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城勉强笑笑，坚持道：“我摔了之后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应该是滚的过程中撞到了。”
顾一冶又端详了一下他腿上的伤痕，什么位置的都有，而且几乎没有细长的划痕或者擦伤，全是大小不一的淤青。
他眉心微微一拧，道：“虽然我不是专业的法医，但是你腿伤的伤不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不太可能是摔倒过程中造成的。更像是被打了……”
陈城连忙道：“可能是我平时训练的时候留下来的伤了，没关系的，运动员嘛，受伤才是常态。”
顾一冶见他匆忙转移话题，也就不再继续深究，点了点头，“好，骨头应该没事，都是皮外伤，就是得忍几天痛了。我帮你上药。”
“好的，谢谢顾医生。”陈城感激地笑笑，看起来似乎松了口气。
这头，杜晓礼也把剩饭剩菜热了一下，还加了两个水煮蛋。
她虽然没研究过运动员要吃什么，但是健身教练过去老让她吃蛋白，所以煮蛋总是没错的。
陈城被顾一冶搀扶到了餐桌前，似乎真的饿坏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通狼吞虎咽。
他吃得太猛，差点噎到，顾一冶拍他的背给他顺气，“极度饥饿的时候不能吃那么快，会伤肠胃。”
陈城这才稳住了速度，一口一口地将饭菜送进嘴里，但也不算是细嚼慢咽，只是尚有理智地快速吃饭，“不好意思……我很饿，饭菜又很好吃，所以我就有点控制不住。”
杜晓礼在旁边看着，都差点要以为是不是自己最近的厨艺又精进了……真的有好吃到让人这么没命地埋头干饭的地步吗？
然后他就注意到，陈城一直深埋下去的脸上，两行滚烫的热泪流淌下来。
但是他不想让人看见，嘴上还是那样称赞，“晓礼姐，你可以去开个饭店的，肯定很火爆。”
杜晓礼没有拆穿他，只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吃，可以常来，玲姐都交代过了，以后你来，我会单独给你做一份。”
陈城一直摇头，“不用不用，我来蹭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用为我单独做的！”
舒玲玲接了茬，“那不行，你是运动员，比赛兴奋剂检测那么严格，你还这么瘦，为你单独做一份也是应该的。你要是真的觉得良心不安，拿个好成绩，到时候有奖金了，你给晓礼发一份工资呗。”
陈城嘴里都是饭菜，两颊鼓鼓的，“好，一定！”
“一会儿吃完了，你跟晓礼说一下你能吃什么，什么忌口，运动员吃什么比较好。能满足的，我们都尽量满足你。”舒玲玲这方面是相当慷慨，“要是我们能送出去一个能拿奖的田径运动员，是不是够我吹一辈子了？”
顾一冶笑道：“那还真是，田径一直是我们的弱项，陈同学，好好加油。”
“好，一定！”陈城说着，尾音带着一丝哽咽，被他压下去了。
等他吃完，其他人散去，就剩下他跟着杜晓礼去厨房洗碗。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他受伤了不让他动手，但是他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坚持要自己收拾。
杜晓礼也就趁他洗碗的当口，了解了一下他平时喜欢吃的，还有一些运动员饮食的注意事项。
等问得差不多了，杜晓礼突然冒出一句，“陈城，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陈城洗碗的手一紧，“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顾医生说你身上的伤不像摔出来的，像是被打的。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在哭。”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杜晓礼干脆直白一点问出来。
校园霸凌的事情她不是没见过。陈城这样腼腆、家庭条件不好、天分又强的孩子，很容易变成别人的活靶子。
打十拳都未必敢吭一声。
陈城停顿了一下，还是坚持道：“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我真的没事，就是自己骑车摔了而已。”
杜晓礼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保守秘密，只要你不出卖他们，你就能融入进去？”
陈城咬着牙，陷入沉默。
“但，不是的。如果你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和能力，他们只会无休止地骚扰你折磨你。”
陈城头深深地低下去，肩膀微微颤抖着，还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手，直接去抹了眼睛，“我一直觉得，我跟他们是兄弟……他们都希望我能练出成绩的……可是……我成绩有起色了，就会挤掉他们的名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杜晓礼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很简单，运动员这行，谁强谁上。”
陈城却开始陷入反思，“其实我能理解他们，之前一直说得好好的，是他们上，突然改成我，换谁都不好接受。”
“陈城，你是运动员，你应该看得到这个行业有多看天赋多残酷的。他们技不如人，不去反思精进自己，反而对你下手，是他们三观不正，思想扭曲，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心里的结有些打开了，“晓礼姐，谢谢你这么安慰我，我感觉我好像想明白了……”
然后陈城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用了几年的老款手机，“晓礼姐，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我觉得我在处理同学关系这方面，真的不太行，我想向你学习。”
“……”
杜晓礼还没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会太打扰你的，我会在真的遇到困惑的时候再找你。”
杜晓礼倒是觉得他的郑重有些过头了，“没事，本来我也得加你，不然你过来吃个饭还得通过萧教练和玲姐转达，不如你直接说一声。如果我在外头没空，你也不至于跑空。”
“好！”陈城乐呵呵地扫了杜晓礼的二维码，加上好友。
这时候谢俊承从厨房门外走了进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发出不小的动静，然后关上冰箱的门，再转身出去。
陈城原本的兴奋劲儿好像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有点后怕地看了一眼杜晓礼，“晓礼姐，我加你微信，俊承哥是不是不高兴啊……”
杜晓礼干咳两声，敷衍过去，“没事儿，他都那样一整天了，对谁都是这样，跟你没关系。”
陈城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