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翰生在病房的窗户下站了一晚上,直到天边泛出朦胧的亮光,他才惊觉自己脚底下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苦涩的摇了下头,心里竟想的是这会儿上去了,那女人会不会嫌他身上烟味儿大?
秋若若也是睁着眼到天亮,她知道骆翰生没有走,她一直等着他上来质问。
比如她怎么有胆子对米漾动手?骆翰生那么喜欢那个女人,走哪儿恨不得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场合,所有的人就差要叫米漾一声少奶奶了。
秋若若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骆翰生的“心头肉”?
再比如她想过,陆晴既然把那些照片给她看了,那骆翰生也一定早就知道,不然他干嘛这么欺负她?骆家的人,外头的人,哪个不是看着骆翰生的脸色见风使舵?
他一个人欺负她不够,还要让所有人都来欺负她!
秋若若甚至连委屈都不敢有,她坐在床边上等,抱着受伤的那只胳膊,她想了,要是骆翰生不同意,她就脖子一扬,把命给他。
就像陆晴说的,秋若若的妈妈欠骆家一条命,那她这个女儿,就把自己的命抵给骆家。
两清之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秋若若下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骆翰生,再也不想跟骆家人扯上半毛钱关系!
可她苦等一夜,骆翰生都没有上来。
难道他又想了别的法子折磨她?秋若若只是想想,就控制不住的发抖。
一年前的那一晚是她永远都摆脱不了的噩梦,她不想再重复那样的噩梦了,再也不想了!
骆翰生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没有人能压得住他,以前还有个骆老爷子能替秋若若撑腰,可是现在……
秋若若一想到陆晴手里的那些照片,如果,如果爷爷知道了那些事,只怕再也不会护着她了。
她就是骆家的罪人,只怕爷爷会变成最恨她的那个人。
秋若若恍恍惚惚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窗前,打开的窗户呼呼地往里灌着风,将她的病号服吹起来,衣服底下的小身板儿瘦瘦弱弱的,风再大点儿,就能兜着把她给吹没了。
“别动!”
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吓得秋若若身子一抖,转身后退,腰磕在窗台上,整个身子往后倒。
“秋若若!你想死吗!!”
骆翰生一个箭步冲上来,长臂一伸就把她捆进怀里,双目赤红的瞪着她。
她吓得愣住的样子,对骆翰生来说就是火上浇油。
“问你话呢!你就这么想摆脱我!宁可死,也要摆脱我!是不是!!”
“我警告你秋若若!人要死太容易了,可是你想借着死摆脱我,门儿都没有!我骆翰生是什么人你清楚,把我惹急了,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骆翰生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直到把这个不听话的女人箍进怀里了,软乎乎的身子就这么嵌在他的胸前,他那一颗心才回到肚子里,劫后余生一样的,劈头盖脸,对着秋若若就是一顿骂。
秋若若先是被吓了一跳,后又被骆翰生抓进怀里一通教训,最后又听见他说“要死都不会放过她”……
她本来就连着烧了几天,头疼的要死,后背的伤没好利索,胳膊上又被人给划了一刀。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要来给她作对,现在骆翰生回来了,他也要跟她作对!
不,不是作对!他要欺负她,他刚刚明明说了,要死都不会放过她!
他这么生气,气得发抖,一定是心疼米漾。
米漾被骆翰生宠了这些年,捧在手心上,到哪儿都带着。
可现在,秋若若打了她,秋若若竟敢打她!
骆翰生一定要打死她了!
秋若若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杉树叶子似的开始抖,小脸儿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骆翰生拧着眉看着怀里的女人,沉声问:“你抖什么!”
听医生说,她被送来的时候,不仅胳膊伤的严重,而且人也在发烧,是不是烧还没退?这女人娇气的很,从来都是病了都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骆翰生气的慌,但还是抬起手来,想要试一下秋若若额头的温度。
啪!
男人抬起的手,被秋若若挡了一下。
骆翰生眉头拧的更深。
“秋若若,你在干什么!”
其实那一下,她根本就没用力,这女人现在就跟个病猫似的,能有多大的力气?
骆翰生气的是她竟然敢挡他?!
“我是太惯着你了对不对!胆子越来越肥!敢这么对我!”
骆翰生气息沉沉,每说一句话,就把她的身子狠狠地往自己身上勒紧一分,三句话说完,秋若若已经快要被他勒断气了!
照以前,他这么生气,秋若若早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以前……
想起以前,秋若若心里就难受的要死。
以前她全心全意的爱这个男人,老天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也从来没想过那么多,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就要一心一意的爱他。
就算骆翰生恨她,找别的女人来气她,她还是忍着、盼着,她相信总有一天,骆翰生会重新相信她。
可现实一步步将她逼到一个可笑的境地。
上一辈人的纠葛永远都会横亘在她的婚姻里,秋若若的希望破灭了,那个饱含奢望的梦,永远都只是个梦而已。
“骆翰生,你说的没错,你太惯着我了,对我太好了。我根本就不值得这份好,想要被你惯着的女人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你放我走吧,我不想继续碍你的眼了。”
秋若若低着头,不想让骆翰生看见她的眼泪。
否则骆翰生会让她把眼泪咽回去,告诉她:秋若若,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不配!
这样的事,骆翰生不是没做过。
骆翰生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快要把牙根咬断了!
“秋若若,你说什么,有胆子就再给我说一遍!”
铁掌无情的钳起她的下巴,逼着她只能跟他对视,他是真的生气了!
秋若若鼓起勇气,反正那两个字之前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再说一次又何妨,为了让这段孽缘赶紧结束,总要有个人先说才行!
“骆翰生,我们……唔!”
恶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唇,骆翰生慌不择法的,只想堵住她的嘴,将这女人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全都给堵回去,凶狠的攻城略地,掩饰的是他内心里真实的恐惧。
对,他怕了。
骆翰生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怕。
他凶狠的啃咬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恐惧抹去。
然而唇齿间的辗转一点儿也没有安慰到他,骆翰生收紧自己的手臂,他想要更多。
有时候骆翰生真的是想不明白,明明是这样甜的一张小嘴儿,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的狠?
那么狠,那么歹毒的话,说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秋若若,你可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唔!骆……唔……唔!”秋若若拼命地挣扎,根本撼动不了半分骆翰生的掠夺。
可她还是挣,濒死的小鱼也要扑腾两下呢,何况秋若若是人!是个有尊严的大活人!他骆翰生凭什么这么对她!
这样的招数,怎么不拿去对别的女人!
秋若若气急之下张口就咬,却给了男人得逞的契机。
他依着本能去捕捉,所有的理智全都抛之脑外。
“别动,听话……”
骆翰生渐渐从那一丝丝的甜中品出更多的味道,他一只手控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攥住不停打着他胸膛的胳膊,他有些醉,醉在这份独属于他的美好里……
然而紧接着就是一声呜咽。
猫儿一样的。
“怎么了!若若!”
骆翰生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竟然沾了血,吓得整个人清醒过来。
秋若若疼的一张脸皱在一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次可不是她想哭,是骆翰生刚刚攥住了她手臂上的伤!
疼死了!
“骆翰生!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你!”
这男人简直禽兽不如!这种时候,竟然还想那种事情!连她身上的伤都不在意!
秋若若悲愤交加,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身上砸。
胳膊疼就疼吧,顾不上了,让她疼死算了!
可骆翰生不让她砸,大掌紧紧地将她的小拳头包住,把人搂紧了,哄在怀里。
“若若,别动,别乱动,我叫医生来!”
暴怒的骆翰生没人敢靠近,因为秋若若而暴怒的骆翰生,简直可以直接把人生吃了。
孙院长被人催着来病房前,先给自己吃了粒救心丸。
年纪大了,遇上点儿事儿,万一顶不住可就完蛋了~
骆翰生在病床前守着,一尊神似的,一手扣着秋若若的后脑勺,一手把人的肩膀揽的紧紧地,双眼鹰隼一样,紧盯着医生手里的针,眼神犀利的像要把那针给掰断!
掌针的人还是那位外科圣手,倒霉催了~
而且这回的任务更加艰巨。
外科圣手心里慌得一批,心道这针我昨天缝的那么好,今天怎么就裂开了呢!
裂开就裂开了,怎么还非得赶上我值班儿的时候裂呢!
孙院长在一边儿拿着个手巾狂擦汗。
“骆少,您别紧张,这缝针就是这样,不打麻药也是为了之后能恢复得更好,咱们少夫人这么年轻,能不留疤就不留,您说是不是……啊,哈哈……”
孙院长用尽毕生力气,在几近崩溃边缘的骆翰生面前,挤出来两声干笑。
骆翰生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秋若若。
那么粗的针,每扎一下,骆翰生的心都要跟着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