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人们眼中的世界扭曲歪斜。
某种庞大的存在将世界覆盖，它迅速扩散至整个世界，将世界完全覆盖。空气中凭空出现巨大的波纹，人们精神受到冲击，一个又一个无力倒地。
血色红光在天际蔓延，意识尚存的人们眼中只有那摄人心魄的光芒。
那光转眼间就覆盖了整个世界。
轰——
仿佛有这样的声音在人们的耳中同时响起。
无声而宏大的事情发生了。
世界毁灭了。
*
神名原睁开眼睛。
他下床洗漱，双手捧着水扑到脸上，冰冷的温度让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镜子中倒映出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人。
他一头短发在睡醒后有发丝翘起，额发和鬓发在染了水之后沾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俊俏的脸型。有些许水滴顺着脸颊向下滑落，最后“啪嗒”一声落入水池之中。
他抚上镜子上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纯黑的，泛着魔性光芒的眼睛。
他厌倦一样地垂眸，手掌一歪，在镜子上拖出一道水痕，遮住了镜子中自己的眼睛。
神名原自己准备好上学用具，吃了早餐，背着单肩包就去了学校。
他路过一些和自己穿着同样校服的同学。
那些同学注意到神名原后不自觉降低了说话的声音，视线都一并跟随着神名原的身影，表情逐渐趋于空白，眼睛里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神名原将那些东西视若无物。
在进入学校前，他的余光瞥过墙角。
在那里，一抹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神名原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听到周围有同学们讨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班里要来新老师了。”
“诶？男的女的？”
“听说是个很帅的男老师哦！”
众多声音中突然响起一句与众不同的话。
“那和神名比起来如何？”
此话一落，讨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一点。
同学们的目光在不知觉间向同一个地方飘去。
那里正坐着一个黑发的少年。
铃声响了。
同学们回到各自座位上，他们时不时看向神名原，而神名原的视线则落在窗外。
他像是在看什么东西，目不转睛的样子让人好奇到底在看什么。
然而有同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走入教室内，他姿态从容，一举一动中带着些说不出的自信与随性，穿着白衬衫，手上拿着几个文件夹。
“同学们好，之前的国文老师请了产假，我是暂时来代课的老师，在这期间也会暂代大家的班主任。”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是五条悟，同学们叫我五条老师就好。”
“我需要找一个新的课代表，初次见面和大家不太认识，那么我就随机挑选了。”
过了几秒，讲台上传来的声音落入了神名原的耳中。
“神名原……同学。”
神名原抬头看去。
入目的是一个一头白发松松搭下来的青年，一张脸给人童颜之感，然而又让人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张属于成年人的脸。
那双瑰丽的苍蓝色眼眸定定落在神名原身上，在神名原看去后，那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失神之物，明亮的神采散开了，他不经意地恍神了。
啊，还是这样。
神名原意料之中，他正要收回眼神，余光却注意到眼睛的主人恢复了眼中的光彩，甚至于还带了些许笑意在看他。
神名原微微讶然。
他熟知自己的体质，更知道自己和他人对视哪怕一瞬，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往往会神情恍惚，眼神迷离起来，随后如同被自己蛊惑了一般，用尽各种手段都想要靠近他。
从小到大，他见这种场景见得多了，早就养成了不随意和他人对视的习惯。
没想到新来的老师能那么快就回神。
五条悟走下讲台，他俯身靠近神名原，迅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神名原即将皱眉之前停住了。
他专注地注视着神名原，好似眼中只有神名原一般。
“神名原同学，可以请你当我的课代表吗？”
青年尾音微微挑起，带了磁性的声音让听到的人不自觉浑身一麻。
周围有同学颤了一下，余光注意到这一点的五条悟笑意更深。
然而有些同学用一种颇为微妙的目光在看他，那眼神中蕴含的东西让人下意识地不适。
然而直面他攻势的神名原无动于衷。
他像是周围没有五条悟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地从书包中拿出上课用的书籍。
那双皮肤冷白，骨节分明的手顿时将五条悟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双手舒展动作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心头发痒，有什么东西从心中漫溢而出。
名为“神名原”的少年抬起头，额发顺势滑落，露出一点饱满的额头来。他真正意义上的和五条悟对视了。
“可以。”
这句话落入五条悟耳中，他却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他和那双纯黑的魔性眸子完全相接触后，灵魂都不在此界，已然到达另一个领域。
那里漆黑一片，广袤无垠。如同深渊却比深渊更宽广，如同宇宙却无宇宙的光辉。
在此处，灵魂得以安眠，内心压抑的东西可以尽数释放。
“它们”在低语呢喃，轻声叙述着想要“离开”的想法。
——五条悟咬了自己的舌尖。
适当的疼痛让他回过神，看到的就是神名原毫无波澜的目光。
冷静、客观，上帝视角一般的旁观者目光。
神名原不再去看五条悟了。
那双眼睛，是否从头到尾都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五条悟回到讲台上。
脑海中响起冷静无机质的声音【亲爱的玩家：攻略目标“神名原”对您的好感度：3。请继续努力。】
五条悟挑眉。他从刚才神名原的表现来看，还以为自己不会有好感度来着的，没想到居然给自己加了3点？
为什么？
这是名为“系统”的东西。
那一天，世界毁灭了。
然而不知过去多久，时间倒流一般，世界重置回尚未毁灭的样子。
五条悟听到耳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系统声明，只要他进入攻略世界成功攻略“神名原”，世界就可以避免毁灭。
五条悟想嘲笑系统，想说这个玩笑过于没有水平。
哪里有攻略了一个目标，世界就能免于毁灭的道理？更何况所谓的“世界毁灭”，有谁能证明？他的脑海中完全没有相关记忆。
然而不管他如何行动，都找不到脑中出现声音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确实隐约有感觉。
关于“世界毁灭了”一事。
*
神名原不常与人对视，但他上课很认真。
这一点五条悟注意到了。
神名原身材纤细而不孱弱，姿态从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随性清泠。他坐姿认真，挺直的背与自然舒展开的双肩给人青松之感。
这是让人很有好感的姿态。
五条悟身上的能力在进入攻略世界后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但是他感官灵敏，将一个教室内的情况纳入范围尚且能够做到。
因此，他发现神名原几乎不会看向“人”。
神名原会看黑板、听课，但是他不会去看人，更不会轻易与他们对视。
然而班内的同学却时不时会看神名原。
那种关注是无意识的，就好像神名原身上存在着吸引他们的东西。
五条悟暗自把这一点记下。
五条悟虽然不太着调，但他基本知识掌握在水平线上，教学自己之前从未教学过的国文，只是照本宣科的话还是可以的。
在他刚开始上课之时，能看得出他比较生疏。
话说为什么进入攻略世界后还要教书啊？他自己当老师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老实地教过书好吗！
下课后他没有去找神名原展开进一步攻略，而是先回了办公室，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个人。
【系统，在吗在吗在吗？】
他骚扰起系统来，系统一时没有回应就一直骚扰，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样子。
在他持之以恒的骚扰下，系统回话了。
依旧是机械僵硬的声音：【亲爱的玩家：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五条悟撇了撇嘴。
嘴上说着什么“亲爱的玩家”，结果态度这么冷淡。
他便将自己的抱怨说给系统听，系统沉默着没有回话。
五条悟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复，那只不过是他性子中恶劣的一面发作了而已，如果系统回应的话得到的会是更多的调戏。
他轻挑道：【和我说说吧，有关神名原这个角色的信息。】
【亲爱的玩家：抱歉，有关信息请自行寻找。】
【哈——？这是协助玩家攻略的重要信息，告知玩家会更有利吧？】五条悟挑眉，嘴角勾起挑衅的笑：【还是说，身为系统却连这点信息都无法提供吗？】
他眼中的光芒逐渐亮起，若有其他人看了，会为五条悟此时的缓慢高涨起来的情绪而感到惊讶。
这个人在因为对未知而又距离感的事物发起挑衅而兴奋。
这话就是在挑战系统的权威性了，如果系统稍微生动一些，怕是就要在这样的激将法下说出点什么了。
毕竟五条悟的姿态让人看了很容易被激起性子来。
然而这个系统偏生像个单纯的机器，冷硬无情：【亲爱的玩家：抱歉，有关信息请自行寻找。】
之后任凭五条悟再说什么话，系统也不再回复，五条悟只能无聊地放弃调戏系统。
他眼睑微敛，眸光被遮挡住。
守口如瓶……吗。
他翻了翻自己的办公桌，找出一个档案袋，从中翻找起有关“神名原”的那一页。
一个班的学生不多，他很快就从中翻到了那一页。
他从档案袋里抽出那张纸，双眼仔细看着上面的相关信息。
纸上最上面贴着相关人士的照片，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他面对镜头，低垂着眼，刻意不直视镜头。
……
放学了。
神名原没有报社团，放学后能够直接回家。
神名原走在路上，明明放学的时候天色还较亮，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黄昏。
他身处一条比较狭长的路，这周围人流量比较少，商铺不多，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人，只有他一人走在路上。
残阳血色笼罩下来，直将神名原的影子斜斜地拉长。
神名原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走在路上。
不知不觉间，他的影子旁出现了由淡到浓的影子。
那影子初看不觉什么，再看去好似有某种东西蕴含在其中诡异地扭动。
神名原无动于衷。
那突然出现的影子愈发浓重，甚至在朝着他的影子不断靠近。
不知何时起，这条路上就连风声或是其他杂音都听不到了，安静得仿佛无声地带，只有神名原的脚步声响在这一片区域内。
‘想要。’
‘好香。’
‘好诱人。’
“它们”窃窃私语，声音由小到大，逐渐汇聚成同一种声音。
——“好想要。”
脚步声停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再走动。
神名原倦怠地敛眸，他叹息一般地沉沉呼出一口气，眼睛一扫，便看到了隐藏在其他暗处的诡异事物。
周围那些东西贪婪地朝他蠕动靠近，恶心怪异到让人心生不适，就连看去都会感到精神遭到污染。
“它们”是怪异，是异常，是常人不能、不可窥见之物。
——而这种东西，在神名原的世界里到处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