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努力抬起眼睛望去,漆黑的夜里一双发光的眼睛向她这里望过来,透过手电筒的光,顾颜欢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下午救过的母虎。
虽然看着它一步步走过来,顾颜欢却还是能确定它并无恶意,它的眼睛实在没有任何野生动物的凶意,它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脑袋蹭着顾颜欢的头,老虎的皮毛并不十分柔软,却让顾颜欢在这寒凉的夜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安娜”用舌头舔舐着它,顾颜欢知道它可能会恢复地很快,但没有想到不过一两个小时,它就能站起来行走。
这样想着,她仿佛又有了力气站起来,她摸了摸母虎脖颈上的毛,看着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温柔地笑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站起来的力量。
顾颜欢再次把绳子套在肩膀上,蹒跚着往前走去,母虎不紧不慢地跟着它,她显然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虽然步子迈得并不轻盈,却也看着并不十分费力,它一边跟着顾颜欢走,一边巡视着密林四周的动静。
又是半个小时,顾颜欢肩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安娜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摇摇欲坠,搭着尾巴跑过去咬住了她的裤脚,顾颜欢差一点被她拽着摔倒在地上。
她找了一个树干扶着喘息,安抚着母虎,也平息了一下气息,她知道自己早就力竭,要不是凭着这份心力,早就不行了。
安娜看着她的样子,低低地嘶吼声叫的十分哀伤,它咬住了担架的一根绳子,往前一拉,架子被托动了一些,安娜跑到顾颜欢面前,示好地舔舐着她没受伤的手,用爪子指了指绳子。
顾颜欢仿佛看懂了它的意思,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一根,我一根,我们一起拉着它走吗?”
顾颜欢看过报道,安娜被驯兽师训练地能听懂人语,却不知道它竟然如此通人性,听了她的话还会点头。
顾颜欢默了默,看着母虎温柔的眼神,仿佛在这寒凉的夜看到了希望,良久后她轻轻道:“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们。
于是就这样,一人一虎,一边一个绳子,拉一个小时,停十分钟,又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在月朗星稀的时候,顾颜欢才带着伤重的慕南矜走出密林。
这一路上她都把水和食物分给母虎,每次休息的时候都用没收拾的手抚摸着它的皮毛,她十分清楚,母虎安娜分担了她大部分的重担,没有它,这密林她可能永远也走不出。
母虎一直跟着她走到了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小屋,顾颜欢清楚对于安娜这样从小被人工驯养照顾的老虎来说,大自然已经不再适合它们,它们已经失去了真正能得到自由的机会。
难民们已经转移了,小屋四周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小帐篷和孩子们的笑声,顾颜欢拼尽最后恢复的一点力气,把再没有醒来过的人挪到了床上。
三角洲地区天气变化十分快,白日里尚有热意,晚上却已经慢慢凉下来,小屋里设备简单,仅有的被子并不厚,夜露凝在窗上,屋里一点热气也没有。
安娜被顾颜欢安置到屋外面,她给它做了个临时的大窝,有水和剩余的肉干,它乖乖地趴在屋外,一双灵性的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顾颜欢。
顾颜欢烧了热水,先把自己身上的污泥匆匆洗干净,又备了一大桶热水,好不容易把慕南矜移到了浴桶旁边,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这里只有他和她,他如今意识全无,她怎么叫也叫不醒,所以只能……。”
顾颜欢想了想,找了块布条蒙上了眼睛,浅浅的一层显得很朦胧,既不会让她看不清,又不至于十分清楚。
她尽可能地平心静气,把昏迷不醒的某人扒了个干净,他如今重伤,伤口和污泥都几近连在一处,不先洗干净根本没办法上药,顾颜欢也顾不得羞涩,尽量往他身上泼水,隐约看见上身差不多,便匆匆给他套上干净衣服,然后跑到窗户外吹冷风散一散热。
凉风拂面,顾颜欢的心也清明了些许,前世今生,顾小姐可没干过这样伺候人的事,还真是,要命呀。
取下眼罩,顾颜欢觉得还行,又把昏迷的人架到刚刚郑玲的床上,慕南矜的伤主要在胸口,现在腐烂地严重,小屋里虽然也常备了药材,可是那些并不足以应付水蛭的毒性,最多只能延缓。
外面的风呼啸地拍打着窗子,屋里的温度也慢慢下降,越来越低,直到顾颜欢裹紧了厚实的外套还是会感觉到深刻入骨的寒意。
她拿着温热的湿毛巾,一点点擦干净了他脸上身上的所有污痕,他毒发,她就给她喂血,
她在他的身边守了很久,久到他愿醉死在梦中,不再醒来。
况且还有圣人花的毒,反复发作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顾颜欢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以后,匆匆熬了粥温着,就一直守在慕南矜身边。
他发烧,她给他降温,圣人花的毒发作,她给他喂血,整整一个晚上,直到顾颜欢的精神再也撑不住,终于倒在床榻边上。
她伤痕累累的右手还留着血痕,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臂上,因为那些疤痕生生破坏了美感。
顾颜欢在迷蒙中听到屋外面的低吼声,这才惊醒,起身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之后,确定没有血味溢出来,才到门外查探安娜的情况,只见白虎可怜巴巴地卧在地上,见她过来动力动受伤严重的爪子,鼻子发出呼呼的喷气,在夜空中显现出朦胧的白雾。
应该是伤口疼,安娜刚刚帮她咬着绳子,也耗费了不少力气。
顾颜欢拿出药粉,给母虎轻轻撒了些,动物身体的恢复机能比人强了许多,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
上了药后顾颜欢轻轻抚摸着安娜,它雪白的皮毛看摸起来并不十分柔软,却很是厚实,安娜也用头轻轻蹭着她,她很温顺,一点也没有大型野生动物的凶性。
顾颜欢给它加了一点水,之前的水在低温下很快结成了冰,小肉干也硬邦邦的,顾颜欢做好一切后,准备回屋,安娜却咬住了她的裤脚,眼睛里满是不舍。
顾颜欢仿佛能从它的眼睛里读懂它的意思,它不想呆在外面,母虎微微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类似渴望的神情,顾颜欢稍微挣扎了下,想了想屋子里昏睡的人,觉得把安娜放在小厨房里,应该没问题。
于是安娜就这样明晃晃地登堂入室了,它应该是受过训练,顾颜欢听说地下王城的老城主曾经把它养在王城的宫殿里过,只是老城主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花天酒地,安娜从小就是被饲养员和训导师带大,后来又被关到笼子里失了自由。
它应该不喜欢束缚的感觉,顾颜欢看着优雅地迈着猫步的母虎,在看了一眼狭小的厨房后,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它仿佛知道自己怎么样能引起人类的同情,雪白柔亮的皮毛轻轻蹭着顾颜欢,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颜欢无奈地笑道:“好吧,允许你跟着我。”白虎听完眼睛一亮,跟着她一路来到床边,她探了探慕南矜的额头,觉着温度还行,就趴在床边守着他,白虎倚在她身边,给她提供着热源。
安娜很快睡着,卧室里彻底静了下来,静的顾颜欢能听见床上人的清浅的呼吸声和,顾颜欢紧绷的情绪,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倦意困意也跟着逐渐来袭,她的呼吸从最初的时断时续变得绵长沉缓。
于是一人一虎又守着床上昏迷的人,安然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