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礼根本不敢接舒玲玲的话茬，只能是心虚地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边削皮边把话题岔开，“我不知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玲姐你吃苹果不？”
顾一冶提了句，“产妇刚生产完，建议吃流食，有破壁机么？没有的话可以去我们科室。”
舒玲玲刚想道谢，却没想到，于知晚如同哆啦A梦一样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杯子型状的榨汁机，“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刚生完的产妇最好吃流食补充体力，玲姐又不喜欢吃米糊，我就带了这个，看她想吃什么，打碎了给她吃。”
杜晓礼一拍她脑袋，啧啧称赞，“小晚，这种需要细心的活儿果然还是需要你来。”
舒玲玲扫了杜晓礼一眼，“别岔开话题，你手机给我，我给谢俊承打个电话。”
舒玲玲连名带姓叫一个人的时候，就说明事情大条了。
杜晓礼迟疑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把苹果交给于知晚，自己拿出手机，递给舒玲玲，“玲姐，我刚才打过，他估计在开车，没接。要不等他来了再说？”
舒玲玲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等他来了就晚了。”
人都带来了了，说还有什么意义？
舒玲玲接过手机，自己给谢俊承打了个电话，但确实就像杜晓礼说的那样，只有忙音，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
舒玲玲将手机丢到一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杜晓礼凑近去听，才发现……是《莫生气》。
呵，这母女俩，得多大仇呀。
舒玲玲闭目养神，小铃铛睡了，杜晓礼拿着手机努力联络谢俊承。
就剩下刚刚把削好的苹果放入榨汁机的于知晚，和一直在旁边指点她操作的顾一冶。
于知晚实在不想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将水果糊打好之后，眼看饭点也差不多到了，主动申请去买晚饭。
顾一冶却也跟了一步，“我跟你一起。”
于知晚愣了一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觉得顾一冶有点……粘人？
顾一冶一摸小腹，“我也还没吃饭，而且医院哪些菜好吃，我比你清楚。”
于知晚还没说话，杜晓礼先替她应了，“你们一起去吧，顾医生我相信你的口味。”
于知晚没辙，只好跟着顾一冶一起去了食堂。
他们前脚刚走，病房里就又进来一个刚生完的产妇，睡舒玲玲隔壁床，一大家子簇拥着，恭喜声、赞美声不绝于耳，真是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身穿艳红色外套，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女人，打从走进病房开始，就一直在打电话，满脸的喜色遮都遮不住，“男孩儿，对！六斤多大胖小子。我们婷婷就是争气，第一胎就是儿子，我们老齐家后继有人了！”
那头大概说了些客套话，她脸上喜色更深，嘴上却说：“哎哟，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家俩姑娘我才羡慕呢，少买两套房得省多少钱啊。我们阿明现在有了儿子，可不能再跟原来那样游手好闲了，刚才还跟我说要多找几个挣钱的门路养儿子呢。”
“可不嘛，生个儿子，才有个当爸的样儿。要是个闺女，他才没这斗志。”
这些话杜晓礼她们本来也不想听，奈何这位阿姨的嗓门太大，想炫耀的心情几乎要从她那满脸的笑容里头溢出来。
等挂了电话，她见自家儿媳病床前人头攒动，赶来的亲戚都夸她儿媳争气、会生、男孩儿生得精神，她自己听了与有荣焉，甚是满意。
再一扭头，见舒玲玲床前就杜晓礼一个姑娘守着，先是觉得稀奇。
然后又好事地凑到婴儿床面前看了一眼，小铃铛此刻已经睡着了，皮肤没有刚出生的时候那般又红又皱，已经变得白皙晶莹。
那阿姨一笑，伸手想要逗逗她，却被杜晓礼不着边际地用身体隔开了，“阿姨，孩子好不容易睡了，别弄醒她了吧。”
“嗐，哪儿那么金贵，孩子刚生下来就是多哭哭耗了力气才知道饿，才会拼命吃奶。”说到这里，她又眼睛一眯，道：“你们是在我们前头生的吧？是个闺女？”
杜晓礼客气礼貌地对她笑笑，但目光已经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不友善，“嗯，闺女。”
阿姨嘴角勾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所以说，还是得生儿子。生个女娃，她爸都不重视，连医院都不来。”
杜晓礼眉心已经拧起来了，语气里的反感也是再也藏不住了，“和你有关系？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儿媳吧，这么多人围着她吵吵闹闹，她连休息一下养点精神的空档都没有。产妇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来看的人越多越好。”
阿姨眉峰一挑，掉了脸子，“你这人这么这么没礼貌，关心你们两句，你倒骂起人来了。”
杜晓礼也不客气，“我们都不认识，你非凑上来对孩子性别评头论足，你就有礼貌了？”
阿姨脸色更加难看，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杜晓礼，“我就说两句实话而已，这都是我们老一辈的经验之谈，你们年轻人听不进去就算了，说话还这么尖酸刺耳，你这种姑娘，什么样的人家敢要你？”
“经验之谈？我只听到了偏见，没听见经验。”杜晓礼扫了她一眼，语气已经很不友善，“你自己也是女人，是因为自己这辈子太失败所以才这么看不起女孩儿么？”
“……我……”阿姨气得通红了一张脸，颤了半天，才一咬牙，“到底是孩子的谁啊？人家妈都没开口，你这儿跟斗鸡似的呛我做什么？说不定她妈心里也难受呢，只是装作不在乎。哪个女的不希望自己生孩子的时候老公在身边守着？”
舒玲玲这时候才终于一抬眉睁开了双眼，目光冷冷的，幽幽的，“她爸死了，他要是真的来陪我，我倒没什么，就怕吓着你们。”
配合舒玲玲那一张还没完全恢复血色的脸，真让人脊背莫名爬上一层凉意。
阿姨原本还怒气上头，准备跟杜晓礼理论到底。结果舒玲玲这话一出来，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一边咕哝着，“真晦气。”一边好像扫掉霉运似的拍了拍身上，才往自己家人那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