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的是长矛, 也代表武力。”
阿萨把指尖的黑桃贴纸放进了证物袋，她说道：“黑桃、红心、方块，还剩下一个梅花——幸运儿？”
“下一场开奖的百万三色球。”布鲁斯说道，“一个目光局限到把马罗尼下层视为的财富代表的人, 这是他能接触的最大的赌博金。”百万三色球, 一个知名的骗局, 所有上流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被操控的奖项——哥谭政府和黑面具的人靠这个可是吃饱了肚子。
阿萨沉吟片刻，反驳了布鲁斯的推理，道：“不——是赌场——还是凶手能接触的低级赌场。”她好似终于找到了布鲁斯的不足，眯起眼睛笑了, “没人教过你告诉过你两美元足够一个流浪汉过多少日子吧？”
室外的风雪停息了，彻夜积累的厚雪把低矮破旧的房屋悉数遮挡。月光下望眼过去, 雪皑皑野茫茫，好似整个哥谭都干净了。
阿萨冻得萝卜似的手搓了搓通红的鼻尖, 却没有去调整藏在伪装里的制服制暖系统。布鲁斯穿着同样的灰褐色残破外套, 带着豁口的皮靴踩进厚厚的积雪里, 能听见雪融化在靴子里的滋滋水声，他还戴了一双脱线的手套，用来遮挡小少爷漂亮干净的手指。
“我没想到你居然想直接去敲门。”阿萨说道，“谁教你的？杰森？达米安？还是你自己？”
“那样是最快的。”布鲁斯说道。
“然后一路打进去？”阿萨说道，她又扭头看了眼布鲁斯抹了发油黏腻外翘在鸭舌帽外的发丝，“你有人家腰高吗？还是你带了枪准备来一个杀一个？”
布鲁斯的嘴唇卷起，瞪了阿萨一眼, 说道：“我有我的计划。”
“被人揪着披风拖走那种？”
“闭嘴！”
阿萨耸了耸肩，流里流气的凑到布鲁斯身边勾住了他的脖子, 说道：“冷静点, 我的罗宾, 我们快到了。”
布鲁斯甩开了阿萨的胳膊，顾自走向藏在房屋中的地下赌场。地下室的入口前踩出了黑色的冰层，红锈的铁门上剥落的油漆还能看出是层层叠叠的各种帮派标志。布鲁斯冷哼了一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去拍门。
铁门拉开的一瞬间，汗水的酸臭味、劣质烟味与酒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带着白雾扑打在了两个人脸上。布鲁斯强行遏制住反呕的欲望，对着打手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我们……”
打手可不在意他说什么，轻佻的打量着布鲁斯脏兮兮却也能看出漂亮五官的脸上，视线又是一个跳跃落在默不作声的阿萨身上。他露出暧昧的笑容来，手掌落在了布鲁斯肩膀上，低下头来对着布鲁斯说道：“你们会在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哈气中带着浓厚口臭，手不规矩的滑向布鲁斯的背。
“往他脸上打。”阿萨耳机里传出提姆的声音。她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在了打手裆下，一把扯住布鲁斯的手就往里面冲。
“小婊子！！你们最好能跑出去！别落在我手里！！我一定把你们——”伴随着他同伴的大笑声，打手在两人身后疯狂嘶喊道。
封闭的环境与密集的人群为这个赌场提供了保暖，同时浑浊的空气也沉淀在里面。布鲁斯跑了几步后喘气差点被混在其中的臭味呛到窒息。每个赌桌上都围满了人，从衣衫褴褛的老头到好似只裹了一身破布的小孩，都聚在赌桌前疯狂喊叫。赌场的主人坐在最上面的包间里，洋洋自得的看着那些上头的赌徒去签高利贷——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有用，真的没法用的就在掏光最后一个子后丢到外面。外面零下十几度还下着大雪？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在人群里面挤来挤去的小鬼当然得不到他的注意，这样的孩子太多了，做点小偷小摸的事儿，反正到了最后没有一分钱可以带出他的赌场。
“看你们上面，那应该是就是梅花。”提姆说道。
“你监控我们？”阿萨压低声音，她咬着牙质问道：“我们没跟你说过一丁点儿的进展！”
“不小心看见的。”提姆毫无愧疚的说道。
“是你剪断达米安钩抓枪那种不小心吗？”阿萨道。
之后耳机里就没声音了，阿萨对布鲁斯说道：“达米安是个祸害，他教坏了最听话可爱的提姆。”
布鲁斯对此只是翻了一个白眼。
人群尖叫着，不时有人发出欢呼，又有人梗着脖子走向高利贷借贷处——这些人基本可以算是死人了。阿萨细点着这些既定的牲口，又扭头去看布鲁斯不忍的表情，说道：“父亲说过这些人都是活该，贪婪，庸俗又不知分寸，就该丢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你在同情他们吗？布鲁斯？”
布鲁斯说道：“他们的所做的罪跟付出的代价并不对等。”他几乎能判断出每个人未来的去处，地下无论生死的娼妓，不知名处榨干最后一滴血的苦力，最后是人体器官。
“你心太软了。”阿萨说道，“这超出了你的义务范围，你管不了那么多。”
“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耳机里传来杰森沙哑的声音。
“杀了主管人？”阿萨抬头看高处干净无垢的窗户与其中透出的灯光，说道：“那我们跟凶手的目的差不多都一样了。”
“你们做事不需要那么急对吧。”杰森说道。
“霍，你真的是毫不掩饰。”阿萨对上布鲁斯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扯开话题说道：“谁打赢了？”
“提姆大概需要陪我躺两天。”
“可惜。”
“确实。”
“迪克跟过来了对吧，”布鲁斯插进了他们的谈话，他在人群里搜索半天无果，“你们说过你们不插手。”
“这是你的‘初遣’。”迪克插进了嘴，他说道：“我只是一个远远跟着的关爱侄子的叔叔，这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布鲁斯回绝道。
通讯频道里没声音了，但是用脚后跟都能猜到四个蝙蝠侠都在盯着他们两个。阿萨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长时间浸淫在浓郁的臭味里，她都要习惯这股味道了，没有充足的通气管道让这儿氧浓度也低，她有些昏昏欲睡，有些抬不住头，就在她迷迷糊糊准备找个角落坐下与布鲁斯轮流监视时，布鲁斯开始一晃一晃的脑袋让她瞬间觉察不对劲。
污浊的空气里不知合适混杂进了一股甜香味，人群的躁动也开始放缓，所有人的动作都好像开始停滞。阿萨顾不上其他，掏出防毒口罩一把扣在布鲁斯脸上，把他拉低了半个身体。布鲁斯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掏出自己的防毒口罩捂住阿萨的口鼻。两个小孩半蹲下身把自己藏进了开始神志不清的人群里。
侍从还在麻木的上上下下，为主管人送去新的合同。他们麻木的做着相同的事情，好像周围的一切与他们无关。然后一个接一个人瘫倒在了地上，一直到此时楼顶的主管人才发觉到不对劲，他疯狂的冲向房门，却在猛烈撞击敲打后发现缠在外面的粗铁索，他扭头妄图从私设的逃生通道逃跑，沉重的铁门却被断了电，无论如何也没法推开了。他看见头顶玻璃天窗上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死死看着他挣扎逃脱的动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凶手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地下赌场的灯开始纷纷熄灭，尖叫与怒号混成一片，人群开始拥挤，互相踩踏。阿萨与布鲁斯贴着墙，躲避他们慌乱或是故作慌张实则趁乱下手的动作。断断续续的呼救从其中传出，幽暗处突然亮起的火光让他们有了一瞬间的停滞，但是随着梅花形的火花四散开，大火开始翻涌，呼救与哭喊盖过了所有声音。
阿萨与布鲁斯被提起了领子，迪克单手拎着他们两个，又一手射出钩抓枪，打烂了高窗直接往上逃脱。
“蝙蝠侠！救救我们！”
“蝙蝠侠！！！”
“狗娘养的混蛋！我们还在下面！”
“我求你了！我还有个孩子！！”
迪克可不打算管他们，外界的寒风已经驱散走了他们所有的昏沉，阿萨与布鲁斯被放在天窗上，眼睁睁看着下方逐渐变成了火海。贫民窟是没有消防局的，等到远处的消防车赶来，里面的人都会死在里面。
布鲁斯对着迪克喊道：“叫蝙蝠机来！快救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迪克举起了双手，道：“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达米安可不会容忍花这么多钱给这些下流货色——”
“那些钱以后都是我的！我现在就要救他们！”
“好吧好吧。”迪克抬手按下了遥控器，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布鲁斯抢下了遥控器，无论他怎么使用，蝙蝠机都没有飞来。。
“你的任务失败了。”通讯频道里传来达米安的声音，他说道：“我没有要求你杀死老师或是其他的事情——但是这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任务，布鲁斯，我对你很失望——这群社会的渣滓就作为你的第一个惩罚。希望你能记住你是刺客联盟的继承人。”
“不！父亲！我可以为此做出惩罚，或是其他的什么！但是这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就这样死去！”
“超人不会来帮你，”达米安顾自说道，“迪克，带他们回来。一切到此为止。”
通讯频道里没有声音了，布鲁斯跪在地上疯狂敲打玻璃窗，但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只能看见里面的人在无声的哭嚎。
阿萨看着布鲁斯逐渐皲裂的拳头，迪克蹲在旁边，怜惜的看着他却没有阻止也没做任何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摘下抑制器道：
“我也是个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