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月暖宫中,长相姣好的女人突然惊醒,额间皆是冷汗,她恍惚间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温的……惊恐不已。
因为她明明已经是死人了啊,死人的身上会是温的?
一杯毒酒下肚,生还?不可能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她继而试了试腾空,也并没有成功。
“那些志怪的书都是骗人的?我为什么不会飞?”
窗户不知为何开了,夜风吹来,透过红色的幔帐,正吹在她汗涔涔的身上,竟然是透骨的冷。
冷?死人会冷?滑天下之大稽。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她心头一颤,更疑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这个摆设是她的寝宫没错,却并没有她死之前那样繁华。像是几年前的样子。
心里有一万个疑惑不解,还不如直接张口问来的实际。
“青蓝。”
门口守夜的宫女听到主子呼唤,连忙从塌上,起身进来。
“公主,您唤奴婢。”
朝阳抬眼,心里大惊。青蓝为何要穿几年前的旧服饰?
“几更天了?”
“回公主,方才四更。”
朝阳揉了揉额角。摸出枕头旁的帕子,将汗尽数擦干净。
“睡不着了,扶本公主到外边走走吧。”
青蓝连忙站起,给朝阳披上一件衣服。
“现在起身也好,不然奴婢直接给您梳妆吧,夜里皇上身边的公公来过,说皇上的身子不大好了,万一有什么情况,公主也可以直接过去不是?”
青蓝故意压低了声音,怕有心之人把她在这谈论皇帝身体的话听了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句无比熟悉的话听在朝阳的耳朵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她终于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也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未死,而是重生在了几年前,总算苍天有眼,没让她带着恨意过奈何桥。
一想到那将死的老皇帝,朝阳更是冷哼一声,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希望皇上死了!
“梳妆,本宫即刻就去看看。”
也就一个时辰不到,外边的天就大亮了。朝阳一身鹅黄色宫装,头上连簪子都没有插两支,但她那眉宇间的威严,倒是一夜之间更胜从前了。
皇帝的寝殿之外,更是跪了一地的妃子,个个捂着嘴哭。哭皇上,还是在哭自己也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见朝阳来,声音隐隐的更大了。
朝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了,她们哭不要紧,在她面前哭干什么?博同情还是怕陪葬?
“干什么?父皇还没咽气,你们一个个就开始哭丧了?”
“呜呜,公主,太医也不叫嫔妾等进去侍疾,皇上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嫔妾们心里属实是没底啊。”
“没底就回去听消息,在这跪了一地,全然没有一点娘娘的威严做派。”
朝阳甩开面前的人,抬步往里走,后边的宫人,会帮她轰人。
到了门外,却被侍卫拦住了去处。
朝阳瞪了他们一眼,侍卫连忙将手拿开了,这可是朝阳公主,太子年幼,平日里就是她在帮皇上处理公务,眼下在这皇城是最有实权的人,谁人敢拦?做做样子,已经在担心自己的脑袋要搬家了。
绷着脸进到里边,满是草药的味道。
朝阳用着鼻子一闻,心里冷哼,这些药要是能救回这皇上的命,她直接去跳湖。
龙塌旁,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在给皇帝喂药,见朝阳进来了,连忙行礼。
“长公主万福金安。”
朝阳抬了抬手。“张太医平身吧,不知道我父皇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这……奴才无能。”
朝阳心下了然,就是大罗菩萨来了,那也没用。
她态度缓和了些,深明大义般的软化了嘴角。
“张太医莫要这么说,本宫知道你尽力了,把药交给本宫,你先下去吧,本宫与父皇有几句体己话说。”
张太医不疑有他,连忙去了外间。
朝阳坐到了她之前的位置上,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药。低首看着这张熟悉又憎恨的脸,她做梦都想不到,还能有再见到的一天,还真是……一样的恶心。
这么多年过去,对他的恨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甚了。所以今日她来了。
“父皇啊。”
“朝……朝阳。”
两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您别说话了,不如听我说吧。我娘,是你杀的吧?”
“呜呜……”
朝阳适时的喂上一口药,眼神眸色变深。
“您别急着否认,那日……我都看到了。啧……被您养育的这十年,我啊,恨不得您天天去死!”
重重的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用随身带的手帕擦了擦手上溅到的药汁。
“这药不必喝了,就是再来一百碗,也救不会你的命。”此时的朝阳,犹如恶鬼索命一般,看得皇帝毛骨悚然。
“是,是你……”
“是我啊,父皇忘了?我娘出身美人谷,她是这天底下擅于用药第一人,我自然也学到些皮毛。要不然你正值壮年,身体怎么就会说垮就垮呢?”
皇上此时才真正发现,他养了十年的公主,其实是趴在他肩膀的一条蛇,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咬了他一口,这大好的北朝,他再也看不见了。
不甘心,甚至想着拼了命的爬起来,可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反而耗光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
朝阳站起身,依旧是泰然自若的走出门去。
皇上驾崩了,这并不是什么意外。
小太子红了眼眶,拼了命的抱住朝阳的腿,像个无助的小孩子。
朝阳看着他,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前世他也是这副可怜的样子,朝阳那时想着,一个孩子罢了,挺可怜的,她恨老皇帝,对太子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一声声皇姐叫的她心软,现在想来,这十岁的娃娃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算计她了啊,等到这小皇上羽翼丰满了些,竟然要拿她当整个皇城的挡箭牌。
好,好得很啊。
但是现在,还不能动他。
“你哭什么?等父皇的丧礼过了,安心做你的皇帝便是。”
不想再看他虚伪的嘴脸,朝阳在青蓝的搀扶下,上了轿撵。
年幼的小太子暗暗吁了口气,这皇帝之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