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鹿角’太结实了, 山洞壁上被蹭掉了一层灰土，路修满看了眼墙，默默挪开两步。
雾走在确定路修满不打算给那两个偷猎者求情后, 就很是信任地为他指了路。
路并不远, 路修满只跟着他走了一小段，只是中途弯弯绕绕的，像是在路过什么迷阵。
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什么妖，或者是被偷猎者伤害过的妖的同类那里, 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没想到最后站在了两个墓碑前。
墓碑很是简陋, 像是千百年前那样, 用一块削成长条板子的木头充当, 上面什么字都没写，后面的土堆也很是随意潦草, 仔细看去，还能瞧见土下隐约露出了衣服的一角。
“那天，你的朋友一路调查着这里的异常, 也找到了这里，但还没来得及继续调查, 就突然赶去你那边了。”
雾走说着，便退到一边去了, 像是已经做完了今天想做的事, 重新化作一团雾气，消散在四周。
路修满知道他还没真的离开，因为这四周就是雾走的本体, 只是没了继续交谈的必要。
他蹲下身看去, 轻轻扫开了那些土, 露出了被浅浅埋在下方的尸体。
竟是那两个偷猎者。
不知是死了多久，面容依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只是面色灰败如纸，俨然是死去的模样了。
“奇了……”
路修满讶异起身，没想到连自己都没发现真相，竟然也错将那两个栩栩如生的鬼当做了普通活人。
难不成，也是受了这个城市的奇怪气场影响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能解释那两个鬼魂怎么如此异常了，死了多时，却不知道自己死了，神智却因此越发混乱，也是正常。
所以会看起来像是中邪了一样……那怎是中邪，分明就是在亲自闹鬼罢了。
小明在给他通风报信前，还给他偷偷看过那两人在局子里发疯的监控录像……不是在胡言乱语神志不清，就是被周围闪烁的灯泡、无风自动的东西或是没碰就掉下桌子的杯子吓到，清醒的时候也一直哭喊着有鬼有鬼……
想到这么一段监控片段，路修满忽然一阵无语。
这算什么？闹鬼的本鬼因为不知道自己就是鬼，于是被吓到发疯？
君玄还因为这两个过于蠢笨的鬼被留下调查？？
这世上还能有更离谱的事吗？
怀揣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敢想，路修满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直到小明在房间里反复叫他，才慢了几拍回过神来，将已经找到证据的好消息告诉了他。
“确定是好消息？证据没问题吧？保真吧？”小明狐疑地盯着他的脸色，很是不放心的样子，“明明是好事，你怎么还是这个表情？别吓唬我啊……”
“是真的。”
路修满定了定神，将那两个尸体的位置告诉了小明，顺便也写上了想进入迷阵，如何破阵的步法。
至于雾走的事，他直接省略过去了，打算等君玄回来了再提。
也是巧了，在那巫山上面，因为有雾气的影响，加上气场特殊，才导致所有游客都瞧见了那俩不知死活的鬼。但押送上警车，再到关起来的这一路好几天，竟然也都没人发现那两人是鬼非人，却是听着更离谱的部分。
但仔细想想，一开始是警车没错，但后续很快交接到特事局手里，接手的都能瞧见鬼，才导致没有一个看不到两人的戳破假象，更导致了大部分人忘了去确认他们的身份。
还是有哪里不对……
路修满左思右想，手里的烤串都吃光了也没发现，咬着签子咬了许久，不小心咬断了，才默默拿起下一根。
新死的鬼，一般是不可能有本事冒充活人这么顺利的，甚至连影子都模仿出来了，除非是得了什么宝贝相助，或是有人在尸体动过手脚。
比如姜堂，他是个僵尸，也没有多少年头，就是靠着自己的幼角做为一部分掩护。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路修满提前给小明打了电话，报备一下自己要出门了。
倒不是君玄不在就不能出门，只是流程就更加规范了比较麻烦，今天他突然不怕麻烦了，小明就按照规矩问了要去哪里，做什么。
路修满：“去坟场，看鬼。”
小明：“……”
突然，电话那头又传来另外一道声音，像是抢过了手机说话，“用不着这么麻烦。”
路修满惊喜道，“君玄？你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什么叫放出来，我没被抓。”
君玄的声音骤然变得很是无奈，直接气笑了，“加班而已。”
“嗯嗯！”
怎么都好，路修满一下子雀跃，君玄一出来，就意味着他又可以更加自由地行动了，立刻就着电话说了起来。
君玄像是猜到他为什么想看鬼，直接提了几个更合适的地点，分别是医院，殡仪馆，以及一个当地人气比较旺的密室逃脱。
“这一段时间C市的超自然传闻比较多，大部分的鬼并不希望被人类发现，所以已经不怎么停留在坟地了，”君玄解释道，“这些人也是容易吓到，一旦觉得看到鬼了，就把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驱邪道具乱用一气，导致一些没太大本事的鬼都躲去别处了。”
没想到鬼也有这么令人同情的烦恼，路修满又想到了那两个偷猎者，忍不住提了一下尸体的事。
“他们的尸体还在尸检，身上阴气残留严重，多半也是冒犯到什么精怪或者山妖被反杀的。”
“老大……那什么……我的手机……”
旁边，小明的声音弱弱响起，两人这才想起来换个手机继续打。
也许是有了破解C市疑难问题、以此获取免考资格的目标，路修满这一次动力非常足，光是说到调查问题的方向，都想到了好几个。
聊着聊着，君玄回来了，还在门外笑了一下，突然打岔道，“你要是进了特事局……”
房门打开，路修满提着电话见到人，嘿嘿笑着挂断，继续道，“进了会怎样？”
“嗯……没什么。”
突然看到这张脸，往事种种新闻突然就浮上脑海，君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准备好了就走吧。”
这次的出行目标很是简单，真就是字面意义地去看看鬼，瞧瞧其它的鬼们是否情况也和那两个偷猎者类似，只要不仔细去分辨，就很容易错当活人。
而在医院和殡仪馆这种地方，更是容易出现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新鬼。
“如果真是一样的情况，问题可能就复杂了。”
路修满一边跟着君玄乱转，一边小声说道，“不是鬼自己有本事装活人的话，那就是有别的力量在帮忙，或是C市的问题更严重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会加大他拿到免考资格的难度，路修满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医院不大，但却是主治了一些绝症、重症的医院，住院部是单独一栋很大的楼，另外的殡葬馆和密室逃脱也离得不远。
原本计算要用一整个夜晚的行动，因为过分顺利，只用了半个晚上就转完了。
一旦能瞧见鬼了，活人总是更容易怕鬼的，这么一趟走过来，反而是那些鬼看着更加紧张害怕了。
不知道自己死了的，因为种种异象害怕，已经当了一阵子鬼的，则因为不想被人类看到发现而担惊受怕，或是出于善良不愿吓坏活人。
世界太大，生前平凡而普通，只想本本分分过好自己日子的人，死去之后，也成了这样普普通通，不想惹出任何风波的鬼。
好在，特事局虽然一直在忙，但在这种鬼多的地方，还是有经常加派人手，帮助引导这些不知所措的新鬼，也在暗处放了足够的法阵布置，方便他们能离开人间的早些离开。
一圈下来，路修满倒是排除了C市的情况恶化的可能性。
君玄在一旁接了电话，嗯了几声，挂断后也有了新的消息，“那两个鬼已经接受了自己死掉的事实，他们身上也没有具备加持作用的道具，应当就是巧合。”
“巧合啊……”
路修满嘟囔着，又陷入了艰涩的沉思。
果然，免考的事没那么容易，C市情况也比他想的复杂，要解开这个谜题，并没有比考试简单太多。
想着想着，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一条街，天空忽然吹起了冷风，没过多久，就滴滴答答掉起了雨点。
路修满和君玄都没带伞，但许是习惯了身上有毛发，路修满还是走到了一边的某个烧烤摊，暂时避了避雨。
雨滴散发着泥土的清香，路修满看着雨越下越大，干脆又顺手点了些夜宵来吃，打算边吃边想。
要是真有什么厉害的妖怪精鬼之类的，有本事能以一己之力造成C市现在的困境，这个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但路修满左思右想，还是对不上号。
能叫人开眼的，没法直接控制一个城市，能影响大范围气场的，又没法这样随机的让一部分人开眼，一部分人恢复原来的样子。
就连特事局都没查出其中规律，甚至连本人的八字、阳气足不足，都没有影响到具体的开眼几率。
打开手机后，路修满干脆拿出手机，一条条把自己知道的、能让普通人看得见鬼怪的办法逐一列出。
他的这个智能机屏幕算大的，字体也没调整过，并不小，为了方便讨论，还从桌子对面挪了地方，直接坐在了君玄的右手边，一边记录一边让他看，方便一起讨论。
“最简单的当然就是牛眼泪啦，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是牛眼泪，还可以用其它药水代替……”
“药水代替？”
正小声嘀咕着，隔壁桌突然冲进来一个被雨淋湿的食客，一边用纸巾擦着自己的脸面、头发，一边让老板上一碗热乎的疙瘩汤。
路修满还没吃过疙瘩汤，一时新鲜，忍不住抬头朝那人看去，好奇他还会点什么别的吃。
就是这么一眼，路修满猛地睁大了眼睛，突然地一拍桌子。
“对哦！！”
下一秒，他猛然从桌前站起身来，眨眼就离开饭店，冲进了外面的雨帘之中。
君玄见状连忙跟上，又被饭店老板拦住，“诶诶诶，客人，这位客人，您还没结账呢！”
烤串一个没上，君玄直接一挥手，“不要了，不吃了。”
“那怎么行，这都烤上了马上就好了，您这样我们真的很难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