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看着碗里的肉，又瞅瞅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没说话，只闷头吃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少年’如此买账，难得真心乖巧的样子，祭的气也顺了，他面具后的乌瞳闪过淡淡的光。
随后，他也慢条斯理地用起饭菜来。
一顿饭便这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有些出乎苍羽的意料。
但她必须承认，年夜饭的菜肴口味当真是不比飞云阁的大厨手艺差。
她算是吃得……很爽。
“吃好了么？”祭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看着苍羽问。
苍羽点点头，客气又有点警惕地瞅着他：“多谢您老下厨，我吃好了。”
她琢磨着如果自己说……吃饱了，您老啥时候滚蛋，算不算忘恩负义？
祭却已经勾着腥红的唇角道：“吃饱了，还没喝足罢？今天是个好日子，本座决定允许你请本座喝酒。”
苍羽：“……”
她想了想，抱着一点希望：“我……可以请大人不允许我请您老喝酒么？”
祭挑眉：“不想喝酒？”
他若有所思地表示理解，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可以，过年不喝酒。”
随后他亲热地揽住她肩膀，温和地道：“来，那就一起打架到天亮，吃饱了总需要消耗消耗体力，本座缺个陪练。”
苍羽沉默了一下，抬手把他的胳膊推开：“我这里有点不错的酒，您想喝黄酒还是白酒？”
祭微笑：“有果酒么？”
她一顿，难以言喻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有，青梅酒。”
……
一刻钟后，房顶之上，两人坐在背对国公府的一面的瓦片上，一人拿了一只酒壶，对景而酌。
国公府所在处离宫城不远，地势颇高能看到整个京城的风景。
今日天色不错，未有落雪云，冷月高悬，夜风冰凉。
苍羽感受着夜风拂面带来的寒意，她微微眯起眸子，喝了一大口酒。
原本习武之人有内力加持，此刻肚子吃饱了，身上就不容易冷，一口酒下去，整个人便更暖了。
这寒气森凉的风掠过皮肤的触感，都仿佛不再刺骨，倒是散了一些酒燥之气。
隐约之中还能听到附近哪家贵胄府邸里传来阵阵丝竹悦耳之声。
迎风有歌，触目便是京城的万家灯火，她忽然觉得被祭强行拖上来喝酒倒也是个不坏的主意。
她眯起大眼，舒服地打了个酒嗝，抬手又灌了一口酒，随后难得好心情地对着祭举杯：“碰一个么，祭大人？”
谁知，她却看见祭盘膝而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四五个精致的小药瓶一样的东西在他面前排了一排，他正拿着一只雕花银勺从几个小瓶子盛了东西往他那只酒瓶里倒，仿佛在调制什么秘药。
她一愣：“这是什么？”
祭倒是也没有也没有瞒着她的打算，淡定地道：“蔷薇露、清河蜜、蜂花汁、青柑酿和渍玫霜。”
苍羽：“……呃。”
听着就很甜腻的东西，这位爷到底是有多爱吃跟他妖神形象完全不符合的甜食？
本来就是清淡爽口的青梅酒，这么一弄，岂不是成甜口饮料了？
她盯着他手里的酒壶，忍不住蹙眉：“这还是酒么？喝酒不就喝个爽口烈喉？”
祭面具后的眸子里闪过不高兴的幽光，他精致长眉一横，冷冷地道：“怎么就不是酒了？都跟你这粗人似的灌烧刀子那种马尿才是酒？”
哼，没品位！
她瞅着他捏着银勺时不自觉翘起的兰花指，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您老是个精致的人儿，咱是粗人，的确比不了。”
比不了您那比女人还做作的样儿！
她转过身去，默默地就着酒壶口灌她的‘马尿’了。
祭轻蔑地嗤了一声，拿着一只精致的琉璃杯子，把调好的酒液倒在酒杯里，轻晃了几下，方才慢条斯理地品起散发着馥郁花香的酒来。
苍羽这时候已经小半壶酒下了肚，浑身暖洋洋地，她听着冰冷风声里的幽幽乐声与不远处人家传来的欢笑声，忽酒兴大发，指尖轻敲着酒瓶哼起了诗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祭交叠了一双长腿斜坐着，见她吟哼诗歌，似笑非笑地道：“你喜欢这白居易小情小调《问刘十九》？本座以为你会喜欢……昔日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蒙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这样的洒脱的文章。”
她桃花眼轻弯，仰头看着天边冰冷的下弦月：“李诗仙曾经章台走马著金鞭，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所以放不下叫京城繁华，但最后终归一散尘埃里，免不得一世惆怅，可非真洒脱，还不如我这般江湖浪荡子。”
祭看着她被酒气蒸熏得微粉的漂亮侧颜，淡淡地道：“浪荡江湖？你入京也快一年了，也曾手握权柄，如今成为世子，虽然是阴差阳错，但也算是得了众人眼中的‘大便宜’，如今又要娶德才兼备，容貌无双，英姿盖世，算无遗策，地位崇高，众人敬爱的定国殿下，你真半点不留恋京城么？”
德才兼备，容貌无双，英姿盖世，算无遗策，地位崇高，众人敬爱的定国殿下……
她捧着酒壶，沉默了一会，忽侧了脸诡秘地朝着他眨眨眼：“祭大人，那什么……你是不是暗恋定国殿下？‘她’人不在这里，您这马屁拍得再好听，定国殿下也听不到哎！”
许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某人就算暗恋别人，也不会说那人好话，不欺负暗恋的姑娘就不错了，只是自恋的时候才会这般面不改色地夸他自己。
祭几不可见地顿了顿身形，随后用理所当然的口气道：“定国殿下那样好的人，自然值得人暗恋，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苍羽静了静，她轻笑了起来，灌了一口酒：“是啊，定国殿下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与殿下不是同路人。”
“那你与谁是同路人？宁王的出云郡主么，你难不成真的想跟她在一起，龙肉不吃，吃狗肉？”祭冷笑一声，不屑又阴沉地盯着她。
苍羽许是喝了酒，精神有些松懈，没留意到祭的表情和语气的异样，只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瞎说，出云郡主和定国殿下可是有血缘的亲‘堂姐妹’，哪能一个是龙，一个狗呢，明明都是龙女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