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雨声可以助眠,但对于秋若若来说,却正相反。
她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正巧看见窗外淅淅沥沥的落着雨,不大不小,砸在窗户上,声音听上去,有种莫名的规律感。
有护士来帮她换药,其实点滴打与不打都一样,营养剂而已,只是大家碍于骆翰生留下的那三个字,总要尽到点责任才行。
“帮我办理出院吧。”秋若若看着护士,要求到。
“可是……”护士有些犹豫,甚至想叫来医生做主。
“不用惊动骆总,我觉得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秋若若看出来她的犹豫,扯了扯唇角,说道。
出院手续办理的很顺利,秋若若走出医院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她抬头,便看到了等在雨里的秦助理。
“是老板让我来接您。”
秋若若点点头,很听话的坐进车里。
路边的树一棵棵的往后移,秋若若意识到什么,出声问道:“不是回我那里吗?”
她那里,就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一间破屋子而已。
秦助理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秋若若觉得他的眼神里,带了点儿怜悯的意思。
“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老板让您直接过去。”
骆家老太太的生日。
许久,秋若若才嗯了一声。
秦助理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想从秋若若的脸上,看到点儿不一样的情绪吧。
可秋若若不会让旁人看见她的脆弱。
车子停在骆家老宅外头的时候,秦助理很主动的下了车,他给秋若若留出了换衣服的空间。
堂堂骆家少奶奶,参加老太太的生日宴,竟然还要在车里换衣服!这件事讲给别人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秋若若下车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除了脸上未施粉黛之外,她身上的一切,都在彰显骆家少奶奶备受盛宠的地位。
秦助理止步于老宅的门前,他是骆翰生在公司里的助理,没有骆翰生的允许,基本是没有权利进到老宅里边的。
他把手里的黑色直柄伞交给门口等待的下人,看着秋若若那单薄而又挺直的脊背,不由得就出声叮嘱了一句。
“少奶奶,小心雨水。”
秦助理很分得清什么场合下,该叫她什么。
秋若若点点头,对他报以一笑。
下人的眼睛在秋若若和秦助理的身上快速的来回一转,眼睛再回到秋若若的身上时,已经完全是下人该有的恭敬。
长及脚踝的米白色紧身长裙,镶着水晶的高跟鞋,还有一套今天早上才从国外送来的手工高定钻石项链。
秋若若就适合这样的装扮,可以将她的美完全的衬托出来。
她就应该是一个美丽的洋娃娃,不需要有任何自己的感情。
骆翰生在落地窗内看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秋若若,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临城的初秋已经非常冷了,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秋若若身上的这件无袖长裙完全不足以帮她抵挡寒意,所以进到骆家老宅的内厅时,她已经有点微微打颤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小嫂子来了~”
秋若若听了这个声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转身将手里的伞交给一路跟随的下人,从另一个端着精致水盆儿的下人那儿净过手之后,秋若若才展眉笑着,向那个说话的女孩儿说道。
“嘉怡,你大哥若是听到你这样叫我,又该生气了。”
“你!”骆嘉怡气的想要还嘴,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你看你,还是小孩子心性,明明每次都落不得好,却还要来招惹我,何必呢?”秋若若抬手,看似亲密的摸了摸骆嘉怡的头发。
她的手很冰,即便是刚刚净手的水是烫人的,秋若若的手,依然很冰。
骆家老宅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无底的冰窟,在这里,她永远都不会感到温暖。
“嘉怡,一会儿不见你,又淘气了是不是?”
骆嘉怡和秋若若听到这个声音,同时转过头去。
来人是骆嘉怡的未婚夫,临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叶家的长子,叶阑。
骆家备受宠爱的娇娇女骆嘉怡,只有在她的未婚夫面前,才会有点儿乖巧的模样。
骆嘉怡上前几步,挽住叶阑的胳膊,小嘴巴撅起来,“谁说的!叶阑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小嫂子斗嘴,我没有一次能赢得过!”
“知道赢不过,就闭上你的嘴!”是骆翰生过来了。
骆翰生一手抄着兜,一手夹了一根雪茄,眼睛微微的眯着,看起来好像极为闲适,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大哥~”骆嘉怡最怕她大哥这幅模样。
“你来得正好,帮我找件外套,我身上冷。”秋若若走到骆翰生的面前,明明是有点指使的语气,但她的手却在下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衬衣袖子。
秋若若太知道怎么让骆翰生心软了。
其实只要她想,骆翰生可以是一只只臣服于她的豹子。
可惜,秋若若不想。
旁人见秋若若跟骆翰生并肩走在一起,男人的手还轻轻地揽在女人的细腰上,都要赞一声骆家少爷和少奶奶的感情,真是好!
他们基本不回老宅住,但老宅里仍会备着他们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床单被罩,天天都换新的。
卧房的门在身后重重的关上,秋若若心尖陡然一跳,她回过头,果然看见骆翰生已经扯开了自己的领口。
他虽然没有打领带,但老宅里的规矩多,领口仍旧是系的规规矩矩。
而此时,骆翰生完全不用再顾及那些。
他眼底泛红,眸光流转之间,尽是嗜血的味道。
“秋若若,你刚刚,是替谁求情呢!”
这可不是单纯的询问,他的声音喑哑肃杀,完全是将她的罪行盖棺定论了。
秋若若攥紧自己的手。
进门时,她只是身上冷,而现在,她的心也是冷的!
但是她强装镇定,看着骆翰生的眼睛,说道:“我想换件衣服,骆翰生,请你出去。”
她鲜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骆翰生讲话,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听话的,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可她今天却带了刺。
为什么?
在骆翰生的眼中,秋若若的表现,无疑是坐实了他的某种猜测!
他一步步的朝她逼近,“怎么,一说起你的初恋情人,就不忍心了?还是觉得,在你的老公面前讨论另一个男人,有悖自己作为人妻的操守?”
骆翰生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势必要将秋若若弄得遍体鳞伤才好。
秋若若最忍不了的,就是骆翰生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秋若若,让我猜一猜,哦~你心虚了,对吗?”骆翰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秋若若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明不喜欢他,还要来招惹他?为什么招惹了又想着别的男人?
在骆翰生看来,秋若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优越的家世,骄傲的性格,美好的初恋,所有的所有,骆翰生都觉得碍眼!
所以,他不惜一切手段,将秋若若所有可以为之骄傲的东西打碎。
现在,就连秋家那个老太婆也已经死了。
秋若若已经再也没有了依靠,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就只剩下骆翰生。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骆翰生心里,甚至是带了点侥幸的,他在等着秋若若来求他。求他帮着料理老太婆的后事,求他不要为难自己,求他……
想到这里,骆翰生忽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一下打在秋若若身后的墙板上。
秋若若瞪大眼睛,浑身抖的像杉树叶子一样。
仅仅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他有多么的用力。
那只手,一定流血了!
秋若若不敢动,空气因为两个人的僵持而渐渐冷下去,可是,秋若若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炽热。
“想让我相信你,可以。”骆翰生说着,捏起她的下巴,“把你自己给我,我就信。”
他的语气里,轻蔑甚至已经不屑于掩藏,就这么赤裸裸的让秋若若听出来。
这是一种羞辱,秋若若明白。
她不允许自己被这样羞辱,低头,就代表着承认,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
“骆翰生,你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霎时间,他的手指随着她的话语而收紧,秋若若觉得自己的骨头就要被捏碎了!
过了许久,骆翰生忽然笑了,笑的渗人。
“秋若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后悔。”
说完,骆翰生转身出门。
精致的卧房门“哐”的一声被摔上,途径的下人们心脏即刻被提到嗓子眼儿,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谁都知道骆家三少爷的脾气不好惹,他们可不想自己被无故牵扯。
秋若若因为骆翰生的负气离去而轻松了许多,至少在这间屋子里,她不必再担心自己会被骆翰生给手撕了。
但很快,她就体会到了骆翰生临走时扔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滋味。
“秋若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后悔。”
骆家家大业大,规矩众多,骆家老太太的生日宴,座位自然也是提前有人安排好的。
秋若若的座位就安排在骆翰生的边上,她在房中挑出一件及踝长裙穿上,外边又罩了一件素花的小衫,这样的搭配,在一群着装艳丽的女眷里头,有点过于朴素了,但秋若若不在乎,她从来不屑于与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她走过去的时候,骆翰生已经落座了。但从他的背影来看,简直就像是一只随时等待捕猎的豹子,稍不留神就会把你一掌拍死!
桌上有不少人,都想借机会跟骆翰生说上几句话,但不论别人怎样舔着脸递笑脸,骆翰生仍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是这世间没什么事,是值得他在乎的。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今天的骆三少,心情很不好。
秋若若的身上,有一种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味道,这种味道很得骆翰生的心,早些时候两个人刚结婚,他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抓过来,将脸埋在她的颈侧,狠狠地闻一通。
彼时他们的感情还算好,秋若若说话,也用不着顾忌那么多。会笑着去拍他的脑袋,催他赶紧去上班。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竟然传到骆翰生的一众狐朋狗友的耳朵里,打那之后,他们每每见了秋若若,都要竖着大拇指,尊称她一句“敢摸豹子的脑袋,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