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两年,时然经历过几场医闹。
无一例外都是这般,指指点点,沸沸扬扬,唾沫横飞。
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何况一年前,王诚已经闹过了一次。
她更该心平气和才对。
截至目前为止,时然始终这么认为。
直到,她对上人群里一双温浅的眸子。
周淑娴就站在不远处,她身旁是故作天真的乔颜。
后者看过来时,神情带着明显的挑衅。
她不知对周淑娴耳语了什么,时然只看到她眉峰轻轻皱起。
那微不足道的波纹,却在她心湖上成数倍放大,掀起惊涛骇浪。
时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怕周淑娴失望?
还是……
“你说完了吗?”
冷清的男声平淡的掀起,也将她混乱不堪的理智拽回来。
许司礼一步步走到王诚面前,语气不变,却叫人听出了泼天狠绝。
“说完了,那该我了。”
话落,一拳揍上王诚的脸。
后者重重滚在地上,呸了一口,吐出颗沾血的白牙。
不仅是王诚,所有人都被许司礼的行为骇住。
“王医生,男人之间的谈话不靠嘴,靠这个!”
许司礼晃了晃拳头,准备再给他来一拳时,时然骤然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
“师哥!”
不能打人,起码在医院里,不能打人!
上次他被污蔑行医受贿还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那莫须有
的罪名尚且险断了他的职业生涯,如果这次在医院公然伤人再被落实。
时然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都看什么,叫保安啊!”
她紧紧抱着许司礼的腰,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同事们,头疼的喊道。
这时才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找保安。
坐在地上的王诚本来被打得怕了,但抬头见到许司礼被时然抱住,眼里精光一闪。
他蹭得下从地上爬起,手中寒光匕现,不知从哪儿来的蝴蝶刀握在手中。
“小心!”
有人喊了一句。
许司礼瞳孔一缩,下意识抱着时然往后退。
但还是迟了一步,刀刃擦着她左肩划下。
时然只觉得手臂一热,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血便沿着手臂滴在地面。
她左边衣物从肩膀处被划开,一直裂至袖口。
上臂深可见骨的刀痕里,不断涌出血来,几乎整个左臂眨眼间被血染透,触目惊心。
行凶的王诚红了眼,一击不成,叫嚣着再次扑上来,被赶来的保安电晕拖走。
“然然!”许司礼急白了脸,带着人便要去急诊科。
却有人先一步扑到时然面前。
“若若……若若……你是我的若若!”
时然看着周淑娴失去往常从容的气度,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有些发懵,却仍耐心的提醒:
“夫人,我是时然。”
周淑娴双眼通红,急忙道:“你就是若若!这个印记是妈在
你幼时不小心烫上去的,我不会认错的!”
她颤抖着从贴身口袋里翻出一枚精致的多边形徽章,。
“这本来是你外公送给你的周岁礼,你那时刚会走路,调皮的很,拿着徽章,玩却把它扔到了围炉旁,也怪我自己粗心大意,一个晃眼没看到你,你就连人带围炉摔倒了,这徽章,就是那时印在你肩上的。”
周淑娴比对着时然左肩那块形状特殊的疤痕,又哭又笑:“你看,若若你看,妈真的没认错人!”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
一件接一件,密集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到。
时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似一团浆糊,连带着感官也朦胧不堪。
许司礼低眉,见她面上血色渐失,心猛地一紧,凛声道:
“这位夫人,然然伤的很重,有什么事等我先带她处理完伤口再说吧。”
说罢,不等周淑娴回答,将时然打横抱起,大步走向电梯。
“若若!”
周淑娴回过神来,忙不迭追上去。
妇人步伐紊乱,神色慌张,周身再不见半点贵庭仪态,与一个心系女儿的普通母亲无半点不同。
她从头至尾,没回头看乔颜一眼。
满心满眼,只有时然,只有……乔若若!
乔颜定在原地,化着精致眼妆的眸底恨意翻涌着,铺天盖地,凝成一道道血丝,几乎爬满整个眼球。
怎么会是时然?
为什么偏偏
时然是乔若若!
那她算什么啊?她在乔家的这十几年算什么?
一场笑话吗?
不!她不服!
腥如红墨的眸子倏地眯起,乔颜无声勾起一抹笑,闭上眼软软倒地。
“有人晕倒了!”
躁乱人群里喊出这么一句,无人注意到乔颜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怕什么?
她能弄死乔若若一回,就照样能弄死她第二次!
……
时然被许司礼带到急诊科,紧急缝了针,听了好一阵的术后叮嘱。
一通折腾下来,再澎湃的心绪,也该平静了。
她掀起眼睫,看向周淑娴。
不出意外,后者正顶着一双红肿得像个核桃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见时然看过来,周淑娴控制不住的唇瓣颤抖,激动肉眼可见的沿着肌肉纹理爬上来,又被她拼命克制压下去。
“若……时医生,能不能请你跟我去做个DNA?”
时然对上她希冀的目光,抿抿唇,点头应下。
凭一个相似的印记,就确定血缘关系,怎么看都过于草率。
不论是迫切想找到女儿的周淑娴,还是时然,都需要一个权威的肯定。
DNA是最好的不二之选。
许司礼尊重时然的决定,当即联系了在当地司法鉴定科的朋友。
本打算送两人过去,结果临时接到一台手术通知,简单叮嘱时然一番后赶回科室。
DNA程序复杂,一道道下来,时然已经晕头转向。
周淑娴看得
心疼,握着她的手道:“你看你这么瘦,平时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
时然莞尔,正要答话,忽而一道浑厚肃然的男声不容置否的插进来。
“淑娴,这到底怎么回事?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还有你这电话怎么再打就打不通了?”
周淑娴见到来人,眉眼藏不住的笑意,拉着他的胳膊,将其带到时然面前,笑盈盈道。
“天望,这就是我们的女儿若若!”说罢,又看向时然:“若若,这是你爸爸。”
时然闻言抬眼,恰好撞见乔天望看过来时,眼底没来得及掩去的不耐。
她微顿,礼貌的对乔天望颔首。
“不打紧,以后你们父女俩有大把的时间促进感情,天望你说,我把我们房间边儿上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若若怎么样?嗯……不好不好,孩子大了,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周淑娴眉飞色舞的计划着,时然听着她的喋喋不休,笑了笑道:“夫人,您还是叫我时然吧。”
说着余光掠过乔天望看不出情绪的脸,时然顿了下道。
“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要有不应该的误会才好。”
“可是……”
“淑娴,时小姐说的对,一切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乔天望先一步出声,他俯下身,压低了语气道:“其他事暂且放一放,颜颜昏倒了!”
“什么?”
周淑娴惊呼一声,忙反攥着乔天望的手:“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