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颜欢递给她一方丝帕,尽量放轻了声音宽慰:“纪婶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以后呀我都留在家里,纪婶每天都能看到我,就怕纪婶嫌我烦呢!”
纪婶这才破涕为笑,又开启了夹菜计划,只他们几个人在倒也不拘束礼仪什么的,纪婶还找营养师安排了一份调理身体的营养计划,誓要把顾颜欢养成珠圆玉润的模样。
顾颜欢环顾四周,一直都没看见顾夫人,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母亲呢?”
顾夫人说要来接她被她拒绝了,又说在梦园和哥哥一起等她,如今却没看到人影。
“母亲原本是在同我一起等的,不知道为什么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叫我们先吃。”顾晏安正在给顾颜欢夹菜,听着她问起顾夫人,微微顿了一下回答道。
“奥。”顾颜欢轻声应下来,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唇角的微笑淡了淡,这五年她虽从未回过家,但是每年春节和特殊时间都会特地给家里人打电话,顾夫人有时会和顾晏安到固定地点相聚。
母女俩的感情虽不似寻常母女亲厚,但也回暖了许多,顾夫人虽然依旧忙碌于事业来回奔波,但是对于家庭的关注却多了不少,每年都会抽出时间陪伴一双儿女,只是对于顾家主,依旧是不冷不热。
两年半前,顾晏安申请了顾颜欢所在城市的美术学院的艺术生名额,他们都在成长,却对于彼此之间,都是最初的自己。
晚饭过后,顾颜欢兄妹在花园里的青梅树下的秋千下并排坐着。
晚风习习,有微弱星光洒在秋千架上,顾颜欢依靠在哥哥的肩膀上,秋千一下又一下地晃着,微风中送来花香阵阵,兄妹俩喃喃说着悄悄话。
“以后真的不走了?”顾晏安侧眸看向妹妹。
“不走了,以后都留在家里陪着哥哥。”
“哥哥不需要你陪,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哼,哥哥才说想我想得要死呢,现在又不让我陪了,男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吗?”
说这话的时候顾颜欢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一张脸,唇角的笑意收了收。
“什么男人都是口是心非,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对男人有了这么深刻的解读?”
顾晏安目光灼灼地看着妹妹,自家种的小白菜养得这么水灵,可别被哪个野男人勾去了,他清了清嗓子:
“哥哥知道你大了,而且一向最有主见,之前还都是你照顾哥哥,现在也该轮到哥哥照顾你了。
听哥一句话,找男人一定要找个对你死心塌地的,我妹妹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可不要像那些陷入爱情丢了风度的女子一样受尽情苦,那可是一点也不值当。”
顾颜欢看着一脸严肃的顾晏安,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面容早已不复记忆里的青涩懵懂,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清逸稳重。
她当时的决定都是对的,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直以来都希望哥哥成为的样子,也是顾晏安原有的样子。
他现在可以不依赖任何人,独自成为最真实的自己,一个可以自由追逐梦想的画家,一个可以不被家族裹挟的顾晏安,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顾颜欢轻轻笑了笑:“好呀,都听哥哥的。”顾晏安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给她灌输着切忌沉迷爱情的各种理论,等他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才发现顾颜欢已经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彼时顾晏安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妹妹会一生平安顺遂,不会吃普通女子执着于爱情的苦,因为她毕竟是那么聪明清透。
可是缘分不会放过痴情人,他的那句话终究还只是美好的祝愿,抵不过残酷的现实,他最爱的妹妹,早就遇到了那个会让她一生都痛彻心扉的那个人。
顾晏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她却嘟囔着要睡觉,顾晏安只好半推半就地把妹妹带了回去,一路上星光灿烂,花香怡人,他们仿佛还是小时候相依相伴的模样。
把妹妹送回房间后,顾晏安回到了自己的套房后去了画室,那里堆满了许多画。
五年的时光或许改变了许多东西,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兄妹彼此之间的牵念。
顾颜欢在高考后的一个月就出国了,顾晏安当时的治疗情况基于稳定。
竹溪先生在帝都呆了一年左右就留书不告而别,据说是带着小徒青岚游山玩水去了。
好在他的侄子另一位周医生完全能够接手后续治疗,加上对顾晏安病情十分了解的克洛斯,在他们的精心治疗下,顾晏安的情况与常人无异,除了缺失的部分记忆,他已经渐渐能接受当下的生活。
他平静地接受了十年来空白心智造成的后果,平静地接受了多年精神疾病带来的身体后遗症,也平静地努力去适应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却始终没能完全接受妹妹的离去。
但是在送别顾颜欢的那一天,他却还是又一次恍恍惚惚地犯病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一天。
出来后与平常时候无异,仿佛他对自幼相伴的妹妹唯一的思念,就是画室堆的一副又一副油画,简笔画,一笔又一笔,思念倾注于画笔,在心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等待的花。
顾家兄妹团聚一派祥和,与此同时帝都市中心SG旗下的云端公寓顶楼里,慕南矜大约是刚从那个酒局回来,没穿外套,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抬手间,袖口处一枚银色袖扣闪着清冷光泽。
打火机“叮”地一声,照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干净修长。
烟火明灭间整个人却依旧是清冷俊逸的姿态,白衣黑裤,映着身后的溶溶月色,仿佛隔绝了时光,一丝温度也无。
一室清辉,落在他纯白的衬衣上,晕出淡淡光圈,朦胧了身形,似幻似真。
门铃响起,是苏柏深来找他,同样喝得微醺,苏副总却不回有妻子等候的家中,总爱来慕南矜的云端公寓。
慕南矜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么晚不回去,荣小姐不会误会吗?”
他一个有家室的人,日日都跑到他这里饮酒作乐,怪不得荣小姐总是不待见他,外界还是总是传他们……。
想到这里,慕南矜浅淡的眸光就越来越冷,看苏柏深的样子也多了几分嫌弃,苏柏深却毫不在意,只摆摆手道:
“我不回去,荣大小姐倒是更乐得清闲自在,反正她是一向都不待见我的。”
荣晚君和苏柏深是协议婚姻,荣晚君需要找一个人摆脱父亲和家族的掌控,苏柏深要借此打入荣家内部,两个人“一拍即合”,反正于他来说不过是平白得了个荣家驸马爷的称号,是笔划算的买卖。
倒是荣大小姐对他避之不及这一点,他是真的有些纳闷,苏柏深在学校里里就是那种出了名的玩世不恭,最得女孩芳心的恣意少年。
一张俊美如桃花轻逐流水的面容,一派能说会道,放浪不羁又风度翩翩的作风,这一路都惹了不少桃花。
作为情人,他游戏人间无往不利,作为丈夫,却偏偏得不到妻子的一个好脸色,苏柏深每每想到这一点的不顺心,心头郁闷后总要跑到慕南矜这里诉苦。
“你说我也没怎么她?一向是尊之,敬之,爱之,恨不得拿她当个祖宗捧着,高高地供在上面,她却连配合我在荣家那老头子面前演个戏都难?
我稍微凑近一点,碰她一下,她脸红得就像个小兔子一样,然后避之不及逃之夭夭,我又不是大灰狼追着她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