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一栋精致的办公楼，因为周日休息天，整栋楼安安静静，只六楼临街会议室整排的落地玻璃窗透着光。
“自从公司成立了品宣部，幺蛾子就越来越多了。”
在公司二十几年的老员工，人称张妈的张缨低声埋怨着。
“不不不，这不能全怪品宣，压负面新闻这活人家这些年干得兢兢业业的，是他们那个谁去了之后才变了的。”
年近四十的刘思，胖胖的身子在会议桌中间的小走道上灵巧地腾挪，边低头比划每张桌上的会议材料是不是对齐了。
“现在给公司弄来这么一个电竞明星、大网红！我一不小心讲电话时候露了个名字，我儿子就听到了，这几天读书复习都没心思。天天闹着我要签名，这马上春考了，心都定不下来，还拿着这事一再和我说打游戏也能很有出息！考不考大学也不影响人生发展！”
张妈拍着主席台的绒布桌面气愤着，眼看上面席卡震歪了，忙伸手调整了下。
“哈哈，这个也的确出息了！行业研究员多有面儿，待遇还好！”刘思故意和张缨抬杠，“游戏打着打着，看看年纪大了要过气了，一个华丽转身，直接成我们头部券商正式编制了。”
张缨被他的话堵得难受，反驳道：“这是游戏打出来的吗？！是人家努力又自己读了很多书、考了很多证！”
站旁边正等着“领导们验收会场”的外包服务生们欲言又止了很多次，实在憋得难受。
一听到张缨的夸赞之词稍有停顿，立刻抓到机会，堆出满脸灿烂又真诚的笑补充道：
“刘总，斯神离过气还早呢，他可是世界冠军，每年奖金池的奖金就大把，还有各种代言，人不缺钱！”
刘思“哈哈”笑了两声没接话，拿眼瞥瞥张缨，那边张缨果然耐不住，立马脸一绷说：
“那能比吗？！那是青春饭！要没去读这些书，等这人三十了，看他还能电竞还能比赛？！去卖肉松饼吧！”
话说得极流畅，想来在家训儿子没少说。
一旁抽空休息喝水的云暖，正替张缨累着——她一个人“战”两头，忽然被这句话一激，口里矿泉水险险喷了出来。
自打去年来实习的学生热情地请办公室所有人吃了顿网红肉松饼后，张缨但凡遇到电竞、直播这些她平时不太了解的，就往那上联想。
这回公司请来的“斯神”，名声是真的响亮，云暖这年纪的都多多少少知道他，顿时脑海里随着张缨的话冒出来某银发冷酷帅哥捧着一堆饼吆喝开卖的样子，很是喜人。
看了眼旁边正嘀咕“斯神没那么老”并且还想不管不顾继续讨论一下这个主题的两个男生，云暖走了过去。
“刘老师、张老师，您们继续检查，我去做两杯咖啡来。”
刘思和张缨听着云暖轻快明亮的语调，舒心不少。
这次周末加班布置会场的任务，云暖带了几个外包的人完成得很细致周到，他们一点没操心，就到点过来把个关，也没找出什么问题，省心得很。
两人闻言干脆走到边上的休息位坐下，也不说那什么大神了。
“这办公室的活，就是靠仔细耐心！你说公司近年来非得招那些研究生干嘛，一个个眼睛朝天，做这个觉得掉价，做那个又不会，基础工作要那么多高学历有什么用！？”
“唉，是啊，这不去年硬拼着让主任要了一个本科应届生名额才招到云暖的么，即便她那么好的大学，人力那边还嘀咕到现在。”
两人低声聊着。
实话说，别的部门招什么人，他们并不太关心，但想想公司对研究员那么专业的活都能如此“不拘一格”，他们部门招个优质本科生，却各种阻力，都有些心累。
服务生们一见这情况，知道今天的事儿差不多完成了，可刚才话没说完实在窝得难受，干脆一个个靠到墙角，拿出手机，往各自群里抒发去了。
顺便么，八一八他们斯神的“一手”最新消息，任职……宣布会的布置情况。
其中一个还郑重其事地在自己签名档里改了改：“still，23岁，世界最年轻的职业战队队长，最年轻的连续三届世界大满贯保持者…我永远的大神。”
云暖走到会议室边上的茶歇间，熟练地按着全自动咖啡机，刘思的要加奶，张缨的得浓缩两倍，两个碟子上都放好糖包和小木棒，她端上正要往回走，手机在口袋里连环提示。
小瑜：【云小暖，知道你今天忙，可你该进群了啊！】
小瑜：【马上拍卖开始啦！好多人问你的画呢。你好歹出来露个脸，说说你作品的创作想法、理念什么的呀！】
小瑜：【你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一连串的消息，从企鹅图标里蹦出来。
云暖看看时间，心道要不是余小瑜喊她，还真忘了。
【我还在加班啊！】她回道。
余小瑜立刻一个大叫的【啊……！】外加一个巨大的、醒目的、极其痛苦并抓落头发的表情图。
凌乱扭曲的线条“砸”进云暖的眼睛，她愣了愣，想笑。
这时候要是让多年同学兼闺蜜操心失望的，就有点不厚道了，云暖又加了句:
【不过看着快了，半小时应该能结束。等我。】
回完，她把手机扔回了口袋。
等云暖坐在公司隔壁咖啡馆里再拿出手机上线，正好是半小时后。
专属活动群里早聊得热火朝天，各种颜色字体的消息伴着表情包不停地刷着屏。
【……】
【我们三中的手工社真是人才济济，毕业那么多年了，还依旧那么多人保持热爱，出了那么多的作品。】
【自然是人才多，我们大手工社，那是学校的传奇社。】
【对对，我还在三中的那年，有高二的某生直接做完全套《高中代数》，把答案和详细过程手写了一厚本册子交来申请入社！】
【哇塞，那么牛吗！答案正确吗？！我们大手工社收了吗？】
【哈哈，社长都傻眼了，人家淡定地保证必定全对，还说：凡是用两只手自己做出来的作品，都属于“手工”！】
【哈哈哈！绝了！】
【……】
云暖回想了下，这事还真有，她那时高中数学不行，最后全靠社长贡献了这本手写本熬过高考。
对了，那本册子她最后还回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