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理的车子走远了，季川河却没急着上楼。
他点了一支烟，站在花坛边的角落里慢慢吸着，半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
香烟在黑暗里显出一点光亮，他叼着烟，单手翻出短信来看。
这年头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发短信了，但是自从两个人分手后季川河便把蓝星曳微信拉黑。
发不了微信，蓝星曳便天天发短信骚扰他。
季川河没存过蓝星曳的电话号码，但这串号码其实早就烂熟于心。
收件箱里最新的一条短信是季川河返回临梵的前一天晚上蓝星曳给他发的。
——一副厚脸皮的模样问他第二天是不是要回来。
也不知道蓝星曳是从哪里听说了消息，早早便开始软磨硬泡，说什么都是要跟他见上一面，季川河知道他心里的盘算，没回复过一个字，但蓝星曳第二天还是出现在了季家老宅的餐桌上。
“你吃完早饭就回去。”
这是季川河进了家门看见蓝星曳讲的第一句话，也是一年多以来他跟蓝星曳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蓝星曳明显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乖巧地点头。
但这乖巧大概仅限那一刻，季川河在朝暮峰上呆了三天，回到季家便见蓝星曳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边，乖乖地配合着李婉真一起发疯，自己那句话怕是被他当做了耳旁风，听完转头便扔。
再继续往前翻，便是这段日子以来蓝星曳断断续续给他发的一些骚扰短信，内容大多数都很肉麻，一些情情爱爱的话，但是季川河却一条没删。
翻着翻着便看到了第一条，季川河至今都记得，当时他在梵口，刚刚挂掉李婉真来询问的电话，便收到了蓝星曳的短信。
第一条是：【能不能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啊[可怜][可怜]】
第二条是：【季川河……你还要不要我？】
一贯的厚脸皮，一贯的张口就来、肆无忌惮。
一贯的……让人无法忽视。
香烟在指尖燃尽，手机突然震了两下引回思绪，季川河低头，看见对话框界面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你怎么还不回来[可怜][可怜]】
季川河盯着这条短信半晌，终于掐灭了手里的烟，收了手机往楼上走去。
-
季川河径直往主卧的方向走，进了门，脚下一顿，反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卧室里灯光亮起，脚腕上缠着纱布的蓝星曳正抱着腿坐在他的床上。
季川河看了蓝星曳一眼，往衣柜的方向走，“回你的房间去。”
说完便拿了浴袍去洗澡。
朝暮峰上生活多有不便，这几天季川河一直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应付蓝星曳半晌，这会儿确实也是有些疲惫了，匆匆洗了便披了浴袍出来，回到卧室却发现蓝星曳仍旧缩在那张床的角落里，此刻听见开门声正抬眼看着他。
季川河捋了一把头发走到床边，他并不避讳地当着蓝星曳的面脱掉了身上的浴袍，仅着一条黑色内裤躺下来，闭上眼睛再一次下逐客令，“出去，我要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身侧终于传来一点响动，而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季川河有些偏头痛，此刻太阳穴跳个不停，他皱着眉头正要发作，却突得觉得一片温热躯体贴了上来。
季川河猛得睁开了眼，发现蓝星曳正半卧在他身旁，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我在这睡行不行？”蓝星曳嘻嘻笑着问。
季川河闭了闭眼，半晌沉声道：“蓝星曳，你这些小心思大可以用去更愿意吃你这套的人身上。”
蓝星曳微微一怔，这会儿倒是也不装了，“喔，看来樊理跟你说了……”
还未等季川河有所反应，他话锋一转又贴得人更近了些，“可我就想用在你身上，怎么办？”
季川河周身的肌肉猛然紧绷，终于转过头直直看向对方的眼，“蓝星曳，你就断定我会吃你这回头草吗？”
蓝星曳的手指轻轻扫过男人的肩膀，他嘴巴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一副无所谓又肆无忌惮的模样，“你就是喜欢我啊……”
你就是喜欢我。
季川河的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蓝星曳见他不说话，终于也不再聒噪，凑上前去在季川河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今天就不让你失眠了。”
说完便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去旁边的客卧休息了。
-
季川河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今天却破天荒地晚醒了两个小时。
他披了睡袍打着赤脚去拉窗帘，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个不停，是庄友臣的电话。
“呦通了，下山了？”
“嗯，”季川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天晚上下来的。”
“言左给你组了个局，晚上一起吃个饭？”
季川河犹豫了一下，庄友臣听出来了，问：“晚上有安排？”
季川河看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道：“没有，地方发我吧。”
挂了电话，季川河正欲去洗漱，手机屏幕顶端却陡然跳出了一条消息推送。
【。：醒了吗？】
季川河一怔，当即沉了脸，转身便往客卧的方向走。
……
敲门的步骤直接省略，季川河推开客卧的门，却不想蓝星曳正倚在床头抱着一个抱枕闲适地看着ipad。
“你醒啦？”蓝星曳看见来人立刻扔了手里的ipad，半跪在床上圈着人的颈子挂在对方的身上。
季川河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意，语气里更是没一点客气，“你动我手机了？”
蓝星曳神态自若，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季川河的恼火。
他有点无辜地眨眨眼，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本来也只是想随便拿起来试试，谁能想到你居然没删我的面容id……”
其实一个小时前，蓝星曳就已经发过一条一模一样的消息试探了，季川河刚才看到的已经是第二条。
季川河神情微动，蓝星曳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手机好像只能录入两个面容id哎，你的女朋友都不吃醋吗？还是……她不敢随便玩你手机根本没发现呀？”
“与你无关。”
季川河眼神好似冷箭，伸手欲把缠在身上的人扯下来，蓝星曳却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撒手。
“干嘛把我微信名备注成一个句号啊，连我名字都不想看见呀……”
蓝星曳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季川河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手下再没留情，用了些力气直接把人拽下来，转身便向外走。
蓝星曳跌坐在床上，对着季川河的背影微微抬高了声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删了我呀？咱们俩分手之后其实我也没烦过你吧。”
季川河的背影一顿。
蓝星曳抓住床边的抱枕死死抱住，微微仰起头，轻声道：“嗯……让我想想，是舍不得那些聊天记录吗？”
“……就这么喜欢我呀？”
回答他的是被重重甩上的房门。
……
主卧。
季川河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擦干净的冷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进睡袍，洇湿在胸口，好似略微抚平了刚才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拿起被放在洗手台旁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被自己备注为“。”的微信号，手在“删除”的按键上犹豫半晌，却到底没能按下去。
“嗡——”
伴随着一声震动，又一条消息出现在对话框界面。
【。：脚好疼[哭唧唧][哭唧唧]】
季川河脸一沉，把手机往洗手台上一扔，金属砸在大理石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很快手机又连续震动了两下。
季川河无视那还在不断更新的微信消息，脱掉了身上的睡袍，又洗了把脸，这才拿起手机去看。
——这小东西还能耍什么花招。
【。：[图片]】
【。：发炎了】
心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下，季川河低声咒骂一句，伸手拿了衣架上的家居服随意套上，转身便向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