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年紧紧握住手机,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静静等待着林医生的回复。
“叮——”
林医生发来了一条长长的微信信息。
一如既往的温柔细致。
“会的!除了遗传性和大脑器质性病变引起的心理和精神疾病,一切的心理问题都与外界因素有关系。不良的人际关系是造成心理疾病的元凶。流年,你很小就进入了娱乐圈,而青春期是人格形成的重要时期。过早进入成人圈子,让你承受了超越青少年心理承受能力的竞争压力,也因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承受了太多压力,加上你生性刚强好胜,渴望被认可,对自己要求高,给了自己太多的精神压力。长此以往,积累了巨大的负能量,这次的封杀事件,只是导火索,并不是根本原因。你现在要做的是重建自信,纠正错误的自我认知。一个正能量的朋友,真的能够帮助到你。流年,坚持!不要放弃。”
顾流年读着林医生的信息,眼底泛起细碎的泪花。
顾流年是顶着顾氏私生子的恶名出生的。
人人都说他的母亲是靠着腹中儿子挤走了顾家大太太罗兰馨,才上位嫁入顾家的。
而顾家大太太罗兰馨出身名门,富有学识,气质非凡。
她没多做纠缠就和丈夫顾静轩签署了离婚协议,办了财产分割。
罗兰馨离婚后自己创业,居然也做的风生水起。
她自创的服装品牌在欧洲市场大火,很快就在时尚圈独当一面。
罗兰馨的儿子——顾家长子顾鸿南也继承了她的优秀基因。
顾鸿南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运动也十分出色,而且性格沉稳,颇有男子汉气度。
他在顾家活的不卑不亢,小小年纪,说话掷地有声,没有人敢怠慢。
顾鸿南十一岁那年,顾流年出生了。
顾鸿南也没流露出对同父异母弟弟的怨恨和刁难,只是提出要去上寄宿学校。
于是,顾鸿南被父亲顾静轩送到瑞士的一家私立贵族寄宿学校读书。
顾流年再次与顾鸿南见面时,顾鸿南已经考上了美国沃顿商学院。
还记得那是个平安夜,顾鸿南出现在大雪纷飞的顾家大院,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灰色羊绒大衣,高大健硕,五官俊朗,看着弟弟顾流年,目光坦然平和,毫无敌意。
顾流年在那一刻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他顾流年没一处及的上这个几乎全能的学霸哥哥。
即使后来,有无数人爱慕他的容貌,歌声和银幕形象,但是在顾鸿南面前,他屁也不是。
他的确太想获得顾家人的认可。
甚至于顾鸿南的一个眷顾的眼神都让他无比渴望。
所以他拼命努力,练舞练歌,上通告,接广告,上综艺。
歌舞演艺是他唯一的特长,他想藉此闯出一片天空来。
只是他万没想到,只一夕间,这一切皆化作了泡影。
顾流年从云端跌到了谷底,变成了人人可以踏上一只脚的垃圾。
他的心魔几乎将他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顾流年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仰起脸,任温热的水冲刷去他脸上的泪痕。
顾流年腰间只裹着一条浴巾,摇摇晃晃地走出卫生间,一头扑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彩色的梦…
碧蓝的天空无边无际,明黄的向日葵花瓣在头顶摇曳。
色彩绚丽纯净到不可逼视。
他在向日葵的枝叶间穿行,追随着前方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是个穿着红白格子衬衣的少女。
她总是俏皮地在向日葵间东躲西藏,让他怎么也抓不到她的衣摆。
顾流年懊恼地停下了脚步。
一只纤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那只带着伤痕的手。
一个纯净如泉的声音贴在他耳畔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顾流年徐徐睁开眼。
一抹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那赤裸的肩膀和手臂上。
卧房的窗户洞开,温热湿润的海风掠过他裸露的肌肤。
他竟然就这样保持着伏趴着的姿势睡着了。
而且,睡得酣畅深沉,像睡了一个世纪一般,有股子恍若重生的感觉。
顾流年忽然觉得肚子里“咕噜噜”作响。
他手脚麻利地坐起身,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宽松的白色鸡心领针织长袖T恤,一条灰色细麻阔腿裤穿上,将脚塞进一双灰色夹趾拖鞋里,快步下了楼。
夕阳西下,满天流霞。
钟伯正在院子里拎着一只黄绿色塑料水管浇花。
院子西南角种着成行的月见草和黄百合。
落山风裹着月见草和百合的香气一波波地袭向顾流年,他立时有了些晕陶陶的感觉。
身旁竹篱笆上,茑萝的枝叶细茸茸的,随风轻颤,嫣红的细碎花朵像星星一样点缀其间,分外惹人怜爱。
顾流年弯下腰假装去嗅花,嘴巴在花瓣上偷偷吻了一下。
钟伯猛不防回身,被悄没声出现在身后的二少爷吓了一跳。
“哎呀!妈呀!”一声叫,手中水管掉落在地。
顾流年忍不住扶着钟伯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好久没见二少爷笑得如此开心了。
钟伯心慰的不得了。
顾流年揉揉肚皮,撅着嘴对钟伯说:“钟伯,我饿了!”
钟伯连忙跑去关掉水喉,一边往厨房跑,一边说:“二少爷,饺子早就包好了!我这就让钟婶给你煮!”
顾流年点点头,转身坐在合欢树下的藤桌旁。
顾家老宅的这棵合欢树据说跟宅子一样老,也有八十年历史了,主干粗的一个人抱不住。
顾家三代人都对这棵树疼爱有加。
它现在几乎成了顾家祖脉的象征,是一种传承。
它由来自德国的曾祖父伯纳德博士亲手种下。
这颗合欢树在这片土地深深扎根,茁壮成长,根深叶茂,是家族生命力的象征,对顾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合欢树的枝叶繁茂翠绿,亭亭如盖,无数娇柔的粉色绒花恬静地栖息在枝头,吞吐着淡淡的甜香。
一只黑翅凤尾蛱蝶围着合欢树翩翩起舞,美的好似一片绮梦燃烧之后残留的灰烬。
厨房门上的竹帘“咔哒”一声轻响,钟伯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了出来:“二少爷,饺子好啦!我给你送去客房吧!”
顾流年纤长的食指敲了一下桌面道:“钟伯,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