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w，听说你们班地理和语文上网课?”小陈趁着下课时间问宋南意。
“是的呢，李校长同意了。”宋南意把自己的b站打开，给小陈看。
“我当年高三的时候也是看他的语文课诶。”小陈有些激动，“那年高考我语文130。”
宋南意高中的时候，网上出现了一批为爱发电的网课老师，他们不收任何费用，高三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更新，宋南意的语文涨了二十多分，英语也是。不然她可能连一本的线都摸不到。
每天看课的同时也在担惊受怕，害怕突然早上起来发现老师被封号，所有的资源也没有了。视频里的高考被改成考研，老师一次一次给管理员赔笑，说只是考研的卷子与高考无关，不要封直播。
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宋南意藏起手机半夜躲在被窝里看课、背单词。那块小小的屏幕，铺出一条走出大山的路。
日历上的星期五被划去，学生和老师脸上洋溢着笑容。学生想着终于熬出头了，要解放了；老师想着这b班谁爱上谁上，要被气死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下面的同学满脸期待地望着讲台上的宋南意。
“等我一下下，一个点，只剩一个知识点了。”宋南意疯狂点PPT，找重点讲。
宋南意上学的时候最讨厌拖堂的老师，谁占她一分钟下课时候，她恨不得拖着她的屠龙刀跟别人干一架。自己当了老师，每天都在“靠讲不完了。”“这个知识点很重要。”中惶惶不安。
上课前对天发誓谁再拖堂谁是狗，下课后大喊一声“旺旺”。人，终究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教室靠学校的大门很近，透过窗刚好能看到大门外面。
“宋老师，我看到你爷爷奶奶了，我们下课吧。”窗边的小胖早坐不住，四处张望，看到宋南意的爷爷奶奶。
“莫？”宋南意懵了一下，看向校门口，爷爷手上提着一个小蛋糕，奶奶站在他旁边和其他人聊天。
小胖洋洋得意：“下课吧，大家家长都在等了。”
“行了，行了。”宋南意笑着说，“不好意思，总占用你们下课时间。老师努力改进，后面一定不出现这种情况。”一边关掉电脑，收拾讲台上的课本。
下面的同学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
宋南意租的房子离学校近，老两口下午把饭煮好，就来接孙女下班。在路上给孙女买根儿烤玉米或者买包薯片。
小胖妈妈秉承和所有家长打成一片的原则，在家长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上个星期，小胖妈妈的旁边站着宋南意的爷爷奶奶。
“你们老两口高寿呀，身体真健朗呀。也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小胖妈妈好奇地问。
宋南意的奶奶笑着回答：“可不是嘛，孩子自己接比较放心。”
“哪个班的?你们这得是四世同堂了吧，好福气呀。”
奶奶发现小胖妈妈误会了，连忙摆摆手：“不是的，是孙女。孩子才上班没好久。”
后来回家时小胖告诉妈妈那个是宋老师的爷爷奶奶。
“你怎么知道?”
“之前看到过呀。”
“不早说，你妈尴尬死了。”
“你又没问。”小胖有些委屈。
宋南意回办公室，看到顾老师在写教案。
“课上完了?”顾老师听见响声，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没有，而且又拖堂了。”宋南意叹了口气，“每次在家试讲的时候时间刚刚够，到上课的时候就讲不完了，总会突然想到这个知识点，那个知识点。”
“一节课四十分钟，孩子们做不到长时间精力集中。咱其实可以把重点放在前二十分钟，后面二十分钟留给孩子们。网上看到的，我最近在实践，效果还不错。”顾老师喝了口茶，语重心长地说。
宋南意突然悟了，要死要活讲四十多分钟只会事倍功半。没有站在孩子的角度想问题，而是一味地输出，自然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不过顾老师天天喝那么多茶真的不会失眠吗？宋南意盯着老顾手中的茶杯想。
“明天要去林月家家访，你去吗？”
“要去，要去。我们明天是在学校集合还是直接去她家。”
“先到学校集合，到时候小陈老师和我们一起。你快回家吧，你奶奶在外面等着呢。”
“收到，那我先跑路了。”宋南意扯过挂在椅子上的包，离开办公室。唉，连同事都知道有人来接自己了，不过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回家路上。
“奶奶，你们不用每天接我的。你和爷爷身体也不是很好，我自己回来就好。”宋南意挽着爷爷奶奶的手说。
“你是不是嫌弃我们?不想我们来接你?”奶奶有些生气地说。
“哪有的事呀，这身体最重要。”
爷爷在旁边接话：“你就是个小孩子，现在坏人多的很，不小心一点怎么行?就几步路，又不远。”
可是她已经22岁了，也不算小孩子了。过年也是要给亲戚家小孩发红包的人。
“你爷爷说的对，你就是小孩。你看你爸爸都四十多了，在你奶奶这里永远都是小孩。”
祖孙三人，踏着夕阳，走向回家的路。
星期六
宋南意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等顾老师和小陈老师。
天边晓色初绽，清晨清得凛冽。坐在去林月家的车上，窗外是农田和青山，倒是个隐居的好去处。宋南意额头靠着窗，有些失神。
她回到了这个小镇，户口本上写着是她出生的地方。看到两个老师教七门课、不标准的英语口语、照书念的文综、数学十几分的孩子。
原来，在世界的角落里，有很多女孩子没书读，早早结婚生子。宋南意的笔记本上写着“她们是不幸的我，我是幸运的她们。”
借钱给学生看病，学生拿剩下的钱买了糖，被她爷爷拿针锥嘴巴。宋南意没忍住，抱着那个小孩哭的像个傻瓜。
也有孩子坐在教室里不认真听课，作业多一点就威胁说要去跳楼。
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绝不退缩。
林月必须有一个好的读书条件，女孩子要做凤凰，从灰烬里重生。
“到了。”小陈推了推宋南意。
林月家在小路的那头，车开不进去。一行人把车停在公路旁边，走小路。
到林月家门口，却没找到人。邻居告诉他们林月和她奶奶去地里干活了。
埋着头在地里拔菜苗，水壶和杯子放在田埂上。
宋南意见到的林月就是这般模样。
“林月。”顾老师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林月转过来的时候有些懵，一下子看到了宋南意，眼神躲闪，有些尴尬。
她一直很喜欢宋老师。她旷课的原因宋老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宋老师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林月想到这些已经快哭了。
“你们怎么又来了?”林月的奶奶有些不高兴地望着顾老师。
“林月奶奶，关于林月星期天不能按时返校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聊聊。”宋南意先发声。
“她星期天回学校了，谁帮我干活?你吗？不干活哪来的钱养她?”林月奶奶问。
林月拉拉奶奶的衣角，被奶奶扒拉开。
“据我所知，林月的父亲每个月都给你拿了生活费的。这些钱足够你和林月生活。”宋南意盯着林月的奶奶说。
“他哪来的钱，那点钱那里够?这死妹仔用那么多的钱，哪里够?”林月奶奶像是被踩了痛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隔着几步路的地方是村书记的家，这边吵闹的声音引起书记的注意。
“这些不是你不让孩子正常返校的理由，我们星期天还是有课的，你这样就是拖孩子的后腿，孩子成绩会越来越差。”宋南意越说越生气，小陈老师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她成绩差怪我?她自己笨。”林月奶奶说着剜了林月一眼。林月低下头，不敢说话。
如果不是小陈老师拦着，宋南意已经上去干架了。这几年和竹小雅待久了，多少染上了几分脾气。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子对自己的孩子，耽误孩子学习，还打压自尊心。
“她星期天总是不回去，地方又不大，别的同学打听打听就知道原因了。别人怎么想她?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她又怎么会想上学?”宋南意看到林月，语气不自觉放软。
“小孩子有什么自尊心?”林月奶奶有些不屑。
“也是，不是所以人都像您一样不在意脸面，您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自尊心。”宋南意说。
宋南意一顿输出，顾老师和小陈老师连话都插不上。
林月奶奶拿起身边的锄头，恶狠狠地看着宋南意。威胁宋南意：“你别多管闲事啊。”
宋南意手里的笔记本一丢，准备干架。小陈老师挡在宋南意前面，怕林月奶奶伤到宋南意。
那边的书记看到情况不对，赶紧跑过来。
“你别闹事，把锄头放下。到时候出什么事，你就得去局子里蹲着了。”
“苍天呀，真的没天理了。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是书记呀，你胳膊肘往外拐啊。老天爷呀，你看看他们啊。就欺负我啊，我男人死的早，没靠山啊。都欺负我这个寡妇。”
林月奶奶一下子坐到地上，开始哭爹喊娘。
书记看了看林月，又看了看顾老师一行人。她知道这林月奶奶不是善茬，本想和林月奶奶理论一番，但顾老师他们在这儿。孩子以后还得在学校混，不能让孩子难做。
“好了好了，闭嘴。人家老师来家访就好好聊。”书记把林月奶奶从地上拉起来。
“怎么聊?这死妹仔不干活，我们吃什么?他们这不是为难我吗?”林月奶奶推了推林月，“你站这儿干嘛?说话呀。”
“爸爸本来就给了你钱的，你自己存银行不愿意拿出来用。每次去上学他们都笑我，说我坏话。有些课没上到，后面根本就听不懂。”林月红了眼眶。
不止如此，学校要买的资料奶奶永远不会拿钱，说她是撒谎骗钱。她不敢和爸爸说，爸爸一个人在外面挣钱本来就很辛苦，不能让爸爸再有压力。
“你个小兔崽子，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养你还错了，白眼狼一个。”林月奶奶说着就要去掐林月，被小陈老师拦下来。
林月奶奶被拦住，转而过来推小陈老师。
“你们都给我滚，都不是好东西。滚！”
书记在一旁打圆场，把顾老师拉到一边：“你们先走，到时候闹起来不好收场。安慰一下那个姑娘，让她别放心上。再想想别的法子。”
就这样，他们无功而返。小陈老师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捡起宋南意的笔记本。
车上气压有些低。
顾老师已经受挫多回了，身经百战，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次的对决。这次是小年轻们上，人家以为他们好欺负，下一次换自己上。
宋南意冷静下来，刚刚自己过于激动，像村口骂架的大妈。事情没解决，倒是把自己气到了。
想想刚刚那个情况，林月得有多无助，吓到孩子了。
“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林月奶奶。顾老师，你有林月爸爸的电话吗？”宋南意问。
“有的，开学的时候有个家长联系本。回去我把它翻出来。”
“你的意思是找她爸爸谈?”小陈问到。
“是个不错的法子，可以试试。”顾老师点点头说。
初中的孩子成绩马虎不得，如果跟不上高中都考不上。
入夜，宋南意躺在床上。她想到了张桂梅先生，她不知道先生花费多少耐心和那些顽固的家长周旋。真的等自己亲身经历，才更能体会张桂梅肖战的伟大。
【作者题外话】：“女孩子要做凤凰，在灰烬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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