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声,荣婶眼睁睁看着一向温和优雅的荣夫人生生撕开了脖子上松开的丝巾,那是她最喜欢一条丝巾,珍爱异常。
荣婶心下大骇,深知顾小姐所作所为这次是彻彻底底触了荣夫人的忌讳。
七年前那一场年少的风花雪月,还可以解释为年少被人蛊惑,不知世事。
可如今,七年了,顾小姐竟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瞒着所有亲友,为那小子生了一对双胞胎。
未婚生子,对别人情深义重。
莫夫人荣清雅从小看到大的小颜小姐,怕是永远也成不了这莫氏家族的媳妇了。
他们夫人近二十年的心血,彻底白费了。
荣婶越想越怕,莫夫人这个人自负又骄傲,她怎么可能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偏只有顾小姐,动了她的逆鳞。
一次,两次,事不过三。
这口气,叫她如何忍得下。
“跟着少爷的人是按照我说的,一半留在原地保护少爷,一半去追那个小子吗?”
荣夫人突然开口道。
“是,他们目前一半人跟着少爷在别墅外等着,少爷还在屋里陪小颜小姐。
另一半人按照您的命令,去追踪慕小子了。”荣婶认真道。
“我听闻慕南矜这些时日旧病复发,在中央医院常住,这次突然来找小颜,身边恐怕无人。”
荣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难言的笑意,“去,让他们好好跟着慕南矜,必要的时候,帮我招待招待他。”
荣婶闻
言转身,要去吩咐下去,却又被荣夫人叫住,“记住,要小心再小心,不可过火,只需让他暂时没有精力再来打扰小颜,以免耽误了我们后续计划,知道吗?”
“是。”
荣婶离去,房间里只留下荣夫人一人,揽镜自照,看着这张熟悉又日渐苍老的容颜,笑得冷漠又讥讽。
慕清瑶呀慕清瑶,不要以为你的儿子走到如今的地步,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抢我儿子喜欢的东西。
他这辈子,都别想如愿以偿地得到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情也好,爱也罢,求而不得才是常态。
这一场雪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持续的时间却从白天一直下到深夜,路上的积雪垫了厚厚一层,行人走在街上,一脚踩下去,就是深深的一个脚印。
北风呼啸,漫天飘雪,刮过来的冷风夹杂着干燥的冷气,寒冷刺骨,路上的行人渐渐只有了三两个人,在一些角落里,只剩下孤独的一个有一个影子。
慕南矜浑浑噩噩地行在路上,从别墅里走出来的他,头疼欲裂,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刚那些撕心裂肺的交谈。
有些话说出来是这天下最伤人的刀刃,伤的却不仅仅是别人,更是自己。
一遍遍,一句句,绕地他心痛欲裂。
他一直走着,四周悄无声息,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只有他一个人,恍惚之间,他看到所有至亲至爱,都在眼前一一离去。
他原本就不多的温
暖,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既如此,这样荒芜孤寂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心魔在一瞬间腾起,他就再没了选择的余地,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慕南矜不想再任由身后那群人跟着了。
“出来吧。”
他冷声道,跟了这么久,真当他没有一点察觉吗?
莫家的人原本就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慕总裁心有余悸,此时被他发觉也是一惊。
但情势不由人,他们还是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人大声道:“我家主人让我来告诉慕总,不该想的人,不要去想,不该去动的东西,也不要去动,否则,就不只是今天这样不自量力的场景。”
“你家主人是谁?
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做事?”
慕南矜冷冷一笑。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明白,今天,你是逃不掉了。”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缩小***围圈,试图攻击慕南矜的薄弱之处。
慕南矜轻蔑地扫过眼前这群喽啰,即使他如今生了病,眼前这些人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现场很快是一片混乱,那些人人多势众,可却抵不住手无寸铁的慕南矜,一个又一个接连倒下。
慕南矜虽然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泛青,可对付他们剩余的人,看起来还是绰绰有余。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不小心扯住了他脖子里露出一条银链子,那是一块系在银链上的蓝宝石袖扣,摇摇欲坠地被人扯了下来。
谁知道就
是那一瞬,让慕南矜分了神,这种打斗之间的对峙最忌讳分神,只是那一瞬去抢夺那条链子的时间,就足够其他人从后面突袭,将他压制在地上。
为首的人见势头倒向了他们,纷纷采取***围团战的方向,如雪片一样的方向拳头打在慕南矜身上,一拳又一拳,硬邦邦的打在人体上。
如雪的面容流下了一串串凄冷的红,落在地上,血红雪白,一片又一片。
慕南矜只是看向一个方向,踩着他手的一个保镖将那个银链子落在不远处,他伸手,一分一寸地去够。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银链子,那样的蓝宝石袖口他要多少也有多少。
可是,即使眼角的血迹落了下来,打他的拳头和木棍一次次落下来,他还是缓慢地移动着,直到勾到那个链子。
他轻柔一笑,脑海中还是回想起那个人送给他这个袖口的神情,以及那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万望珍惜的样子。
时光从不会单独停留在让人眷恋的地方,因为刚刚好的极致会成为最好的遗憾。
但也只是这一点遗憾,就足够他用一生来记住。
莫家的保镖见这人傻傻地笑着,以为他被打得失了神智,攻势收敛了些许,就是这一刻,给了慕南矜反扑的机会。
谁也没有想到,被他们围攻的浑身是血,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狼狈男子,还能有绝地反击的力量,一个又一个,将他们打倒在地。
那样疯狂又冷漠的
眼神犹如地狱归来的神明,带着神秘绝对的力量,以压倒式的爆发力,将他们拖入雪地的血红雪白里。
不好,快跑,这个人是疯子,他是打不倒的,就在那一瞬,所有人都浮起这个念头。
他们不顾一切往前冲,往前跑。
到了最后,在越来越大的雪里,只剩下一道修长冷清的身影,在小巷的树下,扶着树干,喘息地倒下,无声又寂静,随着大雪沉寂了下去。
慕南矜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不仅仅是漫天的大雪,时光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他和母亲倒在雪地里,被竹溪先生捡了回去,缺宣告了命运的死局。
八年前,他在一场大雪里陪着心里的那个人熬了一个晚上,帮她完成了一个心愿。
七年前,他在雪地里,被所爱之人毫不留情地舍弃,从此跌入了更深的深渊。
今年,也是这样的雪,也是这样的轮回,他的生命,周而复始地在痛苦中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