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那年冬天我一定绝对不会选择回姥爷家。
北方的冬天风像刀子一样捶打车窗,此时我坐在车里,温暖的空调吹着,身体却如同跌落到冰窖里。
夜晚山里黑漆漆,车灯所照之处鲜血染红雪地,那人宛如一块烂肉一样软软的一滩飞出去几米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止不住颤抖手指僵硬。
驾驶座位二大爷上牙有节奏磨着下牙发出嘎吱嘎吱如同咀嚼软组织的声音,眼睛瞪的老大充满血丝,眼神空洞周围阴深深寒冷刺骨。
“血,血,死人死人了。”副驾驶同村搭乘麻子脸,喉咙处先是发出嘶哑低吟声随后不受控制惊惧疯魔般在车里大叫,双手扳动车门。
身旁二大妈像老母鸡护鸡崽子将我抱在怀里死死按住我的眼睛,手指因为恐惧不受控制隔着眼皮揉搓眼球。
没过一会儿,警察来了,做好警戒线现场做笔录问话,二大妈始终紧紧护着我跟警察解释孩子还小可不可以先带回去。
那人死了,是个男大学生,才20岁最好的年纪和我一样是回乡探亲,如今四肢诡异扭曲倒在血泊里,浸染白色羽绒服不出半个小时,身体就会在冬季雪地里僵硬的宛如一块硬猪肉,死不瞑目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我。
让人不寒而栗,一阵头皮发麻,我立在原处突然听不见周围声音,此时那人手指竟然动了。
咔哧咔哧是骨骼磨动的声音,身体从中间180度大转弯,环视一周随着肢体动作一块一块冻硬的肉块掉落砸在地上,顺着冰面滑到我的脚边。
一张支离破碎的脸挂着掉落的肉沫正在冲着我们方向露出阴深深的笑容。
浑身不受控制一颤。
他好像锁定目标。
“找到你了。”
下一秒一张血肉模糊脸贴着我的脸门,不能呼吸了,猛的眼前一黑。
我再睁开眼睛,眼神阴沉冰冷,低哑声音咯咯直笑,感叹似的抚摸二大娘温热胳膊。这种笑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皮笑肉不笑透露出阴邪诡异。
最先发现我的反常举动是一直抱着我的二大娘,她察觉到怀里的孩子身体越来越冷像个冰块,脱下外衣蹲下身将我娇小身体包裹。
视线汇聚在我的脸上,只一眼二大娘就吓的差点脱了手。
“嘿嘿”稚嫩的脸上透出大人表情,歪着头眼睛没有瞳孔白色眼仁翻了出来。
等再一回神,明明是好好孩子还冲自己笑,是自己看走眼了嘛?
这一晚上太邪门了,莫名其妙路过一个常年无人村子偏偏撞死人。
我突然魔障般轻易大力挣脱出一个常年干农活的农村妇女的钳制,雪地里脚印一深一浅转眼我已经扭曲走出百米远,好像一条蛇一样又好像被人拦腰斩断。
月色下眼神空洞,浑身冰冷宛如一个死人。
再后来,再度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姥姥家的热炕上!母亲守着我哭成泪人,我竟然高烧昏迷三天三夜。
事情过去三年了所有人对我一字未提,都以为事情平稳过去了。
家人欣喜没有给我留下阴影,可我一直隐藏一个秘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我烧糊涂臆想出来的梦,随着年龄增长记忆越发清晰难以淡忘。
梦里那天死的人其实是我,
因为我变成他。
清晰记得自己在一个大房子里,对着的镜子,长着一张与他相同的脸,刚刚和父母大吵一架,摔门而出赌气自己一个人先回老家。
脱离管制的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肆无忌惮,姥姥姥爷对他极其宠爱。
晚上瞄到院子里电动摩托车,换上白色羽绒服趁着夜色偷偷出门,大山里人烟稀少路灯都是太阳能灯的因为几天阴天降雪,只能勉强视物。
风呼呼卷着风雪从耳边呼啸而过,浑身上下透出轻松,在肾上腺素作用下速度越发快,飞驰在小巷胡同,这才是男人玩的游戏。
就在两个村子交接处小胡同,连看都没看嚣张直接拐了出去。
就是这个决定,
导致生命终止。
剧烈撞击撕心裂肺疼痛,看着身体腾空而起,如同麻花般一点一点扭曲变形五脏六腑都绞肉撕碎,重重的瘫软在地上却也无能为力。
脸皮摩擦土地浑身抽搐颤抖,血液喷涌而出如同盛开莲花绽放在白皑皑的雪里,生气逐渐消散,迷茫不相信不甘心……
临死前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啪!
玻璃破碎
面前场景破裂,我本以为是场梦境,一切都要结束,醒来就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可是我依旧呆在他扭曲变形破碎身体,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动不能动,不能说话,眼看着二大妈风风火火抱着我瘫软的身体跑出去。
而我待在他的身体里,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外面风雪很大,几乎覆盖他的全身,很冷没有肉体保护灵魂是极其脆弱,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源源不断吸取我的生命,维持这具破碎的身体,固执不愿离开。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意识渐渐模糊,好像有人来了。
他们在哭,
趴在他身体上撕心裂肺嚎叫,抚开他身上的雪,
是他的父母。
我与他共用一副躯体,情绪源源不断传过来,灵魂是没有眼泪,极度崩溃,那是他的情绪。
他靠着我的生命维持这具躯体活力,从而留住自己的灵魂。
后悔,执念,等待亲口对他爱的人说声对不起,哪怕用尽所有,
鲜血染红的雪那么美,可惜看不到了,僵硬手指勾住母亲衣角那具早已冰冷尸体发出最后低沉祷告:“对不起。”
痛心疾首嘶喊声响彻整个雪夜,
他的灵魂逐渐透明,破碎随风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