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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下山东赠银惹事 油坊镇李源被打访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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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话说童林扛着一个大白褥套,再兼着身上穿的衣服,打扮的这个样儿真像个老赶。耶位随穿的是什么衣服?仍然是土黄市裤褂,白骨头钮子左大襟,蓝布大褂又肥又大,足下穿两双大靸鞋,白高筒袜子,腰间扎着一根绒绳,掖着一条汤布手巾,手里拿着桑皮纸的扇子。见勒爷也改扮得好看,半截蓝布褂,两双云鞋袜,剪子股的小辫,手拿短折扇,头戴草帽。他们由北京城起身,出朝阳门,顺着石头道走下来了。走在道路之上,贝勒爷倒像个买卖客商,童林像个伙计。应当奔通州,他们爷俩斜着够奔张家湾,打算着够奔东昌府,好在一样,贝勒爷身边带着一个路程单子,按照路程单子走道,可就准走不错。可就着随着打听点,如外单有一个笔记本子,走在什么地方,必要调查民情,带着问土询风。贝勒爷可是这么定好了的主意。无奈贝勒爷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一出北京,走了才有几十里地,就觉着两腿发酸,走道儿有点劳苦。遂着叫道;“海川,我刚走了这么远,就觉着有点累,可见得行路的艰难,道路的劳苦,这才应了俗语那句话:既在登途者,俱是命薄人。要按这样的走法,何时才能到东昌府?”童林微然含笑,遂说道:“您是没有走过远路,这个行路单有一个方法。讲比这么说,走道儿越着急,还是越走不出道儿来,行路必须谈笑自若,随随便便,一面走路,一边消遣,不怕走在道路之上,看见一个村庄,一片树林,一个古庙,山水人物,皆可作消遣品,就仿佛他是一幅古画,人如在图画之中,游山玩水似的,一来乐而忘倦,二来还走的出路儿来,还免劳苦。常言有句话,人怕走路,路怕走。您想想这个主意好不好?”童林所说的话有理,扭项回头一看,敢情不知不觉说话之间,不大的工夫,已然走出老远的来了。贝勒爷又举目往前一看,当中间的大道,道旁禾稼甚盛,望远村中树木森森,耳内听着牧童高唱太平歌,往来皆是名利客。贝勒爷一面走一边亲看村庄的佳景,沿路上无非是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在路途之上,也就是八个字,晓行驿站,夜宿招商。贝勒爷这一路上可就把登途负苦,个中的滋味,饱餐一切。非走一日,这一天正往前走,一来天气尚早,不到已时,可就觉腹中饥饿,回头叫道海川。童林答道:“爷什么事?”贝勒说道:“我在北京府内,食珍馐咽美昧,我老觉着吃不多,可是一吃路村中的乡粮,我吃着倒是很好,虽刚是饔餐粗粒,我还吃得真不少。看起来纨绔子弟,岂能懂得受苦的艰难,自古多大的英雄,他没受过苦处,他不算是英雄,哪一位大人物,不是由阅历受苦而来。看起来今日你我之所受风霜,道路的苦楚,正是你我后来之学识,此事不可不记下,以作后来之思想。”

贝勒与童林说话之际,举目抬头一看,正东上黑暗暗,雾森森,隐隐的村落,遂说道:“你我赶路,还是打尖的为是。”贝勒爷在路上观看路旁的村景,不知不觉,早来到这镇店的西庄门。进庄门往里面观看,好大的一座镇店,东西的街道,南北的买卖铺房,人烟稠密,可巧正是本镇的集场。这个镇店名叫清河油坊镇,此处一半属直隶管辖,一半属山东管,去山东必由这条路走。若要由此处往南,奔沂州府,过黄河,奔南徐州是下江南的道路,此镇店是通街的大道。今日正是本镇的集场,分外的热闹,在街道之两旁,俱摆设庄家的农具,无非是又耙扫帚,大铁锹,杆面棍,大炒勺,簸箩簸箕等类,庄家应用的物件,铺陈在街市之上。赶集的上店的,买卖物件的人,来往真不少。贝勒爷在京师之内,哪里看见过庄子上的集场,今见村庄的景况,真是又开一番眼界,不论卖什么的都要看看。童林扛着行囊,后面相随。贝勒爷只顾看着庄中的热闹,童林哪里有这个心思,一来是带罪捕盗,二来思想双亲,他是无心观看集场繁华。贝勒爷正往前走,猛见街的北面,有一个大空场的地方,分外的更热闹,赶集的各种生意全有,无非是金披彩褂,快柳训拆,卖野药的,唱曲词的,人是拥挤不动。原来北面有一座神庙,就在庙头里围着一大圈子人,贝勒爷要看看里面是作什么的,回头叫道:“海川,咱们到里面看看。”童林其得相随,见勒爷来至在人圈之外,说了一声借光,让我们看看。看热闹的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过往的行商,这个乡下人最义气,明知他们不能在此久看,让他们老在这儿看着,他们也是没有工夫,只得往两旁边一闪。贝勒爷迈步往里走,说了一声借光诸位,已然来在里面止住脚步,童林站至在贝勒的身背后,用目往里面观看,贝勒可也就看明白啦,里面原来是打把式卖艺的,在东面地下放着兵刃把子,有一口春秋刀,一条花枪,一挂绳鞭,一条三节棍,一对双刀,一口单刀,还有一口宝剑,在兵刀前面还放着一个小腰子菠萝,在菠萝上放着一个稍马子,在上面放着几贴膏乐,一打子票板儿。在当中间站着一人,这个人身量高大,身穿蓝布裤褂,脚下自棘靸鞋,抄包扎腰,收拾得利便,脸上看黄脸膛,两道浓眉一双大目,鼻直口阔,大耳有轮,头上蓝布手巾包头,真是精神百倍。站在那里说江湘的生意口,说道:“诸位,一站一证的老**,在下乃是济雨府八里闸人氏,姓赵名胜人称爬山虎,投奔云南访友,路过在贵宝地,皆因盘费短少,常言有句话,人投福地,虎奔高山,学徒皆因路费短少,行至贵宝地,将技艺扔至在土地上,我打一趟拳,踢一趟腿,练一练,诸位老**别走别散,我可练不好,望求诸位站脚助威,打过拳踢过一腿,六扇门里,六扇门外,僧道两门,回汉两教,子弟老师,捧一捧学徒的场子,我给不走不散的老师作一个揖,再与四面为上老师夫作一个揖,学徒说话就练。那位说可是练完了,要钱不?不要钱。那么着你练完不要钱,必是为过瘾,学徒我也没瘾,不为过瘾。因为什么你不要钱呢?在下原在镖行,同兴镖局保过镖,皆因我们镖行有一种膏药,专治铁打损伤,筋骨麻木,受寒受风,磕着撞着,将膏药贴上就好。这么办,我练把式不要钱,回头我把膏药卖卖,可是这么着,我可没多少贴膏药,多少票板多少贴膏药,回头在下拿着票板在您面前一过,可是这么着,您要接不着票板,您可别怪没有膏药。那位说,我没有病买膏药作什么?您不知道,这膏药您拿家中,别名儿叫作传家宝,何为叫传家宝呢?不怕街坊邻右受寒受风,有点灾病,将膏药贴上,不到半个时晨,准保您好,好了病揭下来别扔,这一帖膏药可以能贴好了十八个人,别名叫十八尊罗汉膏。那么你是先练后卖,还是先卖后练?练把式的有句话,净说不练嘴把式,净练不说傻把式。可是这么善,练完了我可不要锼,那位苫要给钱,可别说练把式的脸酸,您要给钱可别说练把式的给您扔出去。诸位,我先朝上作个揖,咱们是伸手就练。”随着一跺脚,将手一穿,练一趟大红拳,真是龙飞凤舞,怎见得,有赞为证:

托钵式,站中央,斜身绕步怎慌忙,上打迈虎式,下踢跑马桩。

喜鹊登枝沿边走,凤凰展翅最难防。撩阴锤,单打敌将,连环腿,惯

把人伤。近身哪叱去闹海,退步张生跳粉墙。天师雷,独一学,村君

八卦现阴阳。收拳式,童子倒拜观音堂,捧金钢,朝天一柱香。

将拳脚练完,真是气不涌出,面不改色。贝勒爷观看,这一趟拳脚,真是看关定式,称得起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行腿似趱,真是缩小绵软巧,肩肘腕聘膝,擦肩磨背挤,平地蛇行窜。看那个样式,真是几年的苦工夫。贝勒爷观看之际,就听卖艺的说道:“诸位别走,我不要钱,你何必给挤散了场子,那位说,那么不要钱怎么样?我这有儿张票板,由诸位驾前经过,可是这么着,接不着票板可没膏药,手接慢了,可别抱怨,膏药可没有多少。”遂说着将票板拿起来,高声喊道:“诸位,我从财门上起,福门上落那位说先给我来一帖,不行,您急我偏不由您这卖,我偏从财门上起,福门上落。那位说我先买一点,你别忙,你越伸手,我越不卖,我偏从这边来。”口中说道:“那位来一帖,那位接我的票板儿。”一边说一面往前走,围着场子绕了一个湾儿,可巧连一位买的主儿也没有。贝勒爷观看,就见练把式的,气昂昂将票板往场子当中一掷,遂着说道:“真是连一个买的主儿都没有,难道说,这场子人,好几百位,连一位有病的都没有?诸位不买,还是再买我都不卖啦。那么怎么样,方寸学徒说得明白,人穷当街卖艺,虎瘦拦路伤人,一腔子苦力气,掷在土地上,拳我是练完了,回头我再练兵刃可有样儿,穷文富武,练饿了没吃的。这么办,我跟那不走不散一站一立的诸位老师夫,哀求一把钱,诸位赶集上店,手里头方便富裕,有一把钱掷一把钱,有半把掷半把,没有一把半把,十个八个,三个五个,量力周济。那位老师夫,当头一把钱?那位赏?”连问了好几句,连一位给钱的也没有。练把式的爬山虎赵胜,一看大家都不给钱可就上了刮刚儿啦(什么叫刮刚?就是转着弯损人),遂说道:“大集场的,一场子人好几百位,难道说连一位带着钱的部没有吗?你们部作什么来啦,天下文武两科技艺,难道说诸位都不懂吗?难道说武圣人就没从贵宝地走过吗?”(武圣人若要没从此走过,岂不是不通王化,这明明是损人)您道,倒不是看练把式的不给钱,这里头单有一个主儿不让给,练把式的如何能知道呢。

单表贝勒爷,看着练把式的练了半天,连一个给钱的也没有,贝勒爷是半开眼的把式,看着倒是很好看,可就看不出来有工夫没有,心中又一想,莫非看热闹之人,都是行家,必是练把式的有练得不到的地方。见勒爷只得问童林,回头叫道:“海川。”童林在后面答言:“爷有什么事?”贝勒爷说道:“海川,你看练的怎么样?”童林笑答道:“爷您看着怎么样?”贝勒说道:“我看不出有工夫没工夫来,我才问你。”童林听贝勒爷之言,遂向贝勒爷说道;“此人虽是花拳,倒有几年的苦工夫,手儿脚儿都不错,看着倒是进退有法,招招有式,式式有架,据我看不错。”贝勒爷闻听童林之言,点头心中暗想,此人练了半天,连一个给钱的都没有,看着实在可怜,我何不周济周济他,想到这里,遂由兜囊之中摸出有多半锭白银,有五六两重,遂着往场子当中一掷。练把式的正在卖弄江湖的生意口,又见众人都不给钱,正自气昂昂,站在场子当中发怔,猛见正南上,掷进多半锭白银,遂说道:“喝,老**赏的。”遂着举目抬头一看,正南上站着那掷银子的人,回着头向着后面背着褥套的那人说话,看那个样式,还不是本地人,大概是行商由此经过,遂向看热闹众人说道“众值看见了没有,到处都有捧场的,要不是这位老**赏银子,我这问算掉在地上啦”哪一位站在那儿还说便宜话:“喝,挺大的一块银子单给他,有这块银子给我好不好?”练把式的说;“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练了半天人家老老**赏给我银子,凭什么绐你呢,真是银子是白的,眼球子是黑的,青酒红人财帛动人心。”遂说道:“谢谢老**。一面说,一边向前要拾这锭银子,手将要捡这一锭银,不提防由场子外蹿进人,口中乎喊道:“你先别拿银子。”遂说着过去照着银子,就是一脚,幸亏练把式的手急眼快,若不然这一脚踩着他的手背,地下有银子挚着,真要是一脚踩上,这只手非得落了残疾不可,练把式的手快,将胳臂住回一缩,就见他一脚,将银子踩得跟地一般平。练把式的站在那儿发怔。贝勒爷早就看见这个人,身量不算甚高,身穿土黄布的裤褂,蓝搭包扎腰,脚底下自袜靸鞋,脸上看,圆脸膛,面目发青,两道粗眉,一双怪目,大鹰鼻子,年纪约在二十多岁,横眉立目。贝勒爷心中想着,必是要与练把式的动手没想到他不但不与练把式的说话,就见他丁字步站立,高声喊叫:“这是谁敢破坏我村中的规矩,都不给钱,这是谁掷进来的银子?”瞪着两只眼睛,向着正南上发威。看热闹的都看着贝勒爷,口内说闲话,遂说道:“你看你的热闹就得了么,显着你有钱,你可给呀,招出事来,你又不说话啦。”贝勒爷闻听,心中说,别的事情我不敢担任,这点事情我可能行,遂用手指着自己的鼻梁儿说道:“银子是我赏的,你这小子要怎么样?”贝勒爷其实不敢这么硬,皆因后面有童林保护,贝勒爷这才横打着鼻梁儿,往自己身上叫。这小子听贝勒爷之言,高声喊道:“好,你的胆子不小,竟敢找死。”话言未了,恶狠狠地向着贝勒爷用手要揪,童林此时在贝勒身背后,将褥套放在就地,将要动手。就在这个时候,练把式的赵胜急了,心中想,怨不得众人不给钱,原来是这小子的主意不让给,人家这位客商赏银子,反要受累,这小子着实可恶,想到这里,不由的气往上撞,心说这小子搅闹我的场子,还要打人,我何不将他揪过来打他一顿,出出我胸中之恶气。想到这里,身形往前一蹿一伸手,砰的一声,将这小子发髻揪住,给他来了个倒拿毛(这个倒拿毛是别名,意欲将他揪倒。)不料想这小子武艺还不错,他用右手一按赵胜的手背,左手往他右手上一搭,用左胳臂肘一拐赵胜的右臂,遂着将身往回一转,这一手作金丝缠腕,别名叫老妈拐线,此时赵胜的胳臂,已然让这小子拧到背后,这小子用左腿打算要将赵胜踢倒。没想到练把式的赵胜能耐也不错,用右腿往后一蹬,正蹬在这小于的大腿之上,这一招名叫拐李倒踢球(这一招在醉八仙拳上有这么一手),这一脚不要紧,可就把这小子踢了个仰面朝天。这小子急忙反身爬起来,高声呐喊,遂说道:“好小子,你的胆子真不小,竟敢把二太爷踢倒,这么办,好小子你可别走,你稍为等候等候,二太爷去去就来。”话言末了,遂着一转身,说道:“乡亲闪开。”众人往两旁边一闪,这小子,溜烟向正东跑下去了。赵胜见他逃走,余气未息,遂说道:“便宜你这小子,要不然我让你知道知道赵胜的利害。”话言禾毕,遂着向贝勒爷抱拳说道:“这位爷台,你老人家赏钱,还让你老生气受惊,小子可对不过老**了,要不是你老人家赏钱,我这回非丢掉地下不可,爷台,小子请问你老贵姓高名,日后见了你老人家,我好称呼你老人家。”儿勒爷闻听一向着赵胜摆手,遂着说道:“不必问我,我乃无名氏。”这个意思贝勒爷是施恩不望报德,无奈赵胜仍然还是恳求名姓。童林由后面把白褥套打起来,转至贝勒爷的而前,用手指着贝勒爷,向着赵胜说道“这是我家的主人,姓胤单字祯,我北京城的人氏。我姓童名林字海川,家住京南霸州童家村的人氏。朋友,依我说你问的名姓,问不问不要紧,你适才已经看见这里面的事情啦,此处乃蛇蝎之乡,豺狼之地,此处不可久居。据我想与才这个小辈,虽然逃走,他决不肯善罢干休。常言有句话,好汉打不出村,依我相劝,你趁早收拾收拾,早离此地为上。”赵胜闻听点头,遂说道“爷台你说得是,小子遵命”遂着将地下那块银子拾起,收拾自己得兵刃物件,用绳鞭捆好,与贝勒爷童林告辞,往西走下去了。

书巾代言,爬山虎赵胜,此去够奔云南八卦山找他两师弟,金钱豹金荣和艾叶花斑豹金亮,投入八卦山,到后文铁善寺天下英雄会事毕,有一段赵胜报信,盗宝的二贼回山。这是后文暂且不表。单提童林与贝勒爷看着赵胜走后,童林心里说“这可瞧热闹呀,看出事来啦。”遂着向贝勒爷说道“咱们是打尖哪,还是往下赶路呢”贝勒爷说道:“莫若还是寻找店房打尖。”童林点头,只得扛着褥套,跟着贝勒爷往东走,看着有了饭铺,伙计站在门口往里让客人打尖,顶到地们走至门前,伙计将脸一扭,反到不让啦,贝勒爷明知这里有事啊。暗中代表,饭铺的伙计,方才也看见他们在把式场子,因赏银惹祸,恐怕把他们让进来打尖吃饭,回头那个一太爷真要找到这里来,把他们拉出去打,未免就得砸碎家俱,反到不如不作这份买卖,省多少是非。童林也看出这个意思。往东走着一连好几家,都是这样。又往东不远,坐南有一座店,大门带门洞,门口白墙,写着黑字。上写着仕宦行台,安寓客商,大小车辆,草料俱全。在大门当中有一块匾,黑匾金字,上写着英雄把式店。旁边有一付对联,上联是孟尝君子店,下联是千里客来投。门口站着一个伙计,二十多岁,身穿蓝布裤褂,脚下靸鞋白袜,腰间扎着围裙,在肩头扛着一条手巾。口中说道:“客官别往下走啦,再往下走,赶不上村庄镇店啦,打尖吧您哪,这是油房镇李家老店,吃什么都现成,洗脸喝茶不要钱。”刚要说客官里边清吧,将说到这个请字,还没说出来,一看见贝勒童林二位,伙计将脸往店门里头一转,跟着也不往里让啦。贝勒爷也没理会,贝勒爷只顾看这块匾,上面写着英雄把式店。另一转想,方才在把式场子踢场子的那个小子,决不能善罢干休,他必然回去约人,自来来出气,我们要在别处打尖,他必然要当时动手。心里说,我们要在这个店里打尖,冲着店门上这块匾,大慨这店里掌柜的必是有名望之人,我们在店内吃饭,照顾一文钱,也算主顾,那小子要找至店房打架,不用我们出头,自然店里掌柜的就得出去,说他无故搅闹店房,他若不服,自有店东与他斗气,这个名儿就叫坐山看虎斗。贝勒爷将主意拿好,遂向童林说道:“海川,咱们在这店里头打尖好不好?”童林闻听,心中早就猜着贝勒爷的心意,遂着说道:“要在这个店里打尖哪,有一样见好处,若要有了别的意外的事,不用咱们出去,店里掌柜的就先不答应啦。”贝勒爷瞧了童林一眼,并未答言。

童林遂向店里伙计说道:“你扪这里可有用不着的房子?”店里伙计上下瞧了瞧童林,遂着说道:“二位爷,里边请,南为上的上房三间,二位爷台能将就住吗?”童林说道:“可以,你头前带路。”伙计点头,贝勒爷遂在后面,进了大门,用目观看,东西的配房,院中宽阔平坦。在东西的房儋底下,设摆着刀枪的架子。看那个样式,好像个把式场子的形象。贝勒爷正自观看,伙计已然把帘笼打起,口中说道“二位爷台里边请坐吧。”童林扛着褥套来至屋中,原来是一明两暗,后面俱都有后窗户。童林走进面里间,将白褥套放在顺前檐的炕上,然后义到外间屋,将断间上挂着的掸子,遂手摘下来,先将贝勒爷身的尘土掸下去,自己又把自己的尘土掸去,将掸子挂在断间上。此时伙计已经把脸水打来,伺候二位净面已毕,将茶已经泡好,放在迎面八仙桌上,遂着献上两个茶碗。童林遂着将茶斟好,贝勒爷此时在上首落坐,童林在下首陪着吃茶。童林猛抬头看见伙计站在屋门口之内,上下打量童林,这种看人,看的各别,看的童林直发毛。童林遂着向伙计说道:“你尽力看我作什么?”伙计笑嘻嘻的说道:“二位爷台贵姓?府上那里住?”童林用手一指吼勒爷说道:“这位是我家主人,名胤祯,北京人氏,我姓童名林,字海川,京南霸州的人氏,你问这个作什么?”伙计说道:“倒不是别的,我问你们二位,大概是练过武术吧?”童林点头说道:“不错,练过三天两早晨,你问作什么?”伙汁笑着说道:“不是那个您哪,刚才我在把式场子,看着有人赏银两,是你们二位谁呢?”童林用手一指自己得鼻梁,遂说道:“是我赏的。”伙计摇头说道:“不是,我看见啦,不是您,是这位姓胤的客人赏的。”童林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家主人赏的,你还有什么说的吗?”伙计闻听,笑嘻嘻的言道:“俗语说的好,话不说不明,我一说您就明白啦,我不说您不知道,您要是没练过武术,我说了也算白说。”童林问道:“怎么呢?”伙计说道:“您练过武术您知道练武术的规矩,我再说一句,爷台您想一想,是怨踢把式场子的不好哇,还是怨练武的不好呢。”童林闻听说道:“据找想,练把势的一腔子苦力气扔在土地上,为的是赚了钱吃饭,如同将饭作熟要吃,踢场子的,如同在他锅里头撤了一把沙上,他的饭不能吃了,自然尾踢场子的不好。”伙计闻听,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样,不但您那么说,就是别的看热闹的人,也是那么说。可有一件,这里面有个情由,什么情由呢?这个练武的讲究四样,头样保镖得老师夫,吃得是四条大道,东西南北。教场子的老师夫,吃的是一方。看护家的,吃的是锥扎之地,何为叫锥扎之地呢?就讲比这么说,在这家护院,隔壁的邻右院内,出了明火的抢案,只要不抢他这院罩,他就管不着,这就叫锥扎之地。惟有这练花拳打把式卖艺,将兵刃把子一扛,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可有一个规矩,讲比说,来到我的清河油坊镇,他未从要摆场子卖艺,他应当先打听打听,本镇里头,哪里有练武的老师,哪里有成名的英雄,他应当先得拿帖拜会,就说这个练把式姓赵的,他来在我们镇店上,他并不打听,也不拜会,他就在火神庙里头摆场子卖艺,刚才您进店的时候,大概您也看见我们店门上那匾啦,上面写的是英雄把式店,实不相瞒,我们这个店,既敢挂这块匾,我们老东家的名姓,很说得出去,他不但不拜会,他就公然卖艺,这不是明明欺负我们本镇内没有能人啦吗?他要卖艺不要紧,我们老东家的徒弟们,全都来告诉我们老东家,大家好预备踢他的场子。可有一件,我们老东家不是那个量小的人,适才间告诉徒弟,不准搅他的场子,他要是外行不懂得规矩呢,他就知道练趟拳踢趟腿,赚了钱好吃饭,他好容易的把饭才作熟了,你们塌他的场子,他可就挨了饿啦,你们都不准去搅他,那一个徒弟小听我的活,我立刻把你们的名字涂去,从今以后,可别说是我的徒弟,因此这么着,大家才不敢去踢他的场子,刚才在场子里头与卖艺的动手那个人,不是外人,那是我们这一少东家,外号叫银毛狮,名字叫李宽。”贝勒爷在旁边一听,要想躲没躲开,反倒跑到人家店里来啦。贝勒爷又听童林在那里问店里伙计,既是你们少东家,必是你们老东家有话,叫他去的。又听伙计言道:“爷台您可别那末想,我们老东家可没派他去,皆因我们二少东家,知道老东家有话,不准搅他的场子,他的心里头气不平,要到场子那儿看看,到那一看,看练把式的还真不少,有心要进去,老东家又有话,不准搅他,不进去吧,气又难出。这么着我们少东家想出一个主意,暗含着知会众乡亲,净看着练把式的练,大家可别给他钱,这个意思,练完了没人捧他,也不撞他,他不赚钱,自然也就走啦。再者说众位乡亲,看练把式的,谁也水是不给钱,皆因不肯得罪我们二少东家。就这个工夫,这位胤老师他老人家扔进一块银子去,我看见啦,我们二少东家也是年轻,看见您给银子,他一个压不庄气,这才跳到场子里头去,站在那里一问,您一答言,我们少东家更脸上不挂啦。这个卖艺的呢,也就够真横,由后头给我们二少东家来了个倒拿毛,我们二步东家使了一个金丝缠腕,卖艺的用了个拐李倒踢球,我们二少东家一个没留神,被他踢了一个跟头,我们二少东家气更不出,跑回店来,拽我们老东家,与他报仇雪恨。”童林听至此处,遂说道:“你们老东家必然率了手下的人,寻找卖艺的与你们少东家报仇?”伙计闻听,哼了一声,遂说道:“客人您可别那末说,我们老东家,不是护短的那样人。我们二少东家不告诉我们老东家还则罢了,一告诉老东家,我们这位老掌柜的,不但不与他儿子报仇,反倒把我们二少东家大骂了一顿,到如今还没完呢,还在东跨院那瞒怨他呢。”童林听伙计的一片言语,点头说道“这么看起来,一定不能怨你们二少东家啦,当然是卖艺的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伙计接着说道:“喝,您这么一说就对啦,您要不是练武的老师夫,您能明白这个道理吗?就说这件事,皆因卖艺的不通道儿,才有这么一片事。”童林听着点头言道:“你说了半天,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伙计闻听说道:“爷台您要问我,小子我姓何,排行在二,皆因我好说,人家给我进了个外号,都管我叫话把何。只因今天您爱问,我爱说,这才对了劲啦。”童林说道:“既是你爱说,你们老东家,到底是姓什么叫什么?”伙计接着说道:“您要问我们老东家,他的名姓在云眼上啦,可称得起,名头远振,大泽栽花,我要说出来,您可坐稳了,不然说出来,一震您得耳朵,一害怕,回头您再由凳子上掉下来,摔着。”童林闻听,不由得暗笑。伙计说的话太大,心说我得问问,遂说道:“何老二,你只管说,我屁殷底下早使着劲啦,你得说说。”

伙计一听,将咀一撇,遂说道:“要提起我们老东家来,他老人家当初练武很难,想当年这个店也没有这么大,就叫李家店,我们老东家名叫李源,也没有外号,到如今买卖也扩充啦,人也说得讲得啦,外号人称铁掌李,别号人称展翅雕。”童林一听微然一愣,因什么呢?皆因听着耳熟,猛然问想起,在江西卧虎山学艺之时,听**讲究过,江湖绿林有这么一个人,遂即问伙计说道:“刚才你提你们老东家学艺艰难,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个艰难之法?”伙计闻听,遂着不慌不忙,就把他家老东家学艺成名,前后事滔滔不断地细说了一遍。童林这才明白。

那位说明白什么呢。说书的讲究,明笔,暗笔,倒插笔,唯有李源这个倒插笔,说书的不能不说。皆因他是童林成名的一个关键。想当初李源开设这座店房,就是夫妻度日。妻子吴氏,治家有法,颇称贤德。家有薄田五十余亩,老桑数十余棵,义有这个店房的买卖。就是李源平生好练,练的是什么呢?不过是太祖神拳,别名叫长拳门子。当初这个店内上房的后面,那三间房还未盖,后面是四四方方的一块院子,他是天天早晚在后院练武,还有几个徒弟跟他习学。那个时候伙计可不是何二,那时的伙计姓刘排行在三。李源要在后头用工夫呢,刘三在前面照看买卖。这一日天到已牌,正是客人打尖的时候,由打外面进来_辆车,一辆轿车,两辆大车,大车上满载的货物,轿车上坐着一位山西的客人,跟着好多的伙计,这个赶车的要是进店,真是不亚如直线,把鞭子一扔,他是全不管啦。伙计们帮着卸车,遂着将山西客人让至在上房屋中(这个上房啊,就是现在贝勒爷他打尖的屋里)。伙计刘三跟着到里面伺候,一看这位山西客人,二十多岁,俊品人物,身穿蓝绸子大褂,白袜云鞋。看那样式,透着精明强干。伙计一问客人贵姓,方知这位客人姓于,由太原府太谷县来,到泰安送货物去,在此打尖。刘二跟着打睑水,客人净面,遂着泡茶。这位客人正自吃茶之际,从后面后窗户听见有练武术的的声音。客人遂问道:“伙计你贵姓哪?”刘三通了名姓,山西客人遂着叫道:“刘三,后面这是什么声音?”刘三陪笑答言:“客人你要问,这是我们东家掌柜的姓李名源,平生好练武,在后头院里用工夫呢。你问作什么?”于老客一听遂向着刘三说道:“山西人看看行不行?”伙计刘三说道:“那怎么会不行呢,你要看我们东家练武,跟着我来。”于老客点头,遂着站起身来,刘三在头前引路,出离了上房,下台阶往西边夹道儿过去,来到后头院。伙计顺着用手一指,遂说道:“你看当中练武的那一个,就是我们东家李源。”于老客举目一看,这个后院甚是宽阔,正当中地势平坦。在旁边站着四五个人,都是二十来岁,赤着膀背,都是胸宽背厚,虎势昂昂的,似乎刚练完的样子。当中有一人站立,这个人身量中等身材,细腰扎背,一身的疙疸腱子肉,蓝布的中衣,脚下白袜靸鞋,脸上红润润的脸膛,两道重眉,一双阔目,鼻直口阔,大耳有轮,发辫挽着个疙疸髻,赤着背膀,刚拉了一个架势,正是跨虎登山的式子。伙计刘三站在那里叫道:“东家,我给您引见,这位是咱们这住店的老客,姓于,于老客,要看看您的武术。”李源闻听,遂着过来抱拳,说道:“于老客,您给我看着点,我练趟给您看看,我可练不好。”于老客微然含笑说道:“李掌柜您练练,老西开开眼。”李源说道:“你太谦了,我练不到点的地方,还求您指教。”于老客说道:“那末您就练吧。”李源闻听,就手拉开架势。李源的山东的长拳,真可称得起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行腿似钻,真正是腰腿利便,怎见得,有赞为为证:

索手垂胸列两边,膝前横下铁门栓,

金盆落月冲天现,望月推窗在眼前,

铁牛耕地须用力,翻身踹倒太行山,

背解红罗须盘肘,斜行绕步捡金钱。

将拳练完,真是气不涌出,面不改色,遂着抱拳含笑说道:“于老客,看在下练的这趟拳怎么样?”于老客听李源之言,将眉目一挑,咀一撇,哼了一声,遂着说道,“李掌柜你这个拳脚,练不练不要紧,是老西送给你两个三字。”李源闻听,遂说道:“那两个三字?”于老客遂伸右手又出三个手指,顺口说道:“你由打洗三的那天练,练到接三也不行。(洗三是将落生后,到了三天洗小孩的身子,欲说叫洗三。接三是人死了以后,第三天必须念经,名叫接三)李源一听,概不由己的心里不愿意,遂言道:“于老客你看我的工夫不好,大概你的工夫必然比我强,李源令天得遇高人,我的工夫不好,我可以给您接接招,你老人家要可以跟我比试比试,我可以跟你学学。”于老客一听,笑着说道:“李掌柜的,你不要跟我比试,要是跟我动手,不亚如阎王爷那里挂了号,判官那里勾了名,你要是不愿意活着啦,际可就趁早儿跟我动手比试,你要打算多活几天,你就不用动手比试,不信你要一动手就得死。”李源闻听,一阵冷笑,遂说道:“于老客论起来我可不当与您动手,您是住店的店客,我是开店的店东。无奈一件,您说的话太大,李源在花椒树底下睡过觉,我可是不怕麻,就冲您说这话我倒要请教请教。”于老客哼了一声说道:“李掌柜的,我倒是不愿意叫你死,你是一定不愿意活着。可有一件,要打算与老西动手,比试武艺,你可得立给我张无事的字据,免得老西把你打死,老西还得跟着打官司。你要不立字据,老西可不与你动手。”李源闻听,心里说,这个老西真是大话欺人,跟着说道:“李源情愿立字,死而无悔”遂着叫伙计说:“你到前边把小饭桌与文房四宝拿来”李源话说出来啦,徒弟们在旁边观山西客所说的话,一个个都气得两眼发苴,恨不能让老师把山西客人打倒,方解心头之恨。听李源叫伙计拿文房四宝,大家一齐答言,说道:“我等愿往。”大家一拥至前面,工夫不大,全都取至,摆设在旁边,研墨的研墨,铺纸的铺纸,遂说道:“老师,您就当时立字,我们大家倒要看看这个山西客人有多大能耐。”李源点头说道:“你们后站,少说话,待我立字。”遂着濡笔立字,工夫不见甚大,将字据写完,双手递与山酉老客。于老客接过来观看,上面写的是“立字人李源,家住油坊镇,开设李家老店,与山西于客人彼此同道,皆用武功,李源意与于客人较量武术,难免失手,倘若失手伤命,绝不理论,两途有伤,各听天命,恐口无凭,立字有照,年月日。”于老客看完,遂说道:“这个不行,你得画上押,按上迹斗,方才有效。”李源闻听点头说道:“可以。”遂着接过来,画上押,按上迹斗,交与于老客。于客人将字据接过来,遂着腰间一掖,说道:“这可不怨老西无德,这是你情愿意取死,来来来,当场动手,老西奉陪。”李源说道:“你先等等,你打死我,你有字据为凭,我若失手把你打死应当怎么办?”于老客闻听说道:‘不要紧,老西也与你立一张无事字据。”李源说:“好好,请你立字。”老西遂即铺纸,照着李源所写的意思,也立了一张无事字据,画上押,又按上迹斗,递与李源。李源接过来说道;“这可不愿我,这是客人你誓不敢生,客人你的生死薄可交给我啦。”山西老客闻听李源之言,遂着说道:“李掌拒不要说大话,你的字据现在我手,如同你请了阴阳的先生,开了殃榜(什么叫殃榜呢?赶到人要是死了,请阴阳先生观看何时寿终,几日回煞出殃,殃高几尺,到北京地面都是这个风俗),交与我的手内,你是净擎等死。”

李源闻言说道:“客人不用费话,来来来,你就进招。”遂着李源一抱拳说了个请字。山西客人并不动手,遂向着李源说道:“看你这个意思是让我先打你,真要是我先打你,你可是当时就死,你要是先打我,你还可以多活一时,还是你先打我为对。”李源听罢,只见于老客两手抱拳,并没有架式,可是净说大话。李源概不由己的有气,遂说道:“于老客,既是你这么说一让我先打你,我可要得罪了。”李源遂说着,将芹手冲着于老客面门一晃左手拳直够奔山西客人啕膛打来。李源是一勇之夫,只顾伸手就打,未想到人家于老客早有防备。山西客人看李源的拳到胸膛,遂不慌不忙用左手一架李源右臂,双掌往前扑,这一手乃是猛虎的三绝:头一招名叫虎扑子,正撞在李源的胸膛。这一撞不要紧

李源可受小住啦,一直撞到东墙上,遂着倒于地上,再想起来就不容易啦。李源就觉得眼前一发黑,当时晕在就地。山西的老客高声喊道:“打死你不要紧,老西有无事字据,在腰里带着。”遂说着来至墙下观看李源已经苏醒过来,山西客跟着说道:“李掌柜我可将你打重啦,你打官司不打?”李源摇头说道:“不打官司,你请到头里坐吧。”山西人笑着说道:“你就是打官司也不行,我有无事字据为证。”说着话够奔前面去了。此时李源想站起来,是不能行的了,遂着连徒弟带伙计把李源用门板搭至前面柜房。来到柜房,将李源重新搭至在炕上,门板拿到外边去。伙计刘三遂问道:“掌柜的您的伤势怎么样?”李源摆着手说:“不要紧,我告诉你一件事。”刘三说什么事您说吧。李源说:“你到外头打听打昕,这个山西老客姓什名谁,家乡住于何处,由哪里来,往哪里去,可不要声张,打听明白,回来告诉我,我自有主意。”刘三闻听点头,叫别的伙计伺候掌柜的,他够奔外面,去了工夫不大,回来至炕前,低言告诉李源说道:“刚才我到外面,与赶车的打听明白,此人姓于名秀外号人称小莲花,家住山西太原府,太谷县于家庄人,他是少庄主,够奔泰安州,前去送货物,由此经过。”李源听罢,点了点头,遂叫刘三到街上把治外科的刘半仙请来,看一看伤痕。刘三闻言够奔外面请刘先生去了,店里伙计们旁边伺候,李源叫伙计把他扶着坐起来,自已用目细看胸膛,正红了两个手掌的印子。这才叫伙计把汗褂拿过来,披在身上随后依着枕头就觉着心口里难受。在这么个工夫,刘三已经将治外科的的刘先生带至屋中。李源说道:“刘先生请坐吧,您给我看看,我刚才叫人打了一掌,您看看伤痕要紧不要景。”刘先生点头说道:“您候一候,我稍为休息休息,我与您看。”伙计遂着献过一碗茶来,刘先生喝了一碗茶,到李源的面前,看了看,喝了一声,遂说道:“您这伤可真不轻,这么办吧,我给你预备点面子药,先把他糊上,散散瘀血,然后再吃几丸子舒筋活血的药,我天天再到店里看,此时可不能痊愈,总得一个多月,可是大效。”李源点头说道:“您多受点累吧。”自此日起当天天与李源医治,整整两个多月,才恢复原状。

李源伤痕已经好啦,这才把刘三叫过来,一问山西的客人几时走的。刘三答道:“由打您头天被打,至今也没住咱们店。”李源将话问明白之后,自己由店中回到家内,与妻子叙说被打的情由,又商议打算奔山西访师学艺。李源的妻子本是个贤德之妇,丈夫在外的事情,是一概不管,任凭丈走去办。于是李源将地卖出十亩,将银两留在家中一半,自己带着一半,又到店中与刘三商议好了,让他照看店房一切的买卖,自己将小包袱一背,投奔山西走下来了。在路途之上,不过就是饥餐渴饮,晓行夜住,非止一日。这一日来在山西太谷县,自己与人打听了打听,于家庄在于何处,打听明白了,原来在城东三十里地,李源由太谷县,投奔于家庄。及至到了于家庄,天已经不早啦,只得住至在于家庄的小店,与店里的掌柜的打听,方才知晓于秀的住宅。原来于秀的家内,是个大户人家,他是依他伯父度日。他伯父姓于名成字洞海,本处都知道他是镖行,江湖人称长臂昆仑飘髯叟,家中挂过十顷牌,可称得起骡马成群,粮米成仓,殷实豪富。李源全都打听明白,意欲登门拜访。到了次日,将店饭钱还清,出离店门,顺着庄子里大街,往里走不远,果然见坐北的大门,群墙高大。与本街上的行人问,果然是于宅,有心要登门拜访,又恐怕人家员外不见,自找无味。自已想,莫若再打算别的主意。日已将主意拿定仍回店房。到了第二日清晨,出店闲游,细看村庄景况,好富足的一个庄村,大约有两千多户人家,街道买卖甚是热闹。往东走来走去,行至在东村口外,一看靠着庄墙,人烟稠密,一打听,原来此处是工夫市,是所有本地的财主叫工夫下地作庄稼活,都在此处,李源心中一动,又一转想,莫若我问问于成家中叫工不叫,倘若叫工,我趁此混入他的宅内,再作打算。自己想好了主意,上前一问,原来就是于员外家中叫人作活,他家中地太多,临到庄稼忙的时候,市上有多少人,叫多少人,还是不够他用的。李源遂着也在人群中站,站的工夫不大,就听庄门那里有**声说:“有作活的没有?于老员外那儿叫工夫,三遍饭两遍茶,一天二百四儿钱工钱,有愿意去的跟着我来。”这句话来说完,大家一齐答言:“我们都愿意去。”书中代言,怎么大家都愿意去呢,只因于老员外这个人最道德,要在他家里作工夫头样吃喝先好,再者他家中单有一个院子,专为住短工的,四周围墙,当中个铁门,叫来的人俱都带在门前,将门开放,有一个人是专司此事,拿着笔墨纸砚,往里放一个人,写一个人的名字,都将人放进去,然后将门一关,里面房屋宽大,单有人作饭,到次日下地作活的时候,将门开放,这个专司叫工的这个人,拿着花名叫人,叫一个人给他把锄,那个锄头摆得好似山跺一般。这一叫工夫,就是千儿八百号,把人也都放出去啦,锄头也剩下不了多少啦。单有当头的带着成双行跟大队似的一般。您可别看是人多,若要到地里头一分,可就显不出有多少人来啦,皆因他的地多之故,不是挂过千顷牌吗。此时,李源也随着大家一同来到工夫院,早有人在此写花名,遂着到里面,用饭安歇。顶到第二天,跟着大家领锄下地。带李源这个当头的也姓于,叫于小三,是老员外的同宗,远家的重孙。此人很精明,他带着李源等五十几人,下地锄地。赶到正午茶歇的时候,送荼的伙计,用木桶将茶送至,大家都在地头上吃茶。惟有李源吃完了茶不歇着,来回的乱跳,乱比拳脚。当头的于小三,很爱惜李源作活实在,一来到歇着的时候,他不懂的歇着,乱打拳脚。遂着叫道:“李伙计,人家都歇着,你不歇歇,难道说你不累?”李源闻听,笑着说道:“头儿,您不知道我好练吗?”于小三听李源之言,遂说道:“你既好练,这么练练到多咱都不行。”李源说道:“那末怎么练呢?”于小三说道:“你要练我告诉你一个主意,什么主意呢,就是咱们的老员外工夫好极了,如要跟他练,他若肯收你作徒弟,你就吃好的穿好的,不但吃喝好畦,就是有能耐若要学成了,可能够成名天下,比你这么练强不强?”李源闻听,笑嘻嘻的说道:”那么着我托托您哪与我在老员外面前说说,收我作个徒弟好不好,你与我多分点心。”于小三闻听,微然含笑说:“那到行,可有一样儿,我不能与你白去说,你得请我喝四两酒,吃二两牛肉。”李源闻听说道:“那到行,晚响收了工,我必定请你。”于小三听说道:“咱们就那末办。”于是喝完茶,仍然下地作活。顶到晚间收了工,李源真打了四两酒,买了二两牛肉。等到第二天。仍然下地作活,赶到了茶歇的时候,李源向于小三:“与老员外说了没有?”于小三笑着说:“四两酒二两牛肉,我就能给你办啦吗?到了晚间,还得照样请我一份。”李源闻听点头应允,说道:“咱们就这么办。”到了晚间,李源又请了于小三一次。天天如是一连就是二十余天于小三吃的顶嘴流油、原先于小三不过诓点酒喝,架不住李源天天请他,这个小意殷勤,虽不要紧,于小三可吃着不过意啦,真就跟老员外提说了此事老员外并下乐意相见李源,架不住酒肉的力量大,于小三连说了好几遍。

这一日老员外应允与李源相见,赶到晚间,收了工,回到工夫院,李源就见于小三笑嘻嘻的前来,向着自己说道:“李老大,我于小三为这个事情,费的劲不小,好容易老员外应允与你相见,你把长衣服穿上点,你踉着我见见老员外。可有样儿,你可要规矩着点儿。”李源闻听,心中欢喜,遂着将蓝市大褂穿好,遂说道:“那末您就陪我去一趟。”于小三点头,遂着一同出了工夫院直奔老员外的住宅。赶临到门首观看,是坐北的大门,大门洞真是磨砖对缝,一片瓦窖似的房子,门口一边四颗龙爪槐,门口上马石了马石,拴马的桩子,五层接脚石。进了人门,李源在于小三的后面观看,迎营面的砖影壁靠着西面四扇屏风门,绿油洒金星,上面四个红斗方,写的是齐庄中正。倒下台阶,进了屏风门一看,溜南房,却是外面的门房,西面三间小书房,北面的垂虎门。二人进了垂虎门,东西配房各三间,两旁边抄手的游廊,当中的大厅,明三间暗五间,前出廊,后出厦,五层台阶,两旁的拖柱上面挂着幅对联,上联是“庭有余香谢草郑兰燕桂树”,下联是“家无别况唐诗晋字汉文章”在上面房檐底下有一块匾,四个人字写的是“厚德载福”再一看上支下摘的窗户,屋门挂着蛤蟆须的斑竹帘。二人来至在廊檐下,于小三低言向李源说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与你通禀一声,你可别远去。”李源点头站在抱柱的旁边等候,就见于小三启帘进内,李源在外面听屋中有老人说活的声音,说道:“小三,你把他带进来没有””又听于小三说话的声音,说道:“带进来吧。”再听见里面说话声音微细,可就听不真说什么啦,工夫不大,就见于小三启帘笼,向营自己点手,李源遂着进到里面。用目观看把李源吓了一跳,因为什么呢?皆因李源看屋中太讲究,所有的木器倶是花梨紫檀,迎面是两明间,一个暗间,还有两个套间。屋中宽阔,一概用方砖铺地。对面的几案,中间的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东面俱是整槽的隔扇雕刻细作,五福捧寿的花样。当中的隔扇心,画的俱是名笔的花卉。迎着面挂着桃山对联,名人的字画,桌子上摆的都是古铜玩器。西面当中落地罩的横眉子,是金丝楠雕刻出来的松鼠偷葡萄,横着一根铜丝,上面是月色绸子的幔帐,两旁有金如意钩高挂。西面观看,靠着前槽窗户有一张檀香床,床的西面放着张炕厨,上面摆的是金钟玉磐多宝阁,各弹的古玩玉器。床的当中放着一张紫檀的小饭桌,大理石表心,桌上摆着朱砂盘,里面摆着文房四宝,各种的图章。炕桌的两旁设摆着坐褥靠枕,套着黄格的布套。床下摆着脚凳子,灰槽子。靠着北面,摆设着书阁子,上面飞着各种的书签。就在床的里面,躺着一个年迈的老叟,形容枯瘦,站起来约有中等的身材,下身穿半截蓝绸子的裤,赤着双足,上身穿白绸子背心,就是形容太瘦,面若白纸,一点血色无有,头上满卸了顶,白剪子股的小辫,看身上那个肋条一根一根的单摆着,胳膊细的难看,搭啦着肉皮有二寸多长,那个手似雕爪一般。这干人除去筋与皮包着,筒直的要散啦。可就是一样好,颔下的银髯满腹,是根根见肉。要是站起来,可称得起迎风而倒,遇风而僵。走着站着简直是带着气的死鬼。脸上一看,令人害怕,大眼角要裂,抬头纹要开,咀里头含着一个茶叶包,可真像死鬼啦。李源心中暗想,就像这样人,那里能真有工夫。李源正自发愣,就听于小三说道;“李老大我与你见见,这就是咱们老员外。”又向者员外一指李源说道:“这就是李大。”员外一听坐起身形,向着于小三说道;“在哪里是学艺来的呢,看他这个样式,准有十几年的工夫,他这是前来访我来啦。”遂又说道:“李老大你可要说实话,是因为什么前来访我,你要不说实话,你可走不了。”李源一听,暗含着吓了一跳,心中说,这个老头子真有眼力,他真会看出我心啦。我若不说实话,看这个意思,这个人既有眼力,必然有特别的武艺,我要想出这个院子,势比登天还难。莫若我说了实语,倒可以跟他求教求教。于是想到这里,遂着双膝跪倒,口中说道:“老员外您别生气,我说实话,还有下情上禀。”老员外回头向着于小三说道:“你看怎么样?”于小三看着李源说道;“你趁早说实话,不然你可走不了。”李源闻听,自知不说不行,遂将自己之事,被打访师的情由。细细的说了遍。于老员外闻听,不由得气往上撞,遂说道:“嗳呀,于秀这孩了,才学了两手半的把式,就在外面惹祸,让人家找到门口不答应来啦。”话末说完,李源一看员外,可吓一跳。因为什么呢?一看员外脸上气色发细,身上不像刚寸的形像,周身上下,就仿佛皮肉复生,身上满鼓起来啦,透出精神百倍,这是怎么回事呢?

书中代言,这位老人家,想当年出世以来,家中原就是殷实豪富,要不然家中因何这么阔呢,以致屋中所摆的器皿,无不讲究。我们这一套书,不是净是江湖绿林,里面也有世贵功勋之后,也有财主的子弟。就说于成,他家中好几辈为富户。因为自幼受过异人的传授,在明末清初之时,在北京京西桃花寺,三次闯过桃花英雄会,单掌击明碑,击石如粉,摔死过金头牛,踢死过银头豹臂,力举千斤鼎,带过守正戒淫花。老人家成名天下,人称一代大侠。如今年迈,于成自知江湖绿林没有多大的好处,因此归到家中,年纪已经残年,打算在家中保守庄田,永不出世。若论家中的财产,连着吃几辈子也用不了,打算拍着脑袋忍啦。可巧于小三前两天,跟他老人家提说作外工的李源,要见见他老人家,欲拜为师。老人家不愿意收徒弟啦,因此不允相见。于小三说过多少次,老人家又恐怕有人来访,因此与于小三商议明白,要在暗地里看着李源,及至背地里观看,李源可到是有个十几年工夫的样子。本当不见,又兼着于小三屡次的提说,老人家这才跟于小三商量,老人家要用一手工夫名叫天花宝盖的避气工。这种工夫要是一吸气,周身气眼满塌,连脉气俱能避住,形若死人。可有一样,这样工夫就怕生气,若要生气,仍然归本还原。为什么用这种工夫相见李源呢?为的是遮饰他的眼目,叫地看不出有工夫来。今听李源之言,方知自己的侄男于秀,武艺未能练成,在外面惹祸,不由得老人家生气。这一生气不要紧,李源看着好象气吹的老头周身鼓起来啦。李源哪里知道,老人家用着气功呢,未免看着害怕。

于成是听李源所说,自己一想,本不应当收徒弟,一想他卖产千里投师,必非容易,若不收留实在对不过他。这才说道:“李源,论起来我可不当收你,你既是苦苦的恳求,这么办,我就收你这个弟子,你可要用心习学。”李源闻听,往上叩头,口中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李源夫礼参拜。”于洞海伸手相掺说道:“贤契免礼,回头叫于小三,把我衣服拿过来。”小三够奔东里间,工刻不见甚大,由里间屋出来,小三说道:“请老人家到屋中更衣。”于成点头,向着李源说道:“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换上衣裳同你到后面去学艺,李源答言道:“遵师命。”于成又向于小三说道:“从今日起你告诉少庄主于秀,永远不准到我这院来。”于小三点头应允。要不然李源在此数年,怎么会与于秀没见过面呢,这就是于老侠客的这句话。

老人家进东里间,更换衣服,启帘笼出来。李源一看,老人家又是一番的气象,虽则于成于洞海身量不高,却精神百倍。身上穿白绸子裤褂,外罩米色绸子长衫,腰中扎着一根绒绳,脚下白袜云鞋,脸上看红润的脸膛,两道残眉,寿毫甚长,堪可遮目。一双虎目,神光饱满,准头丰隆。唇似丹霞,海下银髯,飘洒胸前,根根见肉。剪子股的小辫。这一份的英风,真令人羡慕。于成向李源说道:“你跟我来,到后面看看把式房,我好传给你几手。那位说,于成既然收李源为弟手,教工夫往后有的是日子,何必忙在这一时呢?看官有所不知,这个文武两科之技艺,就拿文的说,不差什么,自幼俱都上过学,入学的这一天,必得先与孔夫子烧香,拜完了孔圣人,然后就得拜师,拜完了师,才能上功课念书,若要是初蒙,必须先把《三字经》拿过来教两句。这个武学也是一样,只要拜完了师,就得传手武术。因此于洞海带着李源出离了上房,够奔西面的夹道,顺着夹道往北,穿宅过院,走过五层房,后面单有九间后单房,里面还是一道连着并没有隔樯,外面挂的斑竹帘于洞海来至门口启帘笼,迈步进屋,李源遂着进屋观看,这九间虽然全通着。可有一样,地不一样,东面这四间满是石头铺地,这个石头地,练工夫长了,软磨硬把百头磨的净是沟儿,可见于成的工夫,就不闻可知啦。西面这四间满都是黄土地。甚是平坦。靠着西墙有四个大木头匣子,李源细看,这个匣子都有三尺宽,长够四尺长,底下有木架子支着。头一匣子是小米,接着一匣子绿豆,再看这匣子里同是铁沙子,末后这匣子里面铁砂子掺着铁蒺藜。在旁边有一块木板,上面钉着一张新狗皮,毛向外,这是练砂掌操手所用。怎么用呢?未从要操手,用功之时,蹲挡骑马式,先用手打这个小米,打完了用手撮,撮完了再撮手背,撮完了再用手指撮,几时用手一打,这个手掌所落之处,小米都要碎了。然后再打绿豆,打绿豆也似打小米这个方法,几时手落之处绿豆皆碎。再打这个铁砂子,这个铁沙子里头,可得掺药,三十六昧群药,二斤朱砂。作什么厢朱砂与群药呢?这个药是为舒筋活血,但凡练掌的主儿,都怕受了铁毒。有朱砂掺在里面,朱砂的性质是活血,再加上群药,是为保护这个手掌不伤。然后打完了摔,摔完了撮,撮完了在这新皮上擦,手要擦上这皮,一来去铁毒再者去药毒,也为的是舒筋活血。可有一件,这一个手哇,越练手背越厚,手指越粗。这还不算练成,还得用药水泡手,泡完了然后再用新狗皮擦手,为的是手不僵。然后掌也练成了,手也绵软了,可就打不得人啦。其名斗朱砂掌,这种掌若要打在人的身上,重如泰山,不论多有工夫的英雄,也架不住这一掌。都练完了才能撮这个铁蒺藜。这就是练掌的一套工夫,这是书中代言。李源用目往墙观看,墙上钉着木架子,上面挂着长短大小的带钩,带链,带刃,带刺。各种的兵刃,屋中墙上全都挂满啦,光辉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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