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身不遂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重的伤,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还可以演一朵白莲花,现在才惊觉自己演技这么好。
“少主,我在这里多有叨扰,给你添麻烦了。”
皓玉略一欠身,表情真诚且满怀歉疚:“是我照顾不周,怠慢了姑娘,姑娘若还有旁的需要,随时来找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不得不走了,这难闻的气味薰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少主慢走”,白景行心里乐开了花,目送着皓玉离开,喜不自禁地哼着小曲和去后院准备洗澡去了。
本来一个不想走,一个想要留,一场小插曲让两人都如了愿,皓玉心里却没觉得这是场意外之喜,心情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他踱回书房,先是叫人去追厘招,让他再带两个心腹侍女过来,这别院没有女子,男女有别,诸事不便,有了侍女更方便探她的底细。
他又派人传来了厘山。
厘山进门,没有系围裙,脸上也没有先前的憨厚之色,反而神情十分严肃,见了皓玉,干脆利落地躬身行礼:“见过少主。”
皓玉以手撑头,双眼微闭,缓缓道:“依你之见呢?”
厘山略一低头,道:“她的确没有分毫灵力,饭量奇大,且连天心兰都不认得,除了所戴之铜蚺,无一点能证明她是白景行。”
“我还想知道关于白景行更多的消息。”
厘山面沉如水,眼神坚毅,像是要奔赴一场战役:“明日午时之前,必将消息带回。”
皓玉像是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答案,闭目挥手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加派些人手,多留意些。”
厘山领命退下。
皓玉心里有些乱,虽说不是乱如麻,却是没来由的心慌,这种感觉只在他重病濒死时出现过。他坐在圈椅上,用左手撑着头,右手捂着胸口,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厘招给他渡了些灵力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见厘招坐在榻边闭目养神,那个女子靠在床榻的栏杆上睡着了,她用双手扒着栏杆,下巴抵在手腕上,满头的湿发还不时往下滴着水。皓玉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铜蚺,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本来是个大白天,屋子的气氛却让人昏沉欲睡,自幼被无眠之症困扰、要靠咒术入睡的皓玉,被一阵强烈的困意袭卷,没来得及叫醒厘招,第一次自己睡着了。
听说她还......亲了自己一下,皓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用拇指和食指慢慢地捻着看着,细细地回味着,心想,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白景行这厢,此时的她早就把沾满淤泥的鞋子扔到爪哇国去了,穿得活像裹了个破麻袋的叫花子,光着个脚坐在浴室大门口,眉开眼笑地看着侍卫仆从们个个健步如飞—跑来跑去给她烧洗澡水。
等了很久,等得月亮都挂上了高高的天幕,她抬头搜寻着北斗七星的位置,从小她就喜欢看星星,看北斗识南北,迷失方向的人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可是,家在哪里?我想回家!
在短暂的伤感之后,她与月亮都相看两厌烦了,水还没烧好,她现在是又饿又乏身上还粘乎乎臭哄哄的,只想马上洗个热水澡让自己舒服一点。
“还不如到那个潭里游两圈呢,等了这么半天也没洗上,我自己找地方洗去。”她站起来对提着两桶热水从身边经过仆从说。
仆从道:“姑娘莫急,少主吩咐一定要将热水备足,所以慢了些,再加两桶马上就好。”
这就和去餐厅吃饭一样,上菜慢了,问服务员得到的回答一般都是“正在做,马上就好”,你如果说这菜别上了退钱,保准五分钟之内菜就能上桌。
果然,她一催,热水也好了,连女装都送来了。
两位送衣服的侍女长得跟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下凡似的,柳眉樱口,素手纤腰,名字也好听,一位唤作落霞,一位唤作飞星。
身为顶级颜狗的白景行一时看呆住了。
“落霞来为姑娘更衣。”
妈唉,声音也这么软糯好听!
白景行在两位侍女的簇拥下进了浴室,转过一道平平无奇的屏风之后,被里面的奢华程度惊呆了,杨贵妃华清池也不过如此吧。
里面装饰考究,用的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明,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都放满了热水,池沿上依次排开摆满了水果和点心。
她不好意思地搓着脚上已经风干了的淤泥,指着小池子说:“我先去里面洗洗干净,二位姑娘就不用帮我洗了吧,我自己可以的,你们先出去吧。”
两位侍女飞快地交换了眼神,落霞更是单膝跪地道:“姑娘,少主让我们过来就是伺候姑娘沐浴更衣的,若是少主知道姑娘嫌弃我们姐妹二人伺候不周,我们是要被责罚的。”
说罢还悲悲切切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景行长这么大,除了和老妈一起洗过澡外,还真不适应别人看着自己洗澡,但二位美女着实可怜,一想到厘招那个眼神,再看看柔弱纤细的飞天美貌侍女,有可能她们真的要受惩罚,我于心何忍啊?
“那好吧,我向来都是自己洗,还真是不习惯被人伺候。”
落霞立马破涕为笑,上前帮她梳解鸡窝一样的乱发,闲聊道:“姑娘,我们少主平日最好洁净,书房寝房都必须一尘不染,不让人轻易触碰,更别说汤池了。说起来,姑娘还是头一个能在他的汤池中沐浴的人呢。”
白景行宁愿没有这个殊胜荣光,她宁可在租来的公寓里喝闷酒,也不愿在这虚妄世界里奢华地泡澡。
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却道:“那我还真是不胜荣幸。”
飞星帮她取下头上的簪子,弯着小笑眼凑到她眼前:“我听说,姑娘还亲了少主一下。哦哟,这种一亲少主芳泽之事,我们可是连想都不敢想。”说完自己的脸先红了,用双手捂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个不停。
唉,果然是八卦艳闻传千里,连侍女们都知道了,看来我这女流氓的名声是洗不掉了。
“我那是为了救他,不得已面为之,你娇羞个什么劲儿?哦,合着这少主是你”,白景行指着在一旁整理衣裳的落霞,“还有你”,她又指着捂脸偷笑的飞星,道:“原来少主是你们的梦中情人啊。”
飞星捂着脸扭怩娇嗔道:“唉呀别说了,人家脸都红了,小心让人听去告诉少主,那我可没脸见人了。”
落霞将带来的衣裳整理好,一一搭在放衣裳的架子上,“姑娘等下就换上这些,余下的我收好姑娘后日再穿”,她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少主这样的男子,确实值得姑娘们仰慕。”
飞星接过话头,小嘴飞快:“我们少主吧,模样生得好,性子也温和,从不责罚打骂我们,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每天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军营,平时见他一面都难。”
军营?怪不得这些侍卫都一身戎装,这里一个侍女都没有,敢情这里是军营外的别院,难怪他们都一脸警惕,原来是我闯了军事重地。
落霞帮白景行脱去外袍,将她扶到小池子里坐好,接着道:“唉,即便见着少主,他可能都没时间正眼瞧我们一下子”,她叹了口气,无限感慨:“少主是天心皓月,我们啊是腐草萤光,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话风一下子从澡堂八卦变成了集体失恋现场了。
飞星嘴快,凑到池子边上看着白景行道:“话说回来,白姑娘让少主另眼相待的法子不错啊,少主一下子跟你说了好多话吧?还许你用他的汤池沐浴,我好生羡慕呢。”
白景行正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笑了笑装作不经意道:“都是巧合,巧合。不过,飞星姑娘怎么知道我姓白?”
“喏”,飞星指着她搭在池边上左手的铜手环道,“铜蚺上不是刻着你们名字嘛,白景行,白姑娘。”
白景行低头细看,原来这铜手环上还真刻着三个字,之前她只想着怎么保命,根本没来得及细看,而且手环上刻名字也太老土了。
“对了,方才聊得高兴,忘了介绍自己,我叫白景行,多谢二位姑娘的照顾。”
飞星又道:“话说回来,白姑娘是怎么和少主巧遇而一亲其芳泽的呢?我也想知道。”
落霞用水泼她道:“天天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害羞,白姑娘别理她,要我说,姑娘和少主这等巧遇,就叫做缘份,是求都求不来的。”
白景行想着这又是落水、捆绑play外加荷池淤泥当饮料这样的缘份,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天,便道:“什么缘份嘛,就是天黑没看清路,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恰巧你们少主也落水了,我水性特别好,就顺手把他救了起来。”
飞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从来都是英雄救美,如今竟然是美救英雄,你们真的很有缘份,而且还是天定的。”
白景行满脸拒绝,她再也不想被捆在美男子的床头栏杆上看他睡觉了,“就是顺手,顺道救的而已,求求你们,别再说什么缘份天定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少主虽好,我无福消受,还是留给你们吧,他是你们的公共财产。好姐妹们,放过我吧。”
落霞一边搓着她的头发一边问:“我家少主的模样心性,放眼整个灵域,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白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看少主对姑娘可是特别的另眼相待,若回去禀告一声你们大祭司,这事没准能成。”
飞星坐在池子边上,双手托腮,一脸天真:“不过我听说,风吟宫的最厉害的法师是不能婚配的,不过姑娘只是铜蚺法师,还是有机会的,加油哦。”
白景行又学到了一个新知识点,这里最厉害的法师都是单身狗。
不过她眼下只想活命,对少主可没什么兴趣,谁会对一个书里的纸片儿人生出感情来,我虽然在泡澡,我脑袋可没进水。
“好了,少主是你们的,他属于你们所有人,不能便宜了我一个人,来,换个话题。”
自从三人进了汤池之后,皓玉和厘招一直在门外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