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礼呼出一口气，绵长的一口气。
其实杜晓彬和家里的事情，虽然后来没有叨扰过她，但是她的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的。
她甚至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谢俊承带回家让杜爸杜妈见见，因为怕将来他成为他们眼里能擦屁股善后的那个提款机。
今天杜晓彬的这通电话，好像终于让她看到了一点，走出阴霾的曙光来了。
她对电话那头道：“哥，你能振作生活就很好，听到你往前走了，我替你开心。”
杜晓彬在那头一拍脑袋，似乎才想起来什么，“小礼，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想好好跟你道个歉，但是家里的事情我一直焦头烂额，当时也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所以就……现在我有新工作了，我请你吃顿大餐吧，海鲜自助怎么样？”
杜晓礼笑笑，“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每天都是吃吃喝喝。你才刚上班，工资都没拿到，就别破费了。等你正式拿到薪水再说吧。”
“小礼……我好像很久都没能为你做点什么了。”
“……”
“小时候你喜欢吃什么都会跟我说的，我可以带你去买。你书包坏了想换新的，爸妈不同意，我也能买个你喜欢的送给你，你开心得手舞足蹈，还背着书包去所有亲戚面前炫耀是哥哥买给你的。”杜晓彬吸了吸鼻子，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一丁点颤抖，“那时候可真好啊，我还不是个没用的哥哥……”
“……”
“对不起啊小礼，长大之后的我那么没用。”
“……”杜晓礼眼眶一下红了，眼泪已经冲到了眼角，很多被锁在心底里的记忆一点一滴地翻滚起来，“哥，别说了，我想吃海记，能带我去吗？”
“好！那就吃海记！”杜晓彬终于从那种颓败的情绪里挣脱出来，声音也清亮了起来。
杜晓礼道：“我这里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了，一会儿店门外碰头。”
“行，我今天下班早，已经回到市区了，过去很快的。”杜晓彬一叠声地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于知晚从杜晓礼的神情，也大概能揣摩出来电话的内容，“礼礼，家里的问题解决了？”
“没有。”杜晓礼微微一笑，“但是算是有个好的开始了，我哥找了新工作，应该不会指望我去解决问题了。”
于知晚有些欣慰地看向她，“这已经很好了……”
说到这里，于知晚顿住，想到手机里和于知暖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星期前，心里就有点空落落。
于知暖不愿意回消息，也不肯见面谈，似乎铁了心地奔赴向家里安排的相亲之路了。
这个问题，真的难解。
*** ***
海记海鲜自助，算是性价比比较高的海鲜资助餐厅了，没有特别名贵的海产，但贵在新鲜，每天的食材都是从沿海地区空运过来的，鲜甜肥美。
杜晓彬边吃边夸杜晓礼，“礼礼，还是你会挑地方，这家确实好吃不贵。这螃蟹蟹肉真甜呐。”
杜晓礼烫了份鱿鱼，分了一半给杜晓彬，“鱿鱼也好吃，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鱿鱼，别的菜都可以让着我，就是鱿鱼圈不行，我们在饭桌上差点打起来。”
杜晓彬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你都还记得……当时家里条件没那么好嘛，海产一年吃不到两次的，所以我就急眼了……”
杜晓礼道：“但是大部分时候，你是让着我的，我吃鱼头你吃鱼尾，我喜欢吃甜皮鸭皮，就把皮撕下来，然后肉都给你吃。那时候路口大爷卖的天蚕土豆爱放折耳根，我不喜欢吃，全都挑出来让你吃……”
“……”
“哥，你也别内疚。我们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缺陷。我们都是平凡的普通人，你不用再一口一个把没用挂嘴边上。”
杜晓彬沉默了半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要是过去，这时候我应该说‘你不用安慰我，哥哥知道自己是真的没用’。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真的只想做个有用的人，给你看看我的进步。”
杜晓礼笑了，举起自己的果汁，“哥，就冲这句，我也得敬你一杯。”
杜晓彬举杯相碰，“你也是，越来越好啊。”
就在这个气氛融洽的当口，一道女声传来：
“小琴跟我说看见你跟女人来海记吃饭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让我抓了个正着！”
袁佳乐那高亢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也很有穿透力，瞬间周围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过来了。
杜晓彬憋红着脸，站起身来，“你能不能看清楚，我是和小礼吃饭，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袁佳乐看见是杜晓礼，气却一点都没消下去，眼泪倒是涌出来了，“我回娘家住这些天，你非但不来找我，你还和你妹妹大鱼大肉吃起来了？你心里还有我么？心里还有孩子么？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你才开心？”
杜晓彬只感觉有苦难言，“我们先前这么对不起小礼，我只是想带她吃顿饭怎么了？我是她哥哥，做哥哥的差点把妹妹卖了，请妹妹吃顿饭怎么了？”
“她为你这个哥哥做什么了？你们口口声声她是家里最有用的，但是她付出什么了？钱没出钱，力没出力，除了回家脑房子，她还干了什么？”袁佳乐声音颤抖着哽咽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杜晓彬对她一向束手无策，人是他自己选的，肯定也是有真感情的，这些日子他没去找她也是因为杜爸杜妈拦着。
现在人到了跟前，看着她哭，他心又软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怔在当场。
倒是杜晓礼，扫了袁佳乐一眼，用一种并不热络的口气道：“你要是觉得我哥请我吃饭是便宜我了，你就坐下吃，免得觉得自己亏。你要是来挑事的，今天我把这桌子掀了，看谁闹得狠。”
袁佳乐领教过杜晓礼的厉害，当然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来找麻烦……相反，她是来找台阶的，杜晓彬晾了她四五天，她早没了作天作地的底气，现在有台阶就赶紧下了。
“我当然要吃，怎么可能就让你们两个躲起来享福？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孩子也需要营养……”然后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落了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