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裙女孩注视着红裙女孩面上的表情，对方却依旧神色平淡，无波无澜，嘴角噙着一抹安静纯美的笑：
“我说对他有利可图，你信吗？”
黄裙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眉眼的凝重都少了许多，捂着嘴压着笑意：
“你觉得我会信吗？总之你不是认真的就行了，你知道的，我一向都不喜欢他，他那样的人和你天差地别，这帝都贵公子中，你能看得上眼的又能够与你相配的，恐怕就只有与你青梅竹马的莫公子了吧。”
红裙女孩起身，胸前的红玫瑰金光灿灿，她的面容在慕南矜眼中像是笼在一团薄雾里，语气却是让人胆寒的轻柔：
“我说过，只是觉得新奇好玩而已，你完全不必在意，你我相交多年，应当知道，我不会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事情身上。
不过试了这些日子后才知道，这些穷酸的东西还是难以忍受，什么烧烤摊，什么公交车，什么出租屋，这些都离我的世界太远太远了，试过一次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黄裙女孩撑着手好笑地看着她：“大家都说你聪明冷静，从不冒险。
只有我知道，你骨子里呀，就喜欢玩些与众不同的刺激，赛车不就是你别出心裁的冒险爱好吗，
不过也好，那样的人，玩玩当个消遣，再过不久等高考结束，就分道扬镳了。”
红裙女孩勾起明媚的笑，灿然热烈：“是呀，就把这一切当做青春岁月里，偶尔不按部就班的玩具吧。”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姣好精致的轮廓，在灯光下动人心魄，胸前那朵金粉红玫瑰熠熠生辉，声音却飘渺而冷沉：“玩过了也就弃了，其他的一文不值。”
慕南矜在微醺的暗光里，看到了红裙女孩的脸，分明还是一样动人的眉眼，分明还是一样轻柔的声音，分明还是不久之前靠在他肩上的女孩，却陡然间像换了一个人。
又或许，那就是真正的她，一个他从来都知道，却固执地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慕南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梦园金碧辉煌的大门的，他只知道外面的风雪又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深深寒意，一如十多年前的雪夜，他同母亲在荒凉的人世苦苦求存的绝望。
顾颜欢醒来的时候，外面风雪正盛，她起身打理好有些褶皱的裙摆，纪婶就走进来唤她出去：“大小姐，老夫人来了，现在叫你去书房问话。”
顾颜欢一愣，顾老夫人近来深居简出，这个时候怎么会找她？
顾颜欢到书房的时候，顾老夫人正在写着一个断字，顾老夫人出自书香名门，深谙文墨，善通史书，手段凌厉，年轻时就是叱咤风云不输男儿的一代女强人。
近些年虽深居简出，可身上那股不怒自威步步紧逼的气势，却从未有丝毫削减。
而顾颜欢一进门，就深深地感受到了这股气势，顾老夫人在她进门的时候就冷声让她跪下，顾颜欢照做，跪地笔直。
顾老夫人最后落笔后，将那幅字拿到顾颜欢面前问她：“可知道对于你来说是什么？”顾老夫人眼神清明，此刻却寒意森森。
“祖母的意思是断即斩断，顾颜欢身为顾家继承人，应该斩断一切不利于我不利于家族的事。”
“既然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知脸面，违逆父母长辈之事？”
顾老夫人的拐杖一次又一次落在顾颜欢的背上，也重重地敲在顾颜欢心间。
她看着顾老夫人甩在地上的一摞照片，目光平静：“祖母您都知道了。”
“是，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小颜，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答应同莫家联姻我可以容忍，但你绝对不能把时间和精力交给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你既然明白，又为何明知故犯？”顾老夫人像是气急了，说话都比平时高声许多。
“我说过，你若是不想联姻，找个家世清白与你相配的入赘过来，生下继承人，我也不会多加阻止。
你虽然还没成年，但颇有主见，我们也不可能不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做那等认死理不分青红皂白的家长。
只是，慕南矜这个人，绝对不行，他的出现，会成为你光辉岁月里一道丑陋的痕迹。”
地上被她打得一颤的顾颜欢却还是冷清而孤傲，只有唇边的微笑还能显出一点点常人的欢喜：
“对我来说，明知故犯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抬眸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我听从了自己的心，而不是顾家死板的规矩。
我想做自己，做真正的顾颜欢，而不只是顾家的继承人的身份，更不是一个带着假面在人世间浮沉的傀儡。
慕南矜很好，他是我心之所向，他两次救过我，对我来说是一份寄托与希望，他不会成为我生命的过客，我的心告诉我，他会是一抹无与伦比的亮色。”
她的话像一击无形的剑，插中了摇摇欲坠的老夫人，也引来了她更大的怒火。
“你在说什么？你在做什么？只听从自己的心？简直是荒谬！
小颜，你七岁就立志要成为顾家继承人，替你哥哥承担起世间的责任与苦难。
如今难道要为了一个卑劣的小子，舍弃这么多年家族的栽培，父母的希望，自己的努力和未来吗？”
顾颜欢顿了顿，沉声道：“这两者毫不相关，顾颜欢背负的责任和我的心，可以两全。
听着孙女的话，老夫人却是冷冷一笑，稍稍稳了身子，返回桌上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顾颜欢示意她打开。
“看了里面的东西，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同你珍惜的那个小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颜欢打开了文件，准确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是关于一个女人，盛大而热烈，绝望而又凄厉的一生。
顾老夫人的声音苍老而沉重，却一字一句都响彻在顾颜欢心间，划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疤痕。
“慕南矜的母亲，你应该认识。”
顾颜欢闻言目光灼灼，少女绯红的裙摆铺在地面上，眼中热烈而执着。
“她叫慕清瑶，曾是风靡帝都的第一舞者，昔年容貌之盛，舞姿不凡，连你母亲都要甘拜下风。
只是那样出身低贱又行为浪荡的女人，勾引了一个又一个前途无量的贵胄子弟，被爆出了丑闻，便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她曾凭一己之力，让四大家族离心离德，硬生生谱写了一代恩怨情仇，对于这个女人，我们老一辈的这些人都觉得头疼欲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