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莫帆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速溶咖啡。出门时她根本没料到,自己会在路边被车撞死。
先是脚步声,然后男人阴沉的声音随之而来。
“你寿数已尽。”
莫帆茫然的扭头朝身边看去,那是个西装革履的下垂眼帅哥。
深眼眶,高鼻梁,金发,蓝眼睛,那男人似乎有些北欧血统。
莫帆不过是个靠写文勉强过活的女频作者,二十六岁,没男友,没结婚,没出名,一事无成。她想不通,这样奇葩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突然,男人猛地往莫帆背上推了一把,她失去平衡,脸朝马路载了过去。
与此同时,刺耳的呼啸声穿过莫帆鼓膜,她亲眼看见那辆打着远光灯的半挂车直奔自己而来。
司机逃逸,莫帆的尸体遭到碾压,变得血肉模糊。奇怪的是,莫帆发现自己还能动,她爬起来,看向面目全非的尸体。
“死了?”
“我和你有什么仇!我文的还没写完,你替我写吗?”
“本来就是个扑街写手,文还太监了……”
“你要怎么赔我。”
莫帆扯住男人的衣领,朝他大喊。
那男人皱着眉,接了通电话。
“喂”
“看错了?还有五十五年阳寿?”
男人的视线落在莫帆的尸体上,眉头锁得更深。
“坏了,魂魄已经被我打出,本体也因为意外变得不成样子。”
“看来只能让她到其他世界重生。”
说完,男人脚下荡出金光,周围景色骤然一变。环境由城市变成深山巨谷,二人面前多了口足足有五米宽的大石井。
男人抬手扯下莫帆一根头发,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井口冒出幽蓝色的光亮。
他看向莫帆,脸上带着歉意。
“是我的过失,这就让你重生。”
“目标是……古言世界,你看如何。”
死都死了,莫帆也顾不上自己在之前那个世界的后事,说到重生,作为作者的她最了解不过。
“我要绝世美颜,平步青云,家财万贯,生活平稳,青梅竹马,通天异能,可爱后生,可靠前辈,痴情相公,珍品奇兽,人见人爱,天生玛丽苏。”
莫帆一口气说完了想要的全部buff,男人笑了笑,仿佛这些都是小事情。
“好,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这样我也能稍微安心点。”
说完,男人从口中吐出一颗金丹。
“服下金丹,再跳入井中就能转生……”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话音未落,莫帆接过金丹正准备服下,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什么东西从那二人中间掠过。
莫帆正看着空空的手掌发愣,一双锋利的巨爪拍在她的背上,将她推入井口。
“都重生了……就不能让我享受享受吗?”
莫帆的哀嚎声消失在空气中,虽然有点倒霉,但她还是重生了。
苏醒之时,浓重的血腥味让莫帆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睁开眼,简陋的棚顶首先映入眼帘。
现在,莫帆躺在一个挂在房梁上的摇篮里,爬起来后,她看见了骇人的景象。
门半敞着,有个男人倒在血泊里,他仰着脖子,死不瞑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摇篮。
在他身旁,那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啃食他的大腿。
“爸爸?”
莫帆伸手摸自己的喉咙,声带震动并非由她控制,而是出于某种本能。
“重生是让你重生到寿数已尽的人身上,你不用担心,这会原主魂魄已经被收走了。”
“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莫帆的脑海里,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你个王八蛋,害死老娘了,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不是挺精神的,看来原主身体状态不错。”
男人一改之前的愧疚,悠闲地说道。
“有僵尸啊,原主是个小婴儿,家人都被僵尸给吃了。”
经莫帆这么一喊,让僵尸发现了她的存在。那干巴巴的枯瘦老头仰着脖子咧开嘴,黑色的口腔,和沾满血的下巴暴露出来。
“啊?金丹呢?你没吃金丹?”
“我根本没吃……”
老头缓缓悠悠地起身,两只手往摇篮这边伸着。
“完蛋了,刚重生就要死,小说哪有这么写的。”
“好了,冷静点,这是原主命中的死劫,虽说没有金丹就不能改命,但你不是原主,行为肯定和原主有差异,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改命了。”
莫帆根本无法冷静,心脏快要跳出来一般。
那颗带着几根白发,光秃秃又满是皱纹的脑袋忽然悬在摇篮上,吓得莫帆一下子躺了回去。
好在那僵尸只是坐在床榻,伸手推着摇篮。
老头张开嘴,他的嗓音就像是老旧生锈的门轴,沙哑又瘆人。
“宝——贝——乖——乖——”
怪异的语调在昏暗的房间回荡着,莫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僵尸为什么在摇摇篮。”
“看来是刚成为僵尸不久,还残存生前的习惯。”
“我……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过一会僵尸会因饥饿感泯灭最后的人性,你还是会死。”
“好吧,拼了。”
说完,莫帆爬出摇篮,用下面的床榻做了缓冲,接着又跳到的了地上。她绕开尸体,直奔那扇半敞的门。
不对劲……
门有几双黄灿灿的眼睛,它们一齐朝莫帆这边看,那是五条野狗。野狗应该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个个肚子干瘪,明显饿了好多天。
莫帆偏着脑袋往身后看,那僵尸正慢慢朝她走来。
为首那条最大的野狗发出低沉地吼叫,其他四条如同接收到命令般朝莫帆奔去。
莫帆蹲在地上护着脑袋,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再睁眼,老头在门外与四条野狗争斗着。
再不济,那也是僵尸,力气是常人的数倍不止,胳膊一挥,就将野狗打飞三四米。
野狗明显也是饿疯了,倒地的刹那,就如闪电般弹跳起来,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不过,它们牙齿再厉,也始终割不开僵尸的皮肉。
“有僵尸这种邪物产生,就应当有与之抗衡的东西,你在屋子里找找看。”
听完男人的话,莫帆发现屋子东侧有张供桌,她借助矮凳爬上桌子。桌面上摆着几张大红纸,还有笔、墨以及砚台。
“找到了,写什么。”
“不知道,我是鬼差,打僵尸是道士的活。”
“————”
“别用小孩子的声音骂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嗲里嗲气的。”
“要是我到了地府,一定要先掐死你个王八蛋,现在居然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既然已经拿到笔,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写了什么。”
“驾六龙,乘风而行。行四海外,路下之八邦。”
“曹操的诗啊。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有气魄。搞不好,你还能混个女帝当当。”
写完之后,那红纸悠悠地飘了起来,好像真的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周遭的一切都未变化。
与此同时,远处一队人马在路边驻足,他们望向草屋,个个都张大了嘴巴。
为首的老者更是直接下马,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
草屋之上云气翻腾,似龙似虎,刹那间周围景色一暗,那云气放出的光芒,竟让骄阳都逊色几分。
光芒转瞬即逝,莫帆还以为是闪电,随之而来的马蹄声也被她当成雷响。
几条野狗叫几个精壮的家丁赶跑,转瞬之间,门口那僵尸的胸膛被一把利剑刺穿。
手持漆黑长剑,身披战甲的男人走进屋中,很快发现了供桌上的莫帆。
男人样貌英俊,简直就是武侠剧里走出来的那种古典帅哥。
任由那脑海里的鬼差千呼万唤,她就是不回一句话。这要是回话了,八成会被当成精神病。
突然,原本被僵尸撕咬的原主父亲以一种违反地心引力的姿态,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尸变了!
莫帆正要喊,男人转身就是一剑,放倒了僵尸。
接着,他俯下身子,并不怕僵尸,还抬手合上了僵尸的眼睛。
男人怜悯地看向僵尸,随后又将视线抛到莫帆这边。
“老兄,安心地去吧,你的女儿就由我来照顾。”
说罢,他将莫帆抱起。
看到供桌上莫帆写的几句诗后,男人脸色一变,急忙把红纸收入怀中。
那白发老者后将军一步进草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到将军抱着莫帆后,更是发疯般丢掉拐杖,神色凝重地扯着将军胳膊。
“将军,万万不可,此女恐会带来灾祸。”
“哦?怎么说。”
“方才那云气是称王称帝之相,虽是帝王,但戾气极重,恐为一代枭雄。”
将军听了老头的话,迟疑半晌,最后发出长叹。
“哎,罢了。如今盛世,不需要第二个称王之人。”
“你们几个,把这些人葬到一处,至于这孩子……任她自生自灭吧。”
说完,男人把莫帆放回供桌,没错,被放回了供桌。
此刻莫帆恨不得把那老头生吞活剥,转运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将军和家丁走后,老者并没有走,而是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
看样子,是准备赶尽杀绝。
莫帆见情况不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八个字。
老者还不及反应,他眼前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婴已经无影无踪。
“现在什么情况。”
好一会,莫帆脑海再次响起鬼差的声音。
“逃亡……”
“不会吧,逃亡?”
“你猜这次我写了什么。”
莫帆的语气里带着得意。
“什么?”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形容洛神的?”
“没错,但写完之后,我就跟会轻功一样,能跑得特别快。”
周围景物化作无数残影,飞速后退。莫帆逃到一处山林,于树上安歇。
“我申请的乾坤镜到手了,现在能看到你那边。”
“鬼差大人不工作真的好吗?”
莫帆打趣道。
“别提了,因为你的事我被停职查办,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确保你的重生生活。”
“申请的肉身估计再过个几年就能批下来,到时候还得跟着你到地上被皮肉所累。”
“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等着升职加薪,可遇见你之后突然开始倒霉。”
“重生操作失误,偏偏又赶上上头严查,不如一剑杀了我得了。”
“呸,你活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死。”
莫帆躺在树杈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
鬼差突然安静下来,莫帆有些不习惯,于是问道。
“你怎么不说话了。”
“寂寞了?因为我不理你。”
“滚。”
虽然看不见鬼差的模样,但莫帆能猜到他嬉皮笑脸的神情。
“说正经的,你往来时的路上看。”
莫帆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吃了一惊,黑色轨迹直接把树林分割开来,沿途的草叶都成了黑色。
“你的符术在这个世界属于是邪道,发挥作用时,它会汲取周围的能量。”
“邪道就邪道,我才不管。”
“咔嚓”树枝被踩断的响动。
穿着粗布麻衣背着长弓,猎户打扮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树下。
“别动,别动,哥哥这就救你下来。”
黝黑的头发微微发卷,因风吹日晒而变成棕色的面庞让男子看上去有些沧桑,但他那对眼睛还散发着年轻而有活力的光芒。
莫帆想用哭来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婴儿,但又实在想不出来婴儿是怎样哭的。最后,只好任由猎户把她抱走。
猎户脸上带着喜悦,捧着怀里的婴孩,看上去比捡了块金砖都高兴。
一间木屋于山林中浮现,猎户兴冲冲地推开门。
“卉,你看。”
屋里灰突突床榻上,瘦小娇弱的女人翻过身来。
“这孩子是……”
“我在树上捡的,一定是上天赐给我们的。”
“胡说!咳咳咳……”
女人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是你说喜欢小孩,我这才……。”
猎户把莫帆放在床边,捏住女人的手,那女人摇了摇头。
“小孩也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山里的野猫。”
“孩子丢了,父母该有多着急,你快给送回去吧。”
“万一,万一人家只是离开了一阵呢?”
听了卉的话,猎户抱起莫帆离开屋子,满脸惆怅地逛了一天。
最终,还是回到那间小木屋。
“没找着,孩子父母来之前,就由咱们照顾,如何。”
“好吧,暂时只能这样……。”
莫帆住在了猎户家,夫妻二人相当恩爱,对莫帆也很好。
只是,那叫卉的女子体弱多病,整天都捧着药罐子。莫帆不知自己的符能否治病,害怕万一失误害了人命。
一天,猎户照旧上山打猎,那女人见莫帆出门去,叫喊着,硬撑起身体摆出要下床的架势。
莫帆没办法,只好让房门敞开再走到院中,并且待在女人视线能看到的地方。
她背对女子,从口袋摸出符和笔,正琢磨着。忽然,听见墙外有人交谈。
“不可能,丁猎户家怎么会有小孩呢?”
“那咱也得去看看。”
“那老头完全疯了,把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婴孩抓了个遍,非说有什么尸婴,还会飞。这不是笑话吗?”
莫帆心里打了个寒战,之前那老头也够缺德的,竟非取她的性命不可。
莫帆转身跑到屋里,爬上床,藏在卉身后的被子里头。卉不明白莫帆这一系列举动在干什么,柔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把你吓着了。”
她话音刚落,满脸络腮胡子,套着兵甲的壮汉,和一个国字脸,大眼睛的男人走进屋里。
“嫂子,木通这次来是想问你件事。”
国字脸先开口了,他似乎与卉相识。
“什么事。”
卉下意识把手往身后探了探,手搭在莫帆身上。
“你和我大哥……应该没有小孩吧,近些日子,有没有捡到个女婴?”
“女婴是具飞尸,将军府那个叫赵通天的老先生,正在搜查。”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木通眼珠往卉的手上转,望着她背后被子当中不自然的隆起。
到底是塞了个活人,形状跟个馄饨似的,中间凸,两边凹。
那壮汉倒不客气,当即喊了一嗓子。
“被里好像有东西,让俺看看。”
说着,就朝床上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