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五条家的天才而言, 类似的奉承话可听得太多了。
可以说，从五条悟记事起，他的身旁就充满了各式隐晦的赞美, 一向以传统含蓄为美的大家族固然不会到处都是阿谀谄媚的仆佣，可对着这位难得的天才, 五条家上下关于“您这样的人物...”、“您这般的实力...”之类的话说得也不少。
沉迷于咒术界势力纠葛中的家族长老们好像捧着一颗闪耀的新星，他们不屑于蛰伏、因为五条悟足够强大，所以在短暂的学习期过去之后, 少年时期的五条悟就已经开始着手简单的祓除咒灵工作。
而从开始工作到进入咒术高专的这段时期，五条悟迎来的不是各大家族的试探便是多方势力的评估, 其中还掺杂着某些诅咒师一方的恶意, 带着各自目的的称赞源源不断地进入还尚未脱出少年心性的五条耳中, 家族的束缚和那层叠交错的势力环境反方向地促成他心底的逆反，而强大的实力则成为五条悟行动的底气。
毕竟，不是“好像”。
他就是咒术界的新星。
此刻的最强已展露出几分未来那副不听指挥我行我素的性格，没了未来五条悟身上师友弟子的羁绊，现在的五条从某种程度而言，相当的自由。
可如此“自由”的咒术师，真正算得上亲近之人的存在却几乎为零, 他也没有听过像鳞泷左近次所说的、如此动听的“夸赞”。
仆佣奉承, 因为他是五条家的天才；家族褒奖, 因为他可以带来荣誉；受助者感激，因为他先展露出了实力......对于五条悟偶然的我行我素, 这群人批评有之、无奈有之、愤恨亦有之, 唯独培育师的包容...从未经历。
——五条家里有这样的人吗。
无论周身气度还是行为习惯都带着古朴意味的男人很容易让这个时代的人联想起某些具备传承的家族, 因此此刻五条悟从鳞泷身上联想起五条家这件事似乎也很正常, 自小生活在五条家、于各大家族都有接触的六眼思考着, 最终怎么都无法把鳞泷与咒术界的那些老古董们联系起来。
所以说，才叫他大叔嘛。五条悟想。
行动利落、思想毫不古板、身上也没有那种腐朽的味道的鳞泷在行事作风全凭喜好的最强眼里就是一位正直壮年的大叔，毕竟，他看起来比大多数同龄人还要强欸！
——仿佛忘了自己前一阵刚见到那位“乐岩寺”时截然相反的态度。
至于害羞？哈啊？因为鳞泷的几句话就害羞？
害羞这个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五条悟的词条里，什么靠着思考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乱扯个人评价之类的搪塞过去，这种想法……完全没概念！
嗯，没错，五条悟，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他选择性地没有探求心底从内而外莫名其妙的愉悦感从何而来，只是遵循心情咧起嘴角哼哼几声。
“是吗，虽然一开始绝的没必要……但都听到这种话了，那我也说说感受吧——！”
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术式会暴露在只是刚认识几天的同学和第二次见面的培育师眼底——毕竟就算先不提这两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存在，五条悟的术式在咒术界部分人眼里也已经不再是秘密，更何况……
强大即是无理。
知道术式后呢？会发生什么？真的有人能突破五条悟的术式？
当然没有。
在如高山般的绝对实力面前，再多花招也仅仅是“花招”而已。
“我的术式，可以让接近过来的物体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简单来说，一切攻击都打不到我哦。”
五条悟比比划划，仿佛没见到夏油杰一瞬间的怔愣，琢磨片刻，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终于想出合适的比喻句:“比如有人向我出拳，那种拳风一样的、更加无实质的触觉，即是我在受到攻击后所得到的反馈。”
“因此从感觉角度，我可以分辨出攻击的来源来自于咒具还是术式，如果说术式给人的感觉像出拳，那么咒具就是带着铁质拳套的拳头…不过对我而言都没什么用。”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在那些手下败将听起来是多么欠揍，五条悟拍拍手，双眼微眯，目光落在鳞泷的日轮刀上。
“可是，这把刀给人的感觉像极了燃烧的火炭，那种炽热的感觉不可能出错……尽管我可以确信，它和别的咒具一样对我的术式无可奈何。”
“总的概括，这是一把熔炼了纯粹力量的刀，本身对负面情绪一类的东西便存在相克效果，再加上其中附着的意念，在咒灵面前，大概就是无往不利吧。”
摸着下巴尽力详细陈述自己观感的六眼术师难得露出一副正经思考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把那句“意义”反复念了多少遍，“不过，它对其它防御类的术式、或者是帐这种东西会不会造成影响就不确定咯，我个人倾向于，如果配合你那个将全身力量发挥出来的技巧，大多数情况还是可以应付的。”
哪怕刚才只有一瞬，六眼也轻松捕捉到了鳞泷活动时身体上能量的变化——利用呼吸去调整身体节奏、不断使身体锤炼至巅峰，这种方法普通人大概也能用吧？
“——具体的应用还需要咒术相关人才实验，就不知道其他学习了这种技巧的家伙能不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五条悟说。
“是么，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未对这个结果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情绪，百生微微躬身感谢道。
这个世界的天花板战力果然名不虚传。
五条悟的那双眼睛，几乎将世管局之外的一切都看了个遍，比如呼吸法的运作、日轮刀的打造、还有众多猎鬼人们对灭杀恶鬼的执念。
“仅仅是呼吸的法门罢了，这并非什么秘传的技巧。”鬼杀队的培育师平静地陈述，句子仍旧简短干练，话却只说了一半——即同意了接下来日子里五条悟随时可来参观实验的含义。
在五条悟面前隐瞒没有意义，日后的夏油杰也必定会在同学面前使用鬼杀队的呼吸法和“型”，此刻把某些特殊之处开诚公布地摆在明面，即是鳞泷隐晦地表达自己信任的体现。
而五条悟面对这份信任……
…
……他什么都没领悟到。
或者说，没有表现出有所意会的意思。
白发的六眼仍旧是那刚才进门时那副轻轻松松顺带勾起唇角的表情，听到鳞泷的回应，他胡乱地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开始和夏油杰勾肩搭背。
这时候的夏油杰还不太了解自己这位新同学的术式，一切关于“五条悟”的信息都来自于夜蛾正道介绍时的只言片语，以及方才对方的“精彩表现”。
对术式相关已经有了基础认知的咒灵操使自然清楚五条悟术式的强大之处，用他曾经学过的知识概括，一般的术式是一种咒杀、操控、媒介、攻击等等“行为”的过程，而五条悟的术式是一种赤、裸的结果。
——无敌。
仿佛没有限制的强大防御硬生生止住了鳞泷先生的刀刃，那双眼睛能看到的信息也远超普通咒术师能理解的范围，出身什么咒术师“家族”、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辅助、被大多数人忌惮和崇拜的五条悟，仿佛是天赐的神子。
人总是喜欢比较的。
长谷川泰三会比较自己与歌舞伎町中来往富商之间的身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会比较那个雪后谁更早地到达纸箱王国、鳞泷会将炭治郎与过往的弟子比较抛出巨大石块的试炼，夏油杰也不能免俗。
但他，并未产生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夜蛾正道对咒灵操术的了解固然不多，却也没忽略它的珍惜性。
自知拥有罕见术式的夏油杰并未因眼前的差距而露出疲态，他正处于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年纪，就算是以普通人的出身步入咒术界也自拥有一股底气。
此时的咒灵操使正如无数个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少年那样，毫不怀疑自己未来可以实力将与五条悟持平、甚至超越对方的可能。
被五条悟来回晃荡着忍不住皱起眉的咒灵操使眉目间无半分未来夏油杰脸上的忧虑，他无奈地推开自己的这位新同学，然后又在半路想起对方好像叫了自己…
…“杰”，来着。
培育师早在五条悟摆手时便开始做自己的工作，他把冬季需要烧起的柴火劈开，放在阳光下暴晒以控出水分。入学这一阵的天气很热，两个穿着高□□服的未来特级在院子里待了许久全身上下都是热气，偏偏其中还有一个不安分的，来回动弹搅得人心神不宁。
夏油杰几次想去帮鳞泷的忙，又觉得撂下五条悟这位“客人”自己去做事有点不礼貌，叹了口气，咒灵操使抬手试图遮住太阳，用余光看向同窗，却发现那个家伙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的……
刘海。
还露出一副“这是什么刘海啊！”的表情。
“……”夏油杰，拳头又硬了。
“……悟！”
在那种“哇，好酷？”、“这个人该不会以为自己好酷吧？”、“加油哦杰！”等等涵盖多重意义的眼神里，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下意识制止了对方的行为。
也没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喊出同窗名字的事。
风吹动房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咒灵操使的脸上不再是稳重沉默的表情，少年拧着眉头，和身边的六眼术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转身抱起墙角堆垒的木材准备走向百生的位置，五条悟自然不甘示弱，他迅速抱起更大的一团……夏油杰同样不肯认输，于是抱起更更大的一团……
“……”目睹一切的百生和系统双双叹息。
——那些木材，其实是已经晒完的成品了。
Ai叹了口气，面具下的表情说不出的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