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柏下车，帮她把婴儿车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
舒玲玲也不客气，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然后系上了安全带。
萧墨柏上车之后，视线微微后移，扫了她一眼，叹气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连副驾驶都不敢坐了？”
舒玲玲道：“怕，你有前科。”
萧墨柏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指腹划过嘴唇，双眼微微眯起，“倒也是，这么一想，我的确是挺危险的。”
舒玲玲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只是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谁也别说话，我只是蹭个车。”
“但我想跟你聊聊。”萧墨柏根本无视她的要求，启动了车子，一边道，“上次你说我不够坦诚，我想了想，我好像确实很少袒露我的事情。不过可能跟你设想的理由不一样，我只是觉得那些事情要再陈述一遍，有点矫情，而且事关他人，我的一面之词你也未必会相信。”
舒玲玲却对这论调完全是嗤之以鼻，“都是商场上的老油条，这种托词我能编一箩筐给你。这么不方便解释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我，我不感兴趣。”
萧墨柏微微皱眉，“你要是真的不想知道，第一反应不会是质疑我话的真假，而是直接打断我的话，不是么？”
“随你怎么说。”舒玲玲一脸的不以为然。
萧墨柏并没有被她不屑一顾的态度唬退，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和向默婷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相识、恋爱，我们有感情非常好的时候，一直也是奔着结婚去的。只是她一直觉得我的物质条件不够成熟，所以一直拖延婚期。
再后来，我受伤退役，联系认识的设备厂商，开始尝试从护具做起，渐渐做出了自己的品牌。刚开始一切都很好，为了给她安全感，我给她公司的股份，写她的名字，让她在公司工作，给她单独的薪资……”
舒玲玲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这不是挺好的么？物质条件已经达到她的要求了，为什么不结婚？”
萧墨柏苦笑，眸光一暗，“说来可笑，因为赌。”
舒玲玲愣了一瞬，“赌？”
“自从手里的钱宽裕了之后，她开始喜欢跟身边的姐妹打麻将。我也没有当回事，只当是娱乐项目罢了。但是后来，她越赌越大，甚至跟着朋友去了趟澳门，直接输光了两百万。那笔钱里，有一部分是她利用公务之便，从公司挪用出去的。”
舒玲玲忽然闭了嘴。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萧墨柏之前不太愿意说这段感情，因为这对向默婷来说，不只是感情上的问题，甚至触及法律。要是真的深挖她挪用公款，估计能把她送进去。
萧墨柏顿了片刻后，道：“当时我想尽办法，凑到钱，补上了那个窟窿。她也痛哭流涕地忏悔不会再有下次，只想平平淡淡跟我结婚。”
“……”
“但是不过半年，她就又接触了网络赌场，一个晚上输了二十万，在偷偷用我手机转账的时候被我发现了。”萧墨柏揉了揉眉心，似乎这些回忆对于他来说，也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面对。
“……”
“我让她戒赌，逼问她还有多少欠账，让她彻底隔绝网络一段时间。我只是想救她，但是她觉得我在限制她的自由，我在阻止她翻盘，她觉得是我在断她财路怕她比我更有钱……我也不知道这些奇怪的逻辑到底是怎么灌输进她脑子里的。总之，那之后，她又想尽各种方法‘回本’，但却只是前一屁股债，我也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
“最后一次的时候，我们订了婚，她去医院检查发现怀孕了，原本打算隔天就去领证，她却在那个晚上，又透支了所有信用卡去赌。然后拿着孕检报告威胁我，如果要留下孩子，就再给她五十万。
我觉得她已经疯了，不能再疯下去了，如果孩子出生，有一个这样嗜赌成性的妈妈根本没办法安稳生活。所以我回绝了她的要求，只答应把她的欠账还清，我还停掉了她的信用卡，断了网络，让她在家里反省。
但是我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她打电话报警逃了出去，去医院流掉了孩子。
她连孩子的遗体都没要，交给医生当垃圾处理了。
我去医院找医生，问孩子被扔在哪儿了，但早没了。
医生只说，印象里是个女孩，如果她好好长大的话，现在应该能走会跳，会叫爸爸了吧……”
“……”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就完蛋了，没有和解的余地了。”萧墨柏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泛白，神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肃穆，眼眶泛起微微的红色。
大概那个他没有见到面却满心期待的孩子，是他不想提及的一道疤。
舒玲玲突然有些愧疚，看了一眼怀抱里睡得正香的小铃铛，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幸运的感觉油然而生。
至少她能选择把她生下来，不会连保护她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我不是有意揭你伤口，我只是……”舒玲玲想了想自己对自己行为的合理解释，“我只是被人耍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而且对你一无所知，就……”
“没事，这些迟早我也会告诉你。”萧墨柏又换上轻松的神情，似乎刚才的悲怆已经烟消云散了，“还有一件事我也得说清楚，我之所以现在和她还有来往，是因为我妈从前年开始，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很多人和事都忘记了，但就特别喜欢她。所以，有些回避不了的情况会碰上。这些我会慢慢处理，但保证一定如你所说，干净彻底。”
舒玲玲回过味来，咳了两声，“别，我跟你还没到那份上。我充其量只是了解你，你的情况这么复杂，我得慎重。”
萧墨柏笑道：“我们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至少我现在是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根藕丝都没有了。”舒玲玲淡淡道，不过话锋又是一转，“不过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会认真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