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泉州驿馆外,一些官员带着礼物前来拜访赖御史,却被告知,赖御史一大早就走了,回临安去了。
这些官员得知消息后,一脸懵逼加无比惶恐,这礼物没送上,岂不是要被这赖御史记恨上么,那还得了,以后少不得被整治了,官位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了。
这御史,那么心急干嘛,难道赶着去给海龙王做女婿么,给我们下了拜帖,就不能多等几日么,你以为我们容易么,为了能凑点拿得出手的礼物,多花点时间也是正常啊。
这帮官员徘徊在驿馆门口,显得有些无措,心里便开始埋怨着赖御史,甚至开始暗暗祈祷,干脆就真的让这赖御史去龙宫做女婿吧,说不定还能省下这笔花销,不然,还得安排人送到临安去。
而此时的赖方,等到自己的官船出了海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显然不知道被他视为肥羊的官员如今正在默契地祝福他呢。
“御史,不必过于担心吧,那两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您不利的,他们又不敢真的造反。”
夏璟心中暗笑赖方的胆小,嘴上却一副安慰的样子。
赖御史对夏璟这话却不以为然,“凡事小心为上,君子不立危墙,这道理你一个武夫当然难懂了。”
夏璟被教训了,反而却一副献媚,点头哈腰道,“是,还是御史英明,末将粗鄙之人,没能领悟到其中深意。”
“教你一个乖,当你开始谋算别人的时候,最好设想对方也同样在谋算你,这样才不会阴沟里翻船。”
这赖方倒是有点门道,深得未虑胜,先虑败的精髓啊,难怪能屹立朝堂这么多年。
夏璟露出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神情,“末将真是福缘深厚,这才有幸得到御史的教诲啊,往后末将必定鞍前马后听从御史吩咐,方能一直恭听御史的金玉良言。”
赖方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矜持道,“你很好,本官很看好你,只要跟着本官,高官厚禄少不了你的。”
对于夏璟来说,其他的都是屁话,只有这句才是他想听到的,脸上忍不住的喜笑颜开,“末将但凡能有寸进,都是依靠御史的提携,末将在此立誓,将来一定忠心追随御史,若有违逆,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这表忠之言,虽然赖御史听完之后并不会又多当真,不过还是心中舒畅,因为他高兴的是,终于有机会把手伸到军中了。
自己的师相贾似道为何能爬得这么快,一个是因为他姐姐是贵妃,另一个就是有领军的资历。
是不是真的能打胜仗没关系,只要让官家认为你能打胜仗就行了,自己也该向师相学学,不能总待在朝廷里,虽然监察御史是比较权重,但是品级实在太低了,油水也不怎么样啊。
看看泉州,一个土财主就几百上千万贯的家产,老子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是十几万贯而已。
等这次回了临安,就把泉州上下都给掀翻了,到时候求师相放我外任,到泉州这金山银海里做上一任知州,也小小的弄上个几百万贯,那才美滋滋。
恩,到时候就给这个夏璟放到左翼军中,那地方上就完全是我说了算了,哈哈哈。
正在赖御史做着美梦的时候,他却没发觉身后远远的缀着三艘快船。
其中打头的船上,丁四海正立在船头,拿着单筒望远镜瞧了前方的大船好一会才放下。
“这千里镜真是神奇啊,隔着十来里,看过去也是清清楚楚啊,拿着这宝贝,给老子盯紧了。”
丁四海说完,把望远镜递给了负责瞭望的水手。
石三擦拭着手中的刀,“这个不算啥,阿郎神奇的本事多着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这说话的语气,仿佛石三自己跟随了林彻很久了似的。
“哈哈,没想到阿郎胆子比咱做海寇的时候还大啊,这堂堂的朝廷御史,也敢让我们去杀。”
丁四海其实知道石三的底子,算起来也不过比自己早两三个月投靠阿郎而已,不过他也不会去揭破石三的话。
“什么破御史,阿郎说那家伙是个贪官,那就肯定该杀,咱们可是替天行道。”
石三满意的看着手上的钢刀,这是林彻让人新送来的,光看这亮白的刀面,就知道比以前用的那些质量要好上很多了。
丁四海在甲板搜寻的一会,没看到窦智,“窦营副还在舱里睡觉?”
石三回道,“应该是,那些老兵估计这会也在蓄精养锐,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们,这快行动了,一点都不紧张。”
这次行动,剑鱼营出动了三艘船,有丁四海统领,但是平湖营也派了一百个老兵,让窦智领着,以策万全,因为后续他们可能要跟随林彻继续北上。
之所以现在只是紧紧跟着而不马上行动,是为了避嫌,若是朝廷的官船在泉州海域出事,到时候免不了又会派人来调查。
因此林彻决定干脆出了福建海域再动手,减少一点事后的麻烦。
现在是顺风,帆船的航速大约是一个昼夜六百里的样子,而泉州到临安走海路的话大约是两千里,整个航程大概四五天就可以走完。
算起来明天晚上就到了两浙东路外海,那时候正好可以趁着夜晚动手。
此时,海面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其他船只,这时正是南风季,因此大多都是往北而去。
所以赖御史船上的水手其实也发现了后面有船同向而行,却也没有觉得不正常,因此并没有去禀报赖御史。
这艘官船三千多料,贴着海岸线走的话其实还算平稳,但时间长了依然让赖御史感到有点晕船不适,便大多数时间都在船舱里躺着。
但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海上的天气却起了变化,原本风和日丽开始变得乌云密布,瞬间提前进入了黑夜。
也不知道是气压变化还是做了噩梦,赖御史突然从床上惊醒过来,一身冷汗把衣袍都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