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心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心里就猜到了德嫔的用意,她本以为经过之前的种种,德嫔就算不长记性也长眼睛,毕竟她与胤禛之间的关系早已分崩离析,别提什么血脉亲情,也别提什么道德责任,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年素心看着德嫔一脸质问的表情,想起胤禛在无数个夜晚痛苦折腾,眼底笑容全无,看向她的目光清冷而又淡漠,语气平静的更是让人感受不到她真正的情绪:“娘娘说的哪的话,妾身不过小小一个侧福晋,哪里敢嘲笑指责娘娘,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朝中之事瞬息万变,爷历来孝顺,不忍皇上费心,自然得全心全意为皇上分忧,想来娘娘也是这般想的,才会下懿旨召妾身说话,而非指责爷?”
“伶牙俐齿!”德嫔被气得一口气梗在喉间,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乌雅夫人以及秦嬷嬷等人都没有想到,年素心居然会这般不给德嫔脸面,当面就怼了回去,那样子似乎是在从侧面提醒她这所谓的母子之情早就名存实亡了。
几人下意识地看向德嫔,眼底都不由地露出些许担忧为难之色来。
果然,德嫔抬手就拿着一旁的茶盏朝年素心扔了过去,怒声道:“放肆!年氏,你不过一个侧福晋,也敢跟本宫这般说话?!”
年素心可不惯着德嫔这个臭脾气,她是胤禛的额娘没错,可不是她额娘,她是因为胤禛才跟她有的关系,胤禛都不想认她,年素心凭什么忍着受着,再扒心扒肺地讨好着,欠她的吗?
正当年素心想开口的时候,一旁的乌雅夫人立马站起身来,拦着德嫔,低声劝道:“娘娘息恕,娘娘息恕,妾身以为年侧福晋会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年轻气盛,不知娘娘和四爷之间的问题,这才心直口快说错了话。”
“侧福晋,我知你说这些都是为了四爷,可德嫔娘娘到底是四爷的亲生额娘,是你的婆婆,甭管之前如何,现在遇到问题,作为一家人,自然要一起协商,共同解决,对吧!”
德嫔听着乌雅夫人的话,脸色阴沉地道:“年氏,本宫不管是从哪重身份上来说都值得你低头,你如此目无尊卑,是你父母没教过你,还是教你规矩的嬷嬷不合格?!”
年素心原就知道德嫔和乌雅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本就是迫于无奈才进的宫,根本不想跟德嫔有太多的牵连,可此时听到乌雅夫人和德嫔那所谓的劝抚和指责,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装什么大尾巴狼,都到了这步田地,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一家人,共同解决,解决什么?”
“自然是解决我们遇到的问题啊!”乌雅夫人急声说道。
年素心扬唇而笑,那笑容明媚而又灿烂,偏偏却让人无端觉得寒凉。
“我们?呵……”
“乌雅夫人怕是对你我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爷乃皇上亲封的雍亲王,正正经经的皇子阿哥,妾身虽为汉军旗,那也是上三旗,乌雅夫人是什么,居然也配同我们称一家人?!”
“虽说乌雅家是德嫔娘娘的娘家,可娘娘既入皇家,凡事就得依着皇家的规矩办,不然旁人倒是要质疑娘娘的规矩到底是跟谁学的,是否真的合格了?!”
“当然,德嫔娘娘一定要就这个身份来指责妾身,凭着妾身对娘娘的孝顺之心,那也得受着。”
这连番的怒怼之下,不只是德嫔脸色猛变,就连乌雅夫人也难以维持脸上的笑意,整个人紧拽着手中的帕子,那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德嫔受宠归受宠,为家族谋利也谋利,可唯有乌雅家的这身份一直未变。
德嫔自己倒是被康熙下旨抬了旗,但乌雅家并没有,按规矩,德嫔与乌雅家的确是主仆之别,德嫔和胤祯不讲究这些,乌雅家的人也不主动提及这些,双方便下意识地忽略这个问题,现在被年素心指了出来,就由不得两人不正视。
不仅如此,她言语之间对于身份的剖析,更是直击德嫔和乌雅夫人内心深处最为自卑的地方。
那一句句有关于身份的对比,更像是扯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德嫔拢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内心深处的怒火仿佛被浇了油一般,瞬间冲击脑海,让她怒目相向:“放肆,年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宫说了你两句,甭管对错都是你的福气,你得跪着谢恩。”
“你如今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以下犯上吗?!”
年素心可不会被德嫔这色厉内荏的模样给吓到,浅笑盈盈地道:“怎么会,妾身对娘娘一向尊崇,行事说话都以规矩为主,难不成娘娘是不认可宫里规矩……”
‘啪!!’的一声,原本坐在炕上的德嫔猛地上前几步,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年素心的脸上,直打的她整个踉跄跌倒,也恰好打断了年素心尚未说完的话。
谁也没有想到德嫔会突然动手,更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毫不留情,那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好似为的不是出气,而是要了年素心的命。
十七站在年素心身后,她反应再迅速也未能挡住这一切,只能下意识地挡在年素心的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避免跌倒。
年素心就这样靠在十七的身上,抑着头看着德嫔,眼底一片漠然,没有一丝温色。
德嫔恼怒于年素心的步步紧逼,恨她没有尊卑,恨她不似乌拉那拉氏等人那般讨好自己,也恨她扯下了最后的一丝遮羞布,这才没忍住动了手,可当她看到年素心嘴角带血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心中虽然痛快,但想到今日召年素心入宫的事,又隐隐生出几分后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