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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暖挣扎着想爬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匆忙中就想要下床,可是双腿刚刚沾到地上,还来不及扶住床橼,整个身体跌倒在地上。
瓷砖的地板冰凉一片,透过她身上单薄的衣服渗透到她的皮肤上,然后钻进她的骨髓里。
除了令她颤栗不已的冰冷之外,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她在害怕,害怕他真的会出事。
“呕——”
杨暖突然反胃似的干呕了几下,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却又怎么都呕吐不出来。
“喂!小姐,你没事吧?你别乱动啊!”
一旁的护士被杨暖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扶她。
杨暖深吸一口气,感激地瞧了一眼那护士,她心里难受得厉害,眼睛越是胀痛得厉害,似是有泪水即将滚落下来,她却紧紧地咬着牙。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运动而有轻微的撕扯,殷红色的血丝立刻就渗透了出来,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洁白净的地砖上。
“我没事,谢谢你。”
杨暖不着痕迹地抽手而出,她用力地扶住床沿,强压下心口剧烈的疼痛,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跑去,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喂!小姐,你别跑啊!你的伤口还没有消毒包扎的。”
回过神来的护士连忙出声大喊道。
杨暖对那护士的话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朝着外面跑,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见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已经跟北忆尘结婚了,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半,是她那一对龙凤胎宝宝的拔拔。
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询问台跑去,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恐惧和不安充斥着她的心脏。
就像是可以不断变大的幽灵一样,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理智。
杨暖的耳边不停地回想起那个护士的话。
“他伤得有点重,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却是睁得大大的,更是闪烁着一种灼灼的目光,心里不停地祈祷着,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杨暖的脚步凌乱得不成样子,只顾着往询问台跑去,只是,她刚跑到一半的身后,路过一个亮着灯的手术室,手术室的门豁然沉重地冲里面打开。
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逸散出来,跟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杨暖的脚步立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再也抬不动一步,整个身体就像是僵住了一样。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昏暗而幽深的手术室门口,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下一刻的时候就要从咽喉里蹦出来一样,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手术室,目光渐渐地呆滞。
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率先从手术室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情绪更是低落。
躺走到微怔的杨暖身边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手术大褂被一直纤瘦的手紧紧地拉住了,眉心下意识地紧紧拧在一起,他刚想要发作的时候,低头一看却是一个神情狼狈又悲伤的女人。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焦虑、急切、担忧、不安,甚至还能在她的眼睛里瞧见一丝绝望。
“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
杨暖的嘴唇看起来很干,声音更是嘶哑得难听。
那医生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杨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抢救无效,死亡!”
顿了顿,他又补充来一句:“你说,我这个医生是不是很没用?连一个出车祸的病人都医不好。”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对不起,请节哀,我已经尽力了,我也很想把他救活,可是,他受的伤实在太严重了,五脏六腑受到严重的挤压,都已经移位了。”
医生的话刚说完,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着,这个不会是北忆尘的,一定不会是他的。
祸害遗千年!
北忆尘!他,他就是一祸害!怎么可能有事呢!
手术室里突然响起手术台的轮盘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杨暖微微愣了一下,她立刻闻声望过去,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手术床快速地走了出来。
上面躺了一个人,用白色的纱布盖住了整个身体,一张到脸部,可是,杨暖还是看到了伤者身上穿着的暗格子的衬衫。
那一瞬间,她的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差点站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捂着胸口干呕了好一阵子。
纤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脑袋更是一阵眩晕,唯独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噩梦,是她眼睁睁地看到的事实。
杨暖连忙扑过去,她鼓起勇气,用力地掀开那一块白色的纱布,一张脸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恐惧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不!不可能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个人肯定不是他!
杨暖的手背紧紧地靠着冰冷的墙面,双腿颤抖着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从后面追上来的护士连忙伸手扶住她。
“小姐,你没事吧?先回病房我给你包扎伤口。”
“我。”
杨暖张了张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难受过,即使很久以前,她听医生说,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即使母亲和外婆过世,她心里也没有这样绝望过,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突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扶着她的护士推开了。
杨暖踉踉跄跄地朝着那几个医护人员跑过去,她的胃部几乎痉挛,一阵阵抽搐的疼痛,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儿更是让她止不住地想要呕吐。
可是,她的双腿却停不下来,她必须追上去再仔细辨认一下。
因为杨暖始终都不相信,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就是北忆尘,她不会相信的。
她很快又被几个护士拉住了,或许是她们担心她会伤心欲绝,她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口的一侧的数字在变化,“2”、“1”、“-1”、“-2”,最后嘎然停止。
据说,那里是阴森森的可怕的停尸房。
“不,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杨暖瞬间泪流满面。
那些强忍住的泪水怎么都忍不住了,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那些护士突然就放开了她,她的整个身体几步不受控制地蹲下去,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膝间,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
泪水从她的指缝间缓缓地渗出来,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冰冷的地面。
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死去了,不相信。
“暖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似是低声呢喃,又似是压抑着强烈的痛苦,这句话不时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不,不要。北忆尘!北忆尘你一定在骗我!你不可能有事!你还欠我那么多!我不准你有事,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又想给我什么惊喜了!”杨暖神态有些异常,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就一直低头自己呢喃着。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阮译鸿眯着眼睛点燃一支香烟。缓缓的吸了一口之后。
他便拿过手机,找到了通讯录的一个联系人。
再阮译鸿按下拨号键的时候。对方就传来拒接的提示音。
阮译鸿掐断电话。重播,掐断重播。如此往复几遍之后。阮译鸿差点儿气的的手机给摔了。
梦里的杨暖,关于北忆尘的噩梦依旧在继续。
杨暖根本不相信北忆尘会出事!
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
杨暖紧紧地拧起眉心,也许他只是暂时性的休克,说不定在送去停尸房的路上突然就醒过来了呢?
她的脑袋飞快地闪过这样一念头。
想到这里,杨暖噌地站了起来,双手狠狠地抹掉脸颊上的泪痕,一双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电梯门口一侧的数字,一个一个的数字,缓缓地往上攀升。
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护士见她突然站起来,只当她是伤心过度需要安静一会儿,就不打算一直守着她,免得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那护士想到这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杨暖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叮——”地一声,电梯门再一次缓缓地打开,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可是,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两个年轻护士,杨暖瞬间又绝望了。
地面上的冰凉透过脚心缓缓渗入她的骨髓里,他被留在了停尸房里,他没有醒过来……
不!
他不会有事的!
杨暖不停地摇着头,十指紧紧地攒在一起,圆润的指尖几乎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的耳边只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暖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北忆尘,你是傻子的么?
怎么可以为了我的安危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呢?
杨暖怔怔地站在原地,用力地咬着下嘴唇,她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个将生的希望留给她的男人了无生息……
“刚才推进去的那个男人你看到吗?真的好惨!整个一张脸都被撞到满目全非了,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你说的是今晚上发生在夏格路那边的车祸吧!我刚才听说了,说是一辆逆行的大货车引起的,那些人也真是倒霉,全都是被连累的,据说车祸现场更惨烈。”
“是啊!我听李医生说,那个男人本来不会死掉的,可是,他坐在副驾驶竟然没系安全带。”
原本空洞的眼睛紧紧地有了些许色彩,那两个裁减而过的护士依旧在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刚才的事情,而她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刚才那个人不是北忆尘!
一定不是他!
“对了,我听几个赶到现场的护士说,连环车祸中好几辆都是百万豪车。”
“是啊!而且我还听说那个男人,二三十岁的样子。即使脸被毁了,还是掩不住他的颜值!,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没想到一场车祸却夺走了他的性命。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要是结婚了,不知道她老婆是高兴还是恸哭!”
“这是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
那两个护士的声音渐行渐远,杨暖的脸色再一次白了白,她很努力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很努力地深呼吸,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尽管这样,那种恐惧的感觉依旧吞噬着她的理智。
回忆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泻千里,泛滥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