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一是个人才,至少在经商方面,我们在座的人都不如他,对于人才,我们不但要用,还要大胆的用!”冉闵这话是对石涂等人说的,事实上从他自己内心当中,也认定自己说这话就活像是后世的一些官僚,他最讨厌和反感的官僚,但情势逼人,有时候身为一个上位者,像这种鼓励人心的官僚话,还是必须要说的。
从冉闵对待慕容秋一的态度,姜波感觉自己已经进入到冉闵这支队伍的高层当中,故而有些话,他终于可以在此时开口了。
“将主,奴家手中其实还有一批人,只不过如今他们还在那天水城附近生活,都是奴家家族的人手...”姜波这么一说,冉闵倒是笑出声来,因为这话让他想起当初,姜波借口去找家人,实行的却是监视石涂的事儿,也正是因为姜波的此次行动,坐实了他在冉闵心中的疑问,“怎么,又想要去接家人了?”
一句玩笑话,却是引的姜波白皙脸庞上浮出羞涩之红晕,“将主您又来取笑奴家了,奴家可是不依啊,喏,将主,奴家在天水的那些个家人可都是真正的熟练工匠,您若是不要,那就算了!”
其实冉闵此时心中倒真是信任姜波了。毕竟天水城迢迢,无论是距离管家堡还是渔阳城,都可谓是千里之外,只要姜波不说,冉闵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这些数量工匠的存在。而今姜波主动提起,事实上就是存了彻底归顺冉闵之心,否则又何必将自己的族人置于冉闵的眼皮子底下,将来想要有所行动都会顾忌这些家人的存在。
“少游啊,你还真是我们大家的福星,若没有你设计制造这些床弩等器械,这个渔阳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冉闵欣然一笑,口中之话顿时让那姜波再次低头,实则是内心喜的开了花儿一般,“将主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冉闵继续笑道:“既然你愿意率家人支持我,支持我们的民族复兴,那我岂能没有表示,大哥,你看这事儿是不是由你亲自负责一下?”
石涂很是慎重的点头,“是了,少游所说正是我们所急需的,如今清风堡虽然有相当的工匠,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兵器和马具的制造,渔阳城这里兵器倒是不缺,唯独就是守城器械需要多多益善,若是少游的族人能够加入到渔阳城里,我心中的压力也就低了不少。”石涂眉头微微一皱,又道:“不若这般,我让石望率领一千射日旅,前往天人接人,少游,你不适远行,就留在渔阳好了,这边还真是离不开你!”
姜波心知石涂之话不假,当下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珏来,“大公子所言有理,这块玉珏就是信物,奴再修书一封,让石望将军带上,只要看到玉珏和书信,奴家那族人自会配合石望将军,夙夜兼程赶来渔阳城的。”
渔阳城在后世知晓的人并不多,但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冉闵相当看重的一个城池。事实上不仅仅是冉闵看重,燕赵两国,只要是具备了战略眼光的人,谁又会不看重呢?
就在冉闵“视察”渔阳之际,在渔阳东南的北平城当中,慕容恪也正跟手下研究着地图。
“姓冉的汉家小儿果真是不简单啊!”
经过这些日子麾下侦骑收集来的情报,慕容恪坚定的认为,渔阳城是落入了一群汉人军队手中,而他更是相信,这支汉人军队的首领,定然就是跟管家堡有着千丝万缕的冉闵!
慕容恪是很想将这些消息捅给赵国太子石宣知晓,可是他又有担心。
慕容恪跟石宣私下有联系不假,但两人始终还是对立的,分属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国家,难道还能指望两个皇子联合起来实现世界大同?这明显是不现实的。慕容恪纵然已经知道渔阳城是冉闵麾下的人抢了下来又如何?他不敢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石宣,因为他害怕石宣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刻动用手中的力量,将冉闵收拾了,到时候渔阳城重新回到兵强马壮的赵国人手中,羯人手中,对他慕容恪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仅仅是搞掉一个冉闵,就值得慕容恪,值得燕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显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的,因此,慕容恪必须要暂时放弃这种诱人的想法,转而思考,如何做,对燕国才是最有利的。
慕容恪并不是个独裁者,在他的身边,仍旧有着数量可观的智囊,这些智囊帮助慕容恪分析、思索、寻找对燕国更有利的处理方式。
有人提出,既然冉闵暗中私吞了赵国的渔阳城,那么冉闵就必然不敢向赵国朝廷、
向石虎吐露其中的实情,更不敢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向赵国求援,既然如此,就该调动大军,将渔阳城拿下!一个汉人的私人武装能有多大的实力,只要有足够的兵马,不愁渔阳城重新落入燕国的口袋。
不得不说,这种提议还是非常诱人的,虽说现在外有大雪封路,内有兵马不足,但若是慕容恪不计损失,在冰天雪地当中强行军,只要渔阳城的防守不是固若金汤,总会有一线机会,妙就妙在“冉闵不敢求援”这一条上。因此,当这种方案提出来的时候,慕容恪麾下还是有不少人同意实施的。
可是慕容恪并非是冲动派的掌门人,年少出名也不是因为他勇武过人,精密的算计才是慕容恪的长处。慕容恪不是没有冲动过,在面对管家堡、面对曾经弱小的冉闵时,他曾经冲过了,但最终却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今,冉闵已经成长为一个足以让慕容恪平视的对手,所以慕容恪不会,也不敢再犯曾经犯过的毛病,他小心翼翼的思考着各种可能,将此次辽西战役的前后局势逐一分析,最终,他得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局:整场辽西战役最终获益最大的人,是冉闵!
是的,这是一个慕容恪自己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结果。若是将冉闵作为一方带入辽西战役进行损失和收益的对比,其中损失最严重的竟然是赵国,收益最大的竟然是冉闵!什么是名利双收,在辽西战役暂时性结束时,冉闵就是名利双收!
慕容恪恨啊,怎么自己就让一个对手如此轻易的成长起来,第一次在战场上碰见冉闵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直接将其歼灭?以至于让他发展到如今这般高度,这一切,慕容恪算来算去都是自己的错,若不是当初他为了保持在管中月面前的高傲和自信姿态,又岂会有今日的冉闵?然世上终是没有后悔药出售的,对于冒着大雪进攻渔阳城这种事情,慕容恪也不是没有考虑,但他始终认为,如此一个明显的可能,时至今日的冉闵不可能思虑不到。
以慕容恪对自己这个宿敌的了解,冉闵显然也是心思缜密之人,既然敢于火中取栗,拿下渔阳城,定然有几分把握能够守得住。慕容恪不是没有雪中悍刀行的决心,但他有不代表燕国的其他将领,甚至于皇上慕容皝就能支持,纵然慕容皝能够支持,燕国又能为其提供多少补给?只要渔阳的防御力量稍微强悍一些,就意味着无数的燕国子民需要在冰天雪地当中疲于奔命两三个月——在这个时代,围攻一个有防备的大型城池,拖上两三个月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慕容恪毫不怀疑冉闵率领的那支军队的能力。
对于慕容恪的迟疑,也有谋将提出,既然事不可为,不若让冉闵跟石赵去狗咬狗,最终燕国坐收渔人之利。
然而慕容恪在细细思索之后,同样否定了这个方案。这是不可取的,首先,石虎未必就会中计,继而在南北双线再起战火,其次,他慕容恪好不容易将北平收入囊中,算是在长城内给燕国争取了一个落脚之处,若是赵国经过思量,认定燕国的威胁比区区一个渔阳大,反而发兵攻打北平,那时又该如何解决?
战争的态势总是瞬息万变,只要石虎身边有个眼光长远的谋士,很容易就会制定出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将计就计”来,到时候他慕容恪就是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三国周郎,岂不是一世英名尽毁?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之所以慕容恪一直保持按兵不动的态势,就是因为其中得失难以盘算。然而慕容恪心中同样清楚,渔阳城在冉闵手中的时间越长,就会越难以攻陷,当从侦骑口中得知,渔阳城已经广开四门成为北境的一座商贸城池,而城墙上修建起无数床弩之后,他也只能是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召集麾下幕僚开会。
“渔阳城,我们是不要再去想了,那冉闵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岂敢洞开城门,沟通商贸?如今更是在城墙上修筑起无数床弩弓矢,没有填数万人的决心,渔阳,是拿不下来了!”慕容恪如此一说,参会的将领莫不是脸显失落,而当初建议强攻的谋将则是悻色深深。
对于手下的脸色,慕容恪浑然无视,话锋一转,道:“既然渔阳无望,隆冬已至,想来赵国和冉闵都无力侵犯北平,正好是回转大棘之时,明日整理兵马,某将折返大棘,陪父皇母后过年!”
“啊!”
慕容恪的话引来一阵惊呼,众将纷纷侧目,慕容恪竟然要退兵了?
在辽西战役只进行了一半,眼瞅着燕国就能拿下进取赵国门票的时候,退兵了?不敢相信,这简直就不是慕容恪惯常的风格。
可惜,如今慕容恪的身份和声望早已经决定他的命令无人可以动摇,既然他已经决意要从北平撤军,除非是慕容皝亲自下令,否则整个燕国就再没有人能够让慕容恪改变主意。
当然,慕容恪撤军并不代表燕国就要放弃北平城。作为跟燕国的纽带,北平城不仅是燕国的战果,更是将来继续入侵赵国的跳板,所以慕容恪所谓的策军,仅仅是因为北平的条件过于艰苦,而狭小的城池不足以容纳数量过多的将士,慕容恪将会带着守城无法发挥作用的铁骑离开,返回大棘城休整,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再来跟赵国或者是冉闵决一死战。
正所谓羽翼已丰、气候已成,如今的冉闵在慕容恪眼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值一哂的骁勇悍将,俨然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需要他慕容恪小心对待。
对于慕容恪率领铁骑从北平城撤离的事情,冉闵是返回河间府之后才得知的消息,正如慕容恪临走时对那些留守北平的将领所说的话那样:整个辽西值得燕兵重视的将领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冉闵。冉闵如今鲸吞渔阳,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在这段时间内,北平是无忧的,冉闵绝对不会狂妄到主动对北平发起进攻,除非冉闵现在就扯起大旗明目张胆的造反。若是那样的话,燕国还真是不用担心冉闵了,因为光是跟赵国之间的纠缠,就足以让刚刚建立起根脚的冉闵疲于奔命,到时候燕国只需要摘桃子就是了。
在慕容恪看来,之所以不想将冉闵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在燕国的朋友,正是因为冉闵已经开始发展,而慕容恪却希望冉闵能够发展的更快一些、更强一些!燕国有时间,慕容恪有时间,他们都年轻,不需要急于一时解决眼前的问题,等到石赵再也容不下冉闵的时候,双方定然会发起战争,到那个时候,燕国就摇身一变,成为坐等利益的渔翁。
北平城里的变化,等到冉闵获知时,已经显得有些晚了,那慕容恪,已经在返回大棘城的路上了。
此时已经是严冬,眼瞅着还有个把月的功夫,就是年底了,又该过年了。
在冉闵接到崖山密谍汇报,说慕容恪悄悄带着三千铁骑撤离北平城返回大棘时,冉闵也只能望之兴叹:果然是五胡名将,拿得起,放得下。
而另外一个消息却是让冉闵暗自苦恼——邺城当中,那燕王石韬,跟太子石宣再次发生冲突,这一次,太子已经在私下说起,一定要除掉石韬,这个心腹大患。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那个说话不负责的皇上石虎,竟然在一次会议最后,突如其然的冒出一句话来:悔不立石韬为太子!
此话风声一漏,顿时引起朝野内外波澜起伏,墙头草、观望派纷纷掉头拜入石韬门下,一时间,燕王石韬在邺城里的风头无两,就连邺城的那些贩夫走卒都在谈论此时,更遑论太子石宣?
自从登上太子之位后,石宣的性格也是愈加狂妄,就算是在冉闵手下不轻不重的吃了几次亏,却没有半点长进,愣是收拢了杨坯等人,行事愈发的张狂。至于说石韬,在未发迹之前还懂得什么叫韬光养晦,自打成为燕王之后,却是越发的自得,压根没有将石宣放在眼底。
当然,石韬所依仗的,不外乎是石虎的宠爱,自以为只要有石虎的青睐,哪怕是太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得退避三分。若是此时石宣再敢带人冲进石韬的燕王府,挥剑斩横梁,那石韬怕也有胆子带人跟石宣发生正面冲突。
宣光殿是建起来了,在石韬的强烈要求下,原本九丈长的横梁非但没有变短,反而加长一丈,变成了十丈,而这一次,石宣竟然隐忍了下来。
不是因为石宣有容人雅量,而是因为杨坯等人的劝说:光是砍木头又有何用呢?既不能让石韬臣服,反而还会引起石虎的不满。
“那又该如何?”
面对石宣的质询,杨坯猛然将头上的帽子给摘下,披头散发地跪倒在石韬面前,大声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但请殿下先恕属下无罪...”
石韬和杨坯之间的话,是怎么样传到冉闵耳朵里的呢?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到两个人——石安火,毛槐。
石安火自打被冉闵收服之后,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在为冉闵做事。这人的心思总是很矛盾的,石安火原本是太子龙腾亲卫的头目,即便是在羯人当中也算是贵族,平常时候
岂会将两脚羊般的汉人看在眼中,哪怕当初冉闵成为名义上的皇族,仍旧不能让石安火高看一眼。同样,毛槐作为石宣身边曾经的第一智囊,往日在石安火眼中也是尔尔。
然而自打被冉闵阴了一把,成为一名光荣的“卧底”后,石安火整个人的心思顿时变了,他看石宣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种戚戚焉的错觉,好像每个人都在眼底、心底里嘲笑他,嘲笑他是个懦夫,是个叛徒。
事实上石安火的确是个懦夫,但当初的石安火却并非如此,正是因为石宣越来越跋扈的性格,越来越残忍的举动,让石安火失去了向曾经主子坦白的勇气,他只得咬紧牙关,向叛变的深渊越滑越深。
随着心思的变化,石安火心中也产生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心思:我是懦夫,是叛徒,你们何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日光之下,我要把你们也变成懦夫,变成叛徒,跟我一样,时常在睡梦中惊醒。
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加上毛槐日益被石宣疏远,在石安火持之以恒的试探和游说之下,毛槐终于反了!
一开始毛槐对于石安火竟然是冉闵的人是惊讶不已,反倒是那石安火用言语来安慰毛槐,说石宣是倒行逆施,不仅仅是几个皇子,就连冉闵这般的大臣都已经看不过去,私下正在串联,准备一举将石宣从太子的位置上推下来。
为了让毛槐下定决心,石安火口出妄言,称冉闵已经跟燕王有了全面的算计,到时候不仅仅石宣坐不稳太子的位置,恐怕就连性命都保不住,甚至于只要是太子身边的人,到时候都得人头落地,他这不是在策反毛槐,而是在救毛槐的命。
不得不说,所谓的预言总是这样产生的。石安火的随口妄言,却偏偏正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石安火虽然是石宣的近侍,但总归只是个保镖,大不了算是个保镖头子,主子真正商量重大的事情时,是不会说给保镖头子听的。而且杨坯此人虽然狂妄,却也小心,尤其是在保密方面,下的功夫很大,很多事情,哪怕是石安火也弄不清楚。
可是毛槐的加入就不同了。
谁都知道最近石宣很是宠信杨坯等人,但这不代表毛槐在太子府当中就完全没有了地位。而毛槐跟石安火相比,还有个更大的优势——智计。石安火这人是谈不上“智计”两个字的,他无法从太子府内以及石宣和身边人变化的蛛丝马迹来推断,毛槐却可以,哪怕杨坯已经竭力将毛槐从石宣身边撇开,但这不代表毛槐就不能从一些细节,以及石宣的言行上推断出可能的谋划,就如同这次,石宣竟然跟杨坯商议,要直接杀了石韬,进而保住太子的位置。
消息通过崖山密谍传到冉闵耳朵里,却是让冉闵大吃一惊!
历史上发生此事时,那石虎已经是如日暮西山,几乎是在处理了石宣后没多久的光景就翘了辫子,这才给了历史上那个冉闵上下其手的机会,最终将整个石赵朝廷弄垮,将石虎的子子孙孙赶尽杀绝。
而如今还没有到公元340年,时间上整整差着八年多,石虎的精气神还算旺盛,如果此时石宣发动,真的杀了石韬,石虎会怎样处理?杀与不杀常常在一念之间,往往时机变动,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决定,冉闵没有把握,若是在这个时间上石宣将石韬杀死,石虎会不会杀了石宣从而立石世为太子?
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石虎之所以杀石宣,其实并不是因为石宣杀了石韬。或许依石虎的本性,他就要是培养自己的后代那种狼性,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所以若石宣仅仅是杀了石韬,那杀了就杀了,只要石宣有站出来承认的勇气,说不定石虎是不会杀了石宣重立太子的,他甚至于会在暗中庆幸自己继承人的果敢。
而最终让石宣被石虎杀死的致命原因,却是因为石韬对石虎,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动了杀机!
弑父篡位,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也是太子或皇子最忌讳的事情。
“这石宣,究竟是仅仅想杀死石韬固宠还是他真的就这么急着当石赵的皇帝?”冉闵坐在房间里,将崖山密谍送来的情报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得不到要领。毕竟要谋划刺杀皇帝老子,说出来实在是过于惊人,石宣若是真要有此种心思,怕是连味儿都不敢漏出一丝一毫来,更不会挂在嘴边,不管是毛槐还是石安火,自然是觉察不到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石宣不经意间流露了一些征兆,而这两人却压根想不到——
石虎积威甚重,普通人怕是根本就提不起反抗的心思来。
很快,冉闵又想到另外一层——太平道。
“那个刘逸,最近不是也在邺城活动,难道说这其中,还有太平道的作用?唔,倒是很有可能了,那石虎亲近佛教,已经是触犯了太平道的大忌,石宣作为太平道在后赵的代理人,太平道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费精费神培养出来的一个太子就这么在竞争当中败下阵来。”越是往太平道身上靠,冉闵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甚至于现在紧随在石宣身边的几个人,压根就是太平道给安排的,明里是朝廷大臣,暗中还有刘逸等人接应,一个石韬在太平道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眼中又值什么,或许他们还真的有可能怂恿那石宣将目标放在石虎身上,只有杀了石虎,将石宣扶持上位,那个时候,太平道即便不在赵国大行其道,也会让石宣灭佛,将以佛图澄为首的佛教势力彻底的从赵国驱逐出去,再凭借赵国的实力,逐渐吞噬周边的国家,顺便也就兴盛太平道。
想到这里,冉闵心中一动,就去找那董媗。
前些日子,冉闵因为要前往管家堡和渔阳城,如此私密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让董媗跟着,由此还引的董媗不快,没事儿的时候只是把自己关在冉闵隔壁房间,冉闵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在吃斋念佛呢,还是在画小人诅咒自己。
敲开房门,因为此时夜色已深,那董媗一身清爽,刚刚洗濯过的三千青丝披散盖肩,让冉闵看到她往日没有的那种娇柔形象。可惜也仅仅是外形而已,董媗脸上的表情可是跟娇柔完全不沾边,跟此时挂在屋檐上的冰棱子完全没有区别。
“你来干什么?我好像没有听到动静,我的职责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可是没有义务陪你聊天的!”董媗口中如此说,却并未阻止冉闵进入她的房间,甚至于冉闵返身将房门关上,董媗的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其实冉闵是没有别样心思的,即便刚刚董媗的造型让他有种惊艳的感觉,但对于董媗,冉闵因为宿命感导致的那种错觉让他没有多想什么,关门纯粹是为了保密。
“董媗啊,你最近有没有接到国师传给你的消息呢?”冉闵自顾自的在左边坐下,随意的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当然,实际上这里就是冉闵的家,至少他在担任辽西镇守期间,河间府的这个城守府,那就是他的家,倒是董媗,才算是个外人吧。
“你想说什么?”
董媗返身,给自己批上一件衣裳,她既不是冉闵,也不是冉闵名正言顺的夫人,房间里自然没有昂贵的地龙,恐怕就算冉闵要给她准备,她也不会同意的,谁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嚼舌根呢?
收了收衣裳,董媗加衣服的举动让冉闵感受到房间里的寒意,他这才回过神来,道:“怎么房间里这么冷,没有地龙,炭炉你也该让人弄几个吧,万一冻坏了,谁来保护我呢?”
“哼!你这样的高手还需要人保护么?怎么,你前些日子不就是很自信么,把我丢在河间府,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冉闵淡淡一笑,董媗这话他不好解释,只能一语带过,转而道:“你是国师大人的高徒嘛,不知道对于佛教与太平道之争,是如何看的?你们佛家不是求个不争么?我接到邺城来的消息,综合起来分析,怕是太平道有些不甘心,准备在邺城谋划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事情?”冉闵的话终于引起董媗的注意,刚刚心中那些怨气也被董媗抛开,事关佛图澄、佛教,董媗还是知道轻重缓急。
端详着董媗的表情,冉闵确信这丫头不是在作伪,应该是真不知道邺城里的情况,顿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将那董媗的胃口吊起来,这才道:“我听说,太平道支持到底石宣,打算刺杀最近颇受石虎宠信的石韬…”话说到这里,冉闵故意停了下来,却是在留意观察董媗的神情,可惜,石韬的份量好像还不足以让董媗动容,这样一来,冉闵心中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他知道,石韬并不是佛图澄安排的一颗棋子,哪怕冉闵最近这些日子,因为董媗的缘故,跟石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像当初,但任何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发小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他们还要策划谋杀石虎,最终达到在石赵灭佛的目的!”
“什么?”
不出冉闵所料,当说到“灭佛”时,董媗那波澜不兴的神情终于发生了改变,七情欲上了脸,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急促起来,“什么?策划谋杀当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