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地点都有, 要不要这么严谨。
迟陶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付卫华出声喊他和郁冉时，人还在操场入口那边，离他们不近。
迟陶他们在灌木丛边, 隔着操场护网，付卫华看过来会存在一些视野上的遮挡，更何况当时迟陶和郁冉只是地上的影子挨在一起像是……亲吻, 但两人实际上是有距离的。
所以付卫华会以为他们在接吻, 恰恰说明了他并没有看清他和郁冉。
迟陶不是被吓大的，付卫华说的他也是真的没做过。
没做过的事认什么认。
迟陶将手插进校服口袋, 撩起眼皮看了眼付卫华, “不是。”
付卫华接收到了迟陶眼神里的无语，那天因为两人跑得太快，他确实没看清。但模模糊糊看到的身影还是让付卫华觉得其中一个像迟陶。
他板着脸问：“真不是？”
“真不是，”迟陶说, “我能跟谁接吻？”
他这一反问倒把付卫华给问住了。
付卫华一面觉得就迟陶这长相不应该啊，一面又想你问我我问谁去？
憋了半晌, 付卫华说：“合着你还想跟人接吻？打架不够再加个早恋来凑是吧？”
迟陶：“？”
他刚想说“我可没说”, 这时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
“接吻？什么接吻？”
发现自家好兄弟迟陶居然被付下马给拦住了，言麦喆毅然决然地悄摸摸挪到一旁偷听，听到这一句，他一个没忍住开了口。
付卫华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言麦喆，愣了一下。
言麦喆碎碎念：“付总不是我说, 迟陶绝对不可能跟人接吻的，他在我们班上就没跟女生说过几句话啊！”
刚刚言麦喆狗狗祟祟地躲在付卫华后方跟迟陶挤眉弄眼，亏得迟陶定力好, 表情变都没变, 付卫华完全没发现。
只听言麦喆义正辞严：“你不觉得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从内到外的性冷淡风吗？”
迟陶：“……”
付卫华额上的青筋鼓了鼓, 心想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他正想训斥言麦喆，忽然发现迟陶抬眼看向某处。
有了言麦喆的经验，付卫华跟着扭头看去。
刚进校门的郁冉询问地看向迟陶。
迟陶微不可察地对郁冉摇摇头。
郁冉收回视线，迈步朝校园里走。
付卫华没注意到迟陶跟郁冉的“互动”，他看着郁冉的背影，越看越心惊。
怎么觉得，周五那天另一个女生的背影，跟郁冉有点像？
大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
言麦喆看到付卫华盯着郁冉的背影看，以为付卫华是知道了迟陶当众跟郁冉告白的事情，他连忙开口。
“哦，迟陶是喜欢郁冉，可大小姐像是会答应甚至跟他接吻的样子吗？”
言麦喆说得斩钉截铁，“明显不啊！”
付卫华糟心地睨了眼言麦喆，心想真像你说的就好了。
不过言麦喆说得也有道理，郁冉确实不像能在学校跟人亲亲搂搂的人。
远处，郁冉边走边想，“跟迟陶接吻么。”
早晨的阳光映照在教学楼的玻璃立面上，郁冉轻轻眯了下眼。
“还有啊付总，”言麦喆见付卫华没反对，越说越来劲，“你说我们都满十八了，早恋这词是不是不太适合我们？”
言麦喆补充说：“当然了，你抓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我是没意见并且还很支持……”
在付卫华难看的脸色下，言麦喆声音逐渐变小。
“说完了？”
付卫华黑着脸看向迟陶和言麦喆，“在我这儿，只要你们还是高中生，一个一个都算早恋。”
言麦喆叫道：“唉！那岂不是还有半年！”
付卫华皮笑肉不笑，“你可以不用等。”
“不了不了，”言麦喆缩缩脖子，“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洁身自好。”
他拽住迟陶，“那啥，既然是误会，付总我就带迟陶走了啊，我们老薛天天查早自习，就连周一早上都不例外的。”
付卫华实在是烦了言麦喆，他就没见过这么碎嘴的学生。
不着调，但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精，还专门在他面前提了一嘴薛江春。
付卫华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快滚。”
“好咧。”
两人往教学楼走，迟陶说：“谢了。”
“嗨，这就客气了啊。”
言麦喆好奇地问：“你怎么招惹付下马了？”
人前叫付卫华付总，人后叫付卫华付下马，言麦喆转换得挺快。
迟陶听言麦喆和宋明辛说起过“付下马”这个外号的由来，“付下马”这个词是简称，全称是“付下马威”。
付卫华会有这个外号是因为他很爱摆架子，上任之初就给附中学生来了个下马威，不喜欢他的学生一大把，于是“付下马”这个外号就叫开了。
“他认错了，以为我跟人……”迟陶顿了顿，将“接吻”换成了“约会”。
言麦喆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自动忽略掉迟陶说的“约会”一词，“他抓早恋抓疯了吧，你怎么可能跟除了大小姐以外的人接吻？”
迟陶：“……”
“哎，但是吧，”言麦喆又说，“迟陶你就算追不到大小姐，也别真的就像我说的看不进别人了，我们都知道大小姐很难追。”
言麦喆一脸十分诚恳的“我真担心你。”
迟陶：“……能不能换个话题。”
言麦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我懂，曾经沧海难为水嘛。”
迟陶不想说话，拔腿就走。
他还是穿着运动款式的校服，肩背挺直腿又长，即使双手懒懒地揣在校服兜里，看着也很帅气。
言麦喆追上迟陶，纳闷地说：“怎么你穿这套校服还挺酷的？难道我也该穿穿这套了？我妈给我放哪儿去了来着……”
迟陶到了教室，上了一会儿早读，外面的广播提醒各班级同学下去升国旗。
郁冉落在后面，迟陶看见了，就也放慢脚步走在最后。
两人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而行，走廊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早上怎么了？”郁冉问。
“没事，”迟陶说，“付卫华问那天是不是我，他也不确定。我看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不然也不会仅凭着言麦喆的几句插科打诨，付卫华就放过他了。
郁冉看着迟陶，“如果认出是我也没关系。”
迟陶一怔，转头看向郁冉。
郁冉神情平静：“他不会说我什么。”
迟陶想到他打架被叫到办公室那次，薛江春对他和郁冉截然不同的态度，笑了笑，“嗯，老师们都挺喜欢你的。”
郁冉说的当然不只是这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郁家在附中的校董席上还占着一个不低的位置。
但听到迟陶说喜欢一词，郁冉忽然想问迟陶，“那你呢？”
他们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
迟陶见郁冉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郁冉说：“小猫还好吗？”
迟陶想起家里那只小猫，有点头疼：“很能吃，一天拉两三次。”
而且还很粘人。
“我都怀疑我身上有猫的味道。”迟陶说。
郁冉听到迟陶这么说，想了一下，他凑近迟陶，低下头闻了闻迟陶的衣服。
“没有。”郁冉说，迟陶身上都是洗衣过后的清新草木气息。
走廊被阳光照得明亮，郁冉抬起眼，漆黑的眼珠像是盛了光。
迟陶没想到郁冉会凑过来闻他的衣服，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郁冉很像猫。
那种漂亮又高贵的大猫。
迟陶“嗯”了一声。
这一周开始，校园里突然就多出了许多万圣节的节日气息。
由学生会组织，很多学生都为月底的万圣节做着准备，学校里的板报也渐渐换成了万圣节元素。
迟陶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还看见有艺术班的学生正在食堂外面的一堵涂鸦墙边用颜料绘制南瓜灯图案的墙绘，才只画了一半就已经很好看了。
附中有在万圣节这天举办义卖夜市的传统，学校会专门划出几个区域布置成街区来供学生摆摊。
摊位上贩卖的物品大多都是学生们自己动手做的或是有价值的旧物，售卖所得会统一由学校捐助给贫困山区。
这种义卖活动学校要求高一高二各个班级必须参加，许多学生也乐在其中，有的班级甚至会租上不止一两个摊位。
这天的班会上，薛江春也提到了这件事。
“卖了两年东西，第一次不用忙着准备，是不是很舒坦？”薛江春笑着问。
附中对高三生是很照顾的，到了高三，诸如运动会和义卖夜市，以及学校组织的实践活动都无需参加。
班里有同学大咧咧地说：“可不吗，小爷我再也不想熬夜勾毛线了，我姐到现在都还拿这个笑我。”
也有的学生说：“哎，怎么说，看着学弟学妹们在忙，我还有点不习惯。”
教室里讨论得很热闹，薛江春伸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
“不卖东西也可以买东西，到时候想参与的就去夜市上逛一逛，听说高一高二那边还准备了不少小游戏。”
“左右也不过那几样嘛，不都是我们玩剩下的。”有人嗤之以鼻，这个声音迟陶不抬头也听得出是经常一起打球的丛荣。
丛荣家境好，跟顾宸宁又是铁哥们儿，在班里人气也高，他说的话往往很多人附和。
但不等其他人附和丛荣，顾宸宁就开口道：“哦，你是说去年你下棋守擂结果不仅没挣钱还倒贴了好多的小游戏？”
顾宸宁懒洋洋地掀了掀嘴角，“那确实难复制。”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就连薛江春都忍俊不禁，也有不少女生悄悄看顾宸宁。
“靠，”丛荣乐了，“叫我慈善家好吧。”
“都安静一下。”薛江春又维持了一次课堂秩序，“不用我说，万圣舞会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还是那句话，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随意，”薛江春笑道，“毕竟学习也是很有意思的嘛。”
“学习哪有舞会好玩？”同学们纷纷抗议。
“就是，我都等了两年了。”
“好不容易才轮到我们哎，怎么能不参加？”
“你们要是在学习上也有这个劲头，我就不用愁了。”
薛江春摇摇头，提醒众人，“话说在前头，你们可别整些太过血腥恐怖的东西，什么血浆啊，都少往身上抹。“
他想起什么，“哦，说起来这次万圣舞会咱们班的徐思宜同学还是负责人之一，想去的就赶紧支持了啊。”
被点到名字的短发女生大方地站起来笑着说：“放心吧老师，我们年级委员会有把控的。”
徐思宜冲大家抱了抱拳，“麻烦同学们有兴趣的都来捧个人场呗。”
同学们都鼓掌说好，言麦喆拍得很响，之前大家聊天时言麦喆也喊得起劲。
他一边鼓掌一边跟迟陶解释。
“本来舞会就只是化装舞会，”言麦喆说，“但咱们学校很多人都待不到高三毕业，一般下学期就有人离校了，所以这么一来，万圣舞会也差不多就等同于毕业舞会了。”
万圣舞会通常是由高三年级的活动委员会组织，徐思宜就是里面的一员。
所举办的舞会也是面向高三生，但高三学生又可以邀请高一高二的学生来参加舞会，只需要购买一份双人票，这也是往年高一高二想要参加的唯一途径。
“不过最近付下马不是在抓早恋吗，估计不让邀请高一高二的学妹们了。”言麦喆很惆怅。
迟陶看了看他，心想难道不抓早恋就能邀请到学妹们么。
言麦喆没在意迟陶的眼神，他兴奋地摩拳擦掌：“迟陶，这次的万圣舞会你是要参加的吧？那我得想想我们仨扮点什么，得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才行！”
小说里是写过这场舞会的，迟陶当初看得不细，跳过了很多内容，但对这场舞会也有一点印象。
似乎……这次的万圣舞会要求人人都得化装？还得是全套的那种，不是只戴个面具就行。
迟陶内心是抗拒的，“能不参加么。”
言麦喆：“啊？”
与此同时，顾宸宁转头看向郁冉，男生冷着脸，装作不经意地问：“郁冉，这次的舞会你去吗？”
郁冉说：“不。”
顾宸宁：“……”
班会只开了半节课，剩下半节课薛江春让大家自习。
“都好好自习啊，别趁着我不在就乱哄哄的。”薛江春端着保温杯走了。
这是一天的最后一节课，迟陶拿出作业来写。
当一名扎着高高的马尾、两侧刘海挑染成蓝色的女生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全班都沸腾了。
埋头写作业的迟陶听到喧哗声抬起头，就见女生正倚着教室门往里看。
女生右侧眉骨打着上下两颗引人注目的银色眉钉，既张扬又帅气。
她笑眯眯地叫道：“顾宸宁，你出来一下。”
顾宸宁看着门口，没动。
女生说：“怎么？分手了就做不成朋友了？”
全班都看向顾宸宁，顾宸宁沉默片刻，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将教室门关上。
“我靠！顾哥的前女友！”教室里一下炸了锅。
“丁禾怎么来学校了，”言麦喆激动地说，“我还以为她出国了。”
丁禾，顾宸宁的前女友，他们这届高三音乐班的学生，追求者众多。
迟陶看了眼紧闭的教室门，想起一件事。
顾宸宁在高中生涯里有过几次想对郁冉表白，万圣舞会就是其中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