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何突然感觉胸口有块巨石压住，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她抬手轻拍着胸口，大口呼吸，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可不论怎么拍，那地方，像冷水从头到脚浇下去，凉透了。
一段感情，信任一旦崩塌，第六感就将脑神经四面八方地扯。
像大脑皮层发出指令，迫使她悬在屏幕上方的手将战绩滑到最底端。
战绩上显示五人排位，四局连胜。
她分别点进四局战绩，仔细看了下队友，每一局都有秦梦娇。
江何返回前瞥了眼时间，前天晚上九点至十一点半。
顿时一股凉气涌上心头，江何表情彻底发懵，攥着拳头的指甲嵌进肉里，刺的她忘了疼痛，分外清醒。
前天晚上，不就是，她因为不发朋友圈难过的那天吗？
她还在纳闷明明随口扯出来的谎言，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他却没发觉。
原来他是在和秦梦娇打游戏。
一切就像准备好迎接她似的破了案，所有证据都在堆在她眼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被骗了，他没有那么爱你。
江何难以置信地呆坐在床上，眼眶渐红，蓄满了泪，她抬头望着天花板，想让自己冷静一点，稍微不这么狼狈。
可她现在，就像被人扒开衣服，丢在街头裸露般难堪。
听见李巾凡回来的动静，江何迅速伸展衣袖抹去泪痕，一副倦怠模样躲进被窝装睡。
李巾凡将玻璃水杯搁在她床头，拍醒她起来：“水还热，喝点再睡。”
江何爬起身，刚哭完的眼睛水肿还没完全消失，一片猩红，她抿了一口水，把手机递给李巾凡。
黑沉沉的夜，关了灯的房间里，摸不着边际的寂静。
江何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乞望自己能够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找到一点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李巾凡翻过身去搂她，阴沉寂静的气氛被打破，漆黑如墨的房间里飘着冷淡的回音。
“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厉害。”江何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喉间滚动着一丝颤音。
李巾凡顿了下，才缓过神问：“什么？”
“我看到你李白和赵云的胜率——”江何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枕头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浸湿枕巾，“百分之九十，很厉害。”
李巾凡没发现任何问题，嗤笑着：“你才发现？”
江何嗯了声，没再说话，无声的哭泣还没停止。
李巾凡揽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靠，有力地大手停留在她侧腰的纹身处摩挲。
江何尽力控制住情绪，但那眼泪，就像拧开的水龙头，拔掉了开关，怎么都止不住。
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狐狸媚眼被枕头扯的更往上扬，玻璃眼珠浸泡在海里一动未动，目视着前方放空，跑出眼眶的泪蓄满在眼头，顺着鼻梁一点一点任它往四处流。
对啊，我才发现，你确实很厉害。
在感情这方面骗人，你一直有无上限的空间，游刃有余，很厉害。
……
两人一直没在说话，江何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直至睡去时，李巾凡突然出声：“为什么纹LOVEMYSELF？”
“头脑发热，就纹了。”江何说。
“因为前男友纹的？”李巾凡终于开口问出卡在心里的鱼刺。
江何的情绪快绷不住了，在边缘挣扎，她声音微颤着，轻的仿佛一片枯叶飘零在空中，久久不能落地。
“因为你。”
李巾凡脸色骤然一紧：“我？”
江何补充完：“但我是纹给自己的。”
“不是高三毕业纹的？”李巾凡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粗粝的拇指在纹身处蹭的更猛烈了些。
“是。”江何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很久很久。
这一瞬间，李巾凡脑中如同惊雷一般，炸地四分五裂。
“太喜欢你了，所以我想多爱一点自己。”江何仿佛在警示自己，多爱点自己，才会被人珍惜，她接着说，“没有人会把爱分我一点。”
“有。”李巾凡把她扯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缓慢而柔，“你父母，还有我。”
闻言，江何鼻腔彻底泛酸，断断续续抽噎着。
你骗人。
一个小时前，你手机里那个女生，还邀请你开黑。
你不会，你只会骗我。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李巾凡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说道，“很久以前是多久？”
李巾凡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过去，他不太确定的说：“你也是黄中的学生？”
江何摇头，顿了顿，眼底爬上一层雾气：“忘记了，大概一亿光年那么久吧。”
李巾凡笑：“江何，上课睡大觉了？”
“？”江何没明白什么意思，“什么？”
“一亿光年是长度单位。”李巾凡盯着她看了一会，笑意未敛，而后低头吻在她眉间，又十分正经地说，“辛苦你了，江何。”
“什么？”江何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喜欢我这么久，辛苦你了。”李巾凡掌心渐渐收紧，声音沙哑着，“我都明白。”
喜欢我这么久，应该很辛苦，不过没关系，我来了，希望不算太晚。
说这话时，他心想，这些年，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引得不少女人爱慕，迷失在吹嘘的世界，沉醉在滥情的糜肉场，大多数人只是喜欢他这张脸和骨子里的风趣，或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只有江何在漫长平淡的时光里，从一而终的爱他。
他承认，自己栽了。
在不久前，他才意识到真心实意的爱上一个人，自卑会像无底洞般，如蚁啃噬。
眼底的心疼也会像窗口易碎的玻璃，时刻准备为她叹息。
窗外夜雨未停，噼里啪啦抽打着窗沿。
这是他们度过的，最平静的一个夜晚，没有缠绵缱绻，没有嬉嬉闹闹，彼此淡然躺在床上，十指相扣着，聊着过往与未来。
一个人在想，以后要对学习上点心，要配上最好的她。
另一个人，整颗心脏被泡在水里，发肿，发涨，仿佛一场洪水猛兽，下不完的暴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