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谷粒穿过亚瑟的手掌, 缓慢落回袋中,在日光中扬起少量的细灰。他沉默了片刻后,对阿萨说道:"我会记得来自韦恩的援助, 日夜赶路你也去休息吧。"
“我没事, ”阿萨看了一眼梅林,说道,“我在路上遇见了安赫拉,他愿意给你最终的考验, 就在戈德列夫的迷宫……”
亚瑟放下了谷粒, 双手按在膝盖上站了起来,他按了一下阿萨的肩膀, 说:“我现在就出发——”
“我也要去!”阿萨说道,“你不能过河拆桥, 而且你肯定需要一个智力上的助手。”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小子,你还没到可以满世界冒险的年纪。”
“我觉得阿萨说的没错, 戈德列夫的迷宫足有一个王城那么大, 至今都没有人能顺利走出, 你不能一个人前去, 你需要帮助!”
“闭嘴——梅林要做的就是看好这个小子别让他跟过来,顺便管好你自己。”亚瑟说道,“这是我的考验, 无论生死都是我的责任。现在,滚去喝点热葡萄酒就睡觉。”
笑死, 我连蝙蝠侠的话都不听还会听你的吗?
阿萨骑行在荒野上, 这里几乎没有道路, 丛生的杂草在春日越发生机勃勃, 在被亚瑟的马蹄踩踏后不用多久就又坚强站立起来,直接让人找不到踪迹。但是阿萨有她的小手段,梅林也一样有,会缠住马蹄的杂草在梅林驱使下向两边扑倒,方便了他们的前进。一直到传说中的世界尽头,云雾中高耸的山脉包围着其中巨大的绿色迷宫,云雾缠绕在其中,让人一眼看不见迷宫的尽头。
“我讨厌迷宫。”阿萨皱眉说道,“恶。”
亚瑟已经一马当先闯了进去。阿萨看着约两米的绿色灌木墙壁,脚下一蹬,直接飞向上空,两边的灌木突然也迅速生长,以与可跟阿萨比拟的速度迅速生长,一直不到尽头。
魔法造物的可恶之处就在这里,他们从不讲科学。
而在阿萨落地时,梅林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无论阿萨往哪个方向飞去,她都会回到原地,对着外头三匹马大眼瞪小眼。怀里的兽角发出微微凉意,把阿萨被愚弄的怒火驱散,她冷静了下来,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次她没有再绕回原处了。
但是她也跟不上梅林寻找亚瑟的脚步,无法参与进而生出的未知恐惧感如同鼓声在她耳边“彭彭”作响。他们两个可能已经死在里面,而阿萨始终未知。或许克拉克可能飞出这个迷宫,但是阿萨的力量不足以与这个能造出一个王国大小迷宫的魔法力量相对抗——除非她也一样拥有魔法,她就能参与进其中,拯救亚瑟与为他以生命为赌注梅林。
“你为什么不可以?”耳边好似能听见巨龙低沉的声音,他在蛊惑着阿萨,“你是时空的眷属者,你生来带有跨越时空的魔法力量,这是来自时间的力量,只要世界存在在时间流中,你就能掌控他,控制它,改变过去,回到未来——”
“你可以拯救所有人,释放你的能力,你可以看清楚一切,”声音还在絮絮不断,“放弃你的思考,进入时间流中,释放你的魔力——”
阿萨听见鼓声越来越近,眼中被绿色笼罩,声音还在不断的诱惑着她,低声说道;“融入时间,融入这个世界,你能看清楚一切,能拯救一切,改变时间,创造未来。”
笼罩了整个世界的白光与如碎粒般消散的手感再度席卷了阿萨的大脑,她努力忘记那时候的一切,但是它就铭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只需要一点引子,就能爆炸。阿萨尽力追逐着消散的光点,一直陷入白光中,好像她也要融化在了里面。
独角兽角的凉意已经转成了宇宙最深处的寒冷,阿萨的衣衫被凝出冰,从胸口处开始慢慢扩散。逐渐缠绕包裹住她的藤蔓在不断的冻结死去却又不倦的生长,并拉扯着阿萨融入绿墙。
压抑住的氪石毒又再度出现,这次迅速的将她四肢血管都染成了绿色,还在缓慢的向上蔓延,独角兽角抵抗着来自迷宫试图吸收阿萨的力量,又在努力平衡阿萨身体内岌岌可危的平衡。角尖端开始出现细纹,好像快要破裂。
安赫拉是独角兽的守护者,他也在意着被残忍割下的兽角,不过现在他要做的是给亚瑟最终的考验。
迷宫的尽头是一片海,简陋的木桌旁梅林被束缚在其上,他面前放着两个银杯,海风让其中的清水发出波澜。安赫拉站在几步外,看着亚瑟逐渐靠近梅林,想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梅林却纹丝不动,好像一尊固定于此的雕像。
“梅林,我告诉过你看好那个小子别跟来,”亚瑟说道,“现在,告诉我另外一个傻瓜是不是还在迷宫里。”
“我很抱歉。”梅林说道,“我们走散了。”
“放他们走,”亚瑟说道,“这件事跟他们毫无关系,放他们走,我才会接受你的考验。”
安赫拉说道:“梅林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如果你拒绝,那卡梅洛特只有灭亡一条路。”
亚瑟看着安赫拉,然后缓缓坐下。
“你们的面前的两个杯子里,一杯是水,一杯是毒药,你们要喝光他们,但是一个人只能喝一杯。”安赫拉说道,“这就是最后的考验。”
“这能证明什么?”亚瑟说道,“我们必须死一个?梅林与这件事毫无关系!让他离开!我会喝光他们!”他说着就要去拿面前的酒杯。
“住手,”梅林按住了他的手,说道,“他说一个人只能喝一杯。”
“哈,然后不是我死就是你死?这个所谓的考验就是想弄死我们中的一个人,”亚瑟道,“如果我死了,那你就喝剩下那一杯,如果我没死,那就让这个考验去他妈的吧。你跟这事毫无关系。”
“我们能想出办法,”梅林说道,他眼疾手快按住了亚瑟去拿杯子的另一只手,“你的性命比我重要的多,我先喝!”
“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为我去死,”亚瑟说道,“是因为我没跟你计较你每次都会偷吃吗?”
“也许吧,我没想到你知道。”
海风吹过他们的发丝,细碎的短发挠刮着他们的眼眶,春日渐暖的午后,适合来点葡萄酒与水果,然后畅怀大笑。
“……我很高兴你来了,梅林。”
梅林抬眼看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看面前两个半杯的液体,道:“我甚至还会在你的葡萄酒里兑水!亚瑟,我们可以把他们倒在一起,这样肯定是毒药,而且也不违反规定!”
“你有时候还真的是聪明,”亚瑟说道,他的视线突然凝滞在梅林后方,大喊道,“阿萨!”
梅林转头看去,亚瑟借机抽出手,把他们倒在了一起,梅林回头时,只看见亚瑟对他举杯说道:“敬你这么多日子来给我喝的兑水葡萄酒。”
魔法的束缚瞬间消失,梅林起身却没有抓住向后倒下的亚瑟,酒杯砸在礁石上,溅出水花,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梅林扑身上前,跪在他身侧慌乱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不,亚瑟!醒醒!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不该死,亚瑟!”
梅林扭头祈求安赫拉道:“求你,安赫拉,救救他!让我替代他死,他不该就这样死去。”
“……他吃的安眠药。”安赫拉看着好像要哭出来的梅林,“他等等就会醒。”
“什么?”梅林的手好像触电一样迅速弹开了亚瑟的身体。
“独角兽是善良纯洁的存在,她从不伤害任何生命。如果你杀死了她而遭遇诅咒,当证明你也也拥有相同的内心时诅咒就会解除——亚瑟做到了,卡梅洛特会变成他原来的样子。”
安赫拉说道,他后退一步好像打算消失在原地。
“等等!阿萨还在迷宫里!”梅林把亚瑟丢在原地,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对着安赫拉喊道,“把阿萨放出来。”
安赫拉突然脸色一变,他扭头消失在原处,梅林响起戈德列夫迷宫的传言,脸色也随之一边,他冲上前两步,跟着安赫拉钻进了迷宫。
亚瑟躺在原地,仍由海浪扑打。天边飞过海鸥,停驻在他身旁,啄了啄他金色的头发,然后满意的叼走了几根用以筑巢。
绿色的藤蔓几乎缠绕住了阿萨整个身体,只露出了一张苍白却遍布绿纹的脸。阿萨在苍茫的白色中追逐黑色的背影,身影一直在前方没有停下脚步,无论阿萨如何追赶都抓不到他——直到他自己停下。
阿萨扑进了托马斯怀里,抬头却看不见他的脸。
“回去。”托马斯冷淡的说道,他把阿萨用力往后一推,撞在了她身后的独角兽身上,独角兽甩着尾巴,低头叼住了阿萨的后颈,把她固定在了原地。
“回去。我的孩子。”
“托马斯!父亲!带我走!父亲!”
托马斯逐渐远去,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白茫茫中。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