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在一旁啃着鸡翅,周边的肉吃完,露出带着点肉的骨头,她本想着用手拿起来嗦干净,但看到一桌子的人,难免有些尴尬。
于是碗里的鸡翅,丢也不是,吃也不是,十分窘迫。
几秒后,李巾凡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表情,徒手拿起她碗里的鸡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众人聊着,顺便将鸡翅上的骨头和肉分离开,两串鸡翅处理完,再推回她面前。
整个过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随意自然,旁人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饭局差不多结束,李巾凡去结账,梁思远喝了不少酒,手开始胡乱挠头:“嫂子,兄弟说句心里话,李巾凡那狗以前确实挺不是个东西,但我还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的这样上心。”
江何淡然一笑,没打算信:“是吗?”
何霖这会也窜出来说两句,“确实是,你是凡哥带来和我们吃饭的第一个女生。”
“那秦梦娇呢。”江何想到前两天闹别扭,想打探点什么,“你们不认识么?”
梁思远听到秦梦娇的声音,激动起来:“卧槽!女神在哪??!”
“之前我们和凡哥在操场打球,秦梦娇拦着凡哥要QQ,不给就赖在球场中间不走,球场几个人急着打球,凡哥就加了。”何霖捂住梁思远的嘴,解释着说,“你千万别错怪凡哥。”
江何嗯了声,没继续往下说,也不想多听什么。
何霖还在说:“凡哥这人,就那个样。”
说着,李巾凡推开门,顺手拿起椅沿上江何的外套包包,和大家摆手道:“走了。”
江何跟在他身后,礼貌性的和大家道别。
……
两人出了店,李巾凡推开隔壁便利店的玻璃门。
江何有点诧异,但还是跟着进去:“你要买什么吗?”
李巾凡直奔饮料区,拿了两瓶矿泉水,突然问她:“吃糖吗?”
江何稍愣,摇头:“吃不下了。”
听她这么说,李巾凡还是拿了一包可乐软糖,在收银台付了款。
江何什么也不说,就讷讷地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她就去哪儿。
后脚刚踏出便利店,走到距离两百米左右,李巾凡倏地止住脚步,江何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撞在他后腰处。
“嘶——”江何被撞的有些疼,情不自禁发出痛苦的声音。
李巾凡转过身,下意识查看她的额头,挑着眉道:“江何你怎么回事儿?”
“啊?”江何有点懵,明明受害人是她,怎么一副审查滔天罪犯的样子,“我没——”
“走路不看路,谁教你的?”李巾凡语气不太好,轻揉了揉她额头被撞的地方,“如果撞到别人,吃亏的是你,能懂?”
江何莫名觉得委屈:“嗯,懂。”
李巾凡长长地叹一口气,手未停:“还疼不?”
江何摇头,就差把不开心三个字标注在脸上了。
李巾凡扭开矿泉水瓶盖,睨了她一眼,语气清淡地问:“刚握手的是哪只?”
江何:“哈?”
“算了。”
见她没反应,李巾凡将她两只手扯出来,替她挽好袖口,好心提醒:“脚往后收点。”
江何乖乖照做。
下一秒,一瓶矿泉水倒在她手上冲刷着,顺着手背往下流。
眼看着快要倒完,李巾凡又开了一瓶矿泉水,接着倒下去。
亲自上手帮她搓洗。
手就那么点大,却搓了好一会,江何看着渐红的双手,咕哝道:“好了吗…”
“好了。”李巾凡拿出纸巾,替她擦拭干净水渍。
手心被凉水冲刷太久,寒意刺骨,顺着手腕慢慢往上肢爬。
不知什么时候,李巾凡伸手嵌进她的指缝间,宽厚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掌心相融。
“江何,记住了。”李巾凡抿了抿薄唇,目光严厉而凉,“以后别碰其他男人的手。”
江何呼吸稍稍一顿,有些被吓住,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他表露出凉薄的模样。
“知道了。”江何声音很小,像河水一般汩汩流淌,“可人家要和我握手,我总不能晾着吧。”
李巾凡一贯慵懒的语气:“嗯,晾着。”
“……”
气氛一霎沉闷到了极点。
江何憋屈的想抽出手,却被他攢的动弹不得。
李巾凡瞥她一眼,本想再说些话,看她的表情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有点重了。
“对不起,”李巾凡头低了下去,态度十分诚恳,“我没想凶你。”
江何没表态,没办法直视他这句道歉。
“你知道你说话有多重吗?”
“多重?”
“重到能把地上砸个坑。”江何嗓音高了一个度,又柔又刚,替自己委屈,“李巾凡——”
李巾凡抬眸看她:“嗯?”
“你以后,能不能不凶我?”她几近哽咽。
你能不能,别对我露出那么冷淡疏离的样子。能不能,对我再耐心一点。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李巾凡抬手起誓,懊悔道,“以后不会凶宝宝。”
“好。”
……
走到来时的十字路口,等了两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
李巾凡瞥了一眼,是辆空车,随即打开后座车门,示意江何进去:“小心点头。”
江何嗯了声,坐进车里。
而后李巾凡也坐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几秒钟时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师傅,万象城。”李巾凡报了地址,又抓起江何的手,紧攥着。
江何还有点不习惯,手心出汗热的厉害,偏头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不自觉地吐了口气。
“?”李巾凡注视着她,懒懒道,“不舒服?”
“没有。”
江何暗想,刚刚也没多大动静吧?怎么就被他注意到了?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李巾凡坐直身子,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可乐软糖,撕开包装递到她面前,细声低嘱道:“吃点甜的,能抑制晕车。”
江何细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愣愣地望着眼前青筋有些凸起的大手。
“发什么呆?”李巾凡上下挑着眉,眼睛半阖着,莫名轻笑,“又被我迷住了?”
他的笑声不太放肆,倒瞬间点醒了江何。
江何微抿着唇,慢半拍地接过软糖,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声音含糊不清地:“暂时还没有。”
“是这样吗?”李巾凡若有所思地瞧她。
江何点头,刻板地应:“嗯。”
李巾凡唇角一松,倒是妥协,“江何——”
他收起嬉笑,肩膀往江何那边斜,慵懒的嗓音中夹杂一些嘶哑,一度敲在江何的心里。
“不给你对象喂一个?”
灼热的吐息喷在她耳畔边,激起一团红晕。
此时江何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害羞的抬不起眼皮,而后,她手伸进包装里,拿出一个软糖递到他嘴边。
默了三秒,李巾凡啧了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说点别的了?”
江何慢了半拍:“什么?”
李巾凡似笑非笑,抓着她的手腕往唇缝间带,张嘴咬住软糖。
随后动作却快,吻上江何的唇。
从吃下软糖到吻过去,不到一秒。
江何懵懂的眼睛睁的硕大,忽闪忽闪,顿时牙齿被舌撬开,一个温润的软糖推进口腔。
“喂东西是这样喂的。”李巾凡松开唇,身子坐直回去,低低笑起来,还不忘帮她抹去唇周的水渍。
江何的脸彻底红透,连粉底也遮不住地由里到外的绯红。
他总是这样,做事出其不意。
“完了……”江何突然在意起口红有没有被蹭到,拿出手机照镜子,有些囧,“口红全被你吃了!”
李巾凡依旧透着一股坏笑:“没事儿,我爱吃。”
“……”
江何不打算和他说下去,不管怎么说,他总是能让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曲解成不太好的意思。
压根说不过他。
……
没多久。
到了万象城,两人下了车,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商场一层,还没开始逛,李巾凡外套口袋里传出一阵彩铃。
“风筝在阴天搁浅,想念还在等待救援,我拉着线,复习你给的温柔——”
江何注意到铃声,是周杰伦的《搁浅》。
李巾凡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稍闪了一下,漆黑的瞳仁瞬时多了层冷意,直接熄屏。
江何:“怎么不接?”
李巾凡神情略显恍惚:“不用管。”
江何哦了声,视线看向别处。
他正将手机收回去,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接二连三的电话在两人之间生出间隙。
江何觉得不管是谁,一直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索性劝他接电话:“接吧,万一有什么事找你。”
李巾凡怔了几秒,撂起眼皮看着江何,像是征得了同意,点了接听:“什么事?”
江何对上他的眼神。
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点不安。
“不了。”李巾凡目光很淡,多说两个字都嫌烦,无形之中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寒意。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声音薄弱到丝毫辨别不出是男是女。
不过她盯着李巾凡的表情,像是不太喜欢这人。
“现在?”李巾凡眉头一蹙,透露出满脸的不耐烦,语气依旧很淡,没过多的表现出来,“行。”
李巾凡挂电话后,恢复了原有的温和,他掐了下江何的脸,动作格外的轻,冲她浅浅一笑:“我有点事要处理,我送你回学校,下次我们好好逛。”
江何摆摆手,怕他很急便拒绝:“没关系,你先去吧,我自己随便逛一会。”
话脱口的瞬间,江何心里一阵忐忑,其实她希望李巾凡能够留下来。
“对不住宝宝。”李巾凡拿出自己的钱包,没等她乐不乐意收,直接塞进她手里,“看上什么就买,你对象给你兜底。”
“嗯。”
江何凝视着他直径离去的背影,在人群里渐长渐远,心有些失落落的。
李巾凡穿了一身深沉的玄色,墨黑的骆驼冲锋衣里嵌着一件纯白短T,下身搭配着黑色五分短裤,身姿挺拔有型,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锋利感,与他以往的气质很符合。
十月迟来的秋老虎,气温时高时低,路边的香樟叶子也逐渐枯黄,时不时随风刮起在空中飘零。
江何逛街的心思全无,兴许今天是周五的缘故,商场门口人山人海,很热闹。
她坐在喷泉对面的大理石凳上,放眼望向旁边的卖唱表演。
两个男生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一把吉他,一副话筒,正在唱林俊杰的歌。
江何盯的出神,身后的银杏树被风吹散了好些叶子,其中一片飘了许久才落在她腿上。
江何垂下头,拾起银杏树叶,来回翻转着看,手里的钱夹还存留着一丝温度,她有点纳闷,李巾凡是什么时候把钱夹塞给她的。
倏地袭来一阵清风,像是带着刀子,划开衣服肆无忌惮的入侵,钻进骨骼里的寒。
江何偏头,瞥见一旁有些蔫巴的向日葵,仿佛他的气息还在,再一眼手中枯黄的银杏树叶,瞳仁幽深复杂,却无言。
两个男生唱至高潮部分,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人群接踵而至。
“学会维系爱情以后不用再惋惜
无论再苦还是动心
无论再难还是努力
服从感性抗拒理性
不愿活着心却死去”
秋,仿佛一夜之间到来,江何呆滞无神,暗想着,去年的秋天是什么时候来临的,又或许,四季更替,她从没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