涉之态。
少女侧过身为老道让出座位,其他人皆与老道问候,不见生疏之态。
他顺势坐在了少女身边的空位上,取过桌上的茶壶自顾自的添了一满碗,两口并作一口喝下一大半后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似乎才缓过神来,冲少女笑道“这盛暑之时能喝一碗这茶肆里的凉茶实在是美哉,小老儿这一身热气已然下去大半。”
话音落下将碗里的茶喝尽后又问“几年未见,葭娘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今日怎么不见家中二老,单是你一人在茶肆忙活?”
少女好似没听见一般填完茶,便转身回到里面的柜台后坐着,低头不知忙活些什么。
见少女如此,在老道扬头似要继续追问时,与他对坐的一黑皮汉子连忙拦住他。
“不要再问了”。
又特地压了压声“自从今年春天发生了那事后这丫头呀就怪的很,不说话、不出门就死守在这个茶肆,也不准人讲起半点春日之事”
说到此处,似有怨言,哼笑一声。
“亏得大家念在......”似乎有所顾及,这汉子顿了顿没在说下去。
老道闻言不免追问道,“这究竟发生了何事?葭娘......”
“不要再问了,应该就是女大十八变”。那黑皮汉子又说道,似乎是不欲多言又怕老道追问,起身挤到其他桌去了,不一会儿又便聊的火热。
此话说完老道却是更加困惑,他细细想来此番回来当真是怪异,记得以往云游归来,葭娘跟在两夫妇身后忙活,虽说言语不多,但眼睛却不似这般黯淡无光,不想与人讲话的模样,总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难道正如这人讲的是女大十八变?
说来奇怪,本来与老道同桌的一共有四人,四人各坐方桌的一侧,除了刚刚走的那个汉子还有两人,但刚刚除了老道进门时与他问候以外,他与那汉子说话时其余两人既不交谈也不抬头,只是喝着自己碗里的茶,细细品味的模样活像是读书的那些老爷们的派头,但老道心中满是疑问,并没有注意到。
他正要带着疑问问同桌的其余两人,还未张嘴时才侧过身时,他身旁的一穿着粗布短衫的男子,似乎头上长了眼睛般抬起了头,年岁不大,模样也有些陌生,冲他笑道:“道长莫要听他多言,近日天气炎热,这茶肆里的生意好也忙碌了许多,定然是累了,见道长似乎有长途奔波之态,何不歇息一日,等明日早些,再问葭娘也不晚,总归葭娘不会跑。”
然后又道,“道长此番云游已有五载,可有什么奇闻趣事讲与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人?”
老道见他一副认识自己也颇为熟悉的样子,想着自己没认出的后生,心中多少有点愧疚,觉着这青年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同时他自己也是个好将故事的人,就顺着青年与他讲起了一路上遇到的经历......
这子阳城里的人大多数都姓徐,每家连同那老道或多或少都沾点亲缘关系,这几人说的葭娘名唤徐槐笙,是老道问到的茶肆夫妇捡来的。
那是十五年前的春天,夫妇二人闻香起来,开了门才发现本不该这时开花的古槐一夜之间落了一树的花,屋顶上、石阶上以及门口的地上铺满了花,夫妇二人震惊之余发现这树下的石凳上竟然裸身躺着个不足周岁的女娃娃,两人连忙将孩子抱回了屋内。
早春时节寒露仍重,不知何人何时将孩子放在了屋外,等夫妻二人发现是这娃娃周身已经被冻得发紫,发着高烧,夫妇二人本觉得救不活,但又不忍心让孩子自生自灭,于是二人交替昼夜不停的照顾了三天,娃娃的烧渐渐的退了,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二人十分惊喜,又照顾了半个多月,这娃娃已经完全好了。
照顾孩子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四十余岁却一直没有孩子的夫妻二人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同时也没听说城里谁家丢了孩子,想来是故意遗弃,于是将孩子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取名槐笙,小名葭娘,寓意如葭草旺盛顽强。
两夫妻教少女读书识字,又在前堂开了这间茶肆,一供来往客商歇脚,二供邻里街坊谈天说地。夫妻二人虽说已是年迈,也是尽力经营着茶肆,一来是夫妻二人本身就对自己要求甚高,二来随着葭娘一日日长大,总要为她攒些嫁妆,并找户好人家送她出嫁。
槐笙此刻坐在柜台后面用茶匙漫无目的的拨弄着面前的茶叶,她自小听觉便十分灵敏,将屋里众人的对话真真的都听进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