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琳早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坐在船舱对面，面前摆着一方茶桌，上好的岩茶，冒着徐徐雾气。
向来自在洒脱的郑琳，此时却正坐于茶桌中间，一身黑色锦衣，在烛火的照耀下，颇具压迫感。
紧接着，郑琳身后的房门被推开，十个手持短刃，武装到牙齿的甲士，出现在船舱里。
这十个甲士，四步间隔一人，在船舱边沿围成一圈。
湖畔上十几道身影，蛰伏徘徊，就连湖面上，都飘荡着四艘小舲，上面载有杀手，随时准备跳帮。
郑琳已经在长明湖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李辞胆敢出现，就必死无疑。
“当年太子，败给了一个义字，今夜世子，则败给一个情字。”
“相隔十年，却犹如昨日重现。”
“李辞，当你的逍遥世子不好吗？为何非要步太子之后尘？”
“大楚社稷早已病入膏肓，单凭你一人之力，想力挽狂澜，何其天真？”
身处这等十死无生的险境，李辞却没有丝毫畏惧。
早在他翻看白羊村弑母案的卷宗时，就已经预感到，真正难住太子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案件涉及的伦理问题。
而是，与此案密切相关的灵月教。
自古以来，想要成就大事，必须“政野合一”，若是无地方势力的支持，便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权倾朝野。
灵月教，就是青云党最重要的在野力量。
别说李辞和太子，就算是当今陛下，若是胆敢擅碰灵月教这根红线，都会招致青云党的疯狂报复。
但想要匡扶大楚，就算明知前途未卜，也必须勇往直前。
李辞目光坚定，沉声质问：“李雨潇在哪？”
郑琳失望透顶，他没想到，事已至此，李辞最关心的，依旧是那个女人。
这等深困于儿女情长之人，如何成就伟业？
郑琳随手一挥，身后大门再次开启。
三道倩影，出现在眼前。
远黛和沈留白，一左一右的架着李雨潇的胳膊。
看到李辞，李雨潇眼眶阵阵泛红：“世子，是我害了你……”
“奴家不值得你以身犯险。”
整个长明湖画舫，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李雨潇知道，世子已经没有退路。
明知龙潭虎穴，李辞还是来了……
对于李雨潇而言，能和李辞死在一起，也算是老天爷的馈赠了。
确定李雨潇没事，李辞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地。
而站在两侧的远黛和沈留白，看向李辞的眼神，尽是愧疚。
远黛小脸煞白，灵动的眼睛包含泪水，她几次想要向李辞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她愧对了李辞的厚爱，已经无颜再面对李辞。
沈留白轻叹一声，苦涩道：“世子殿下，对不起……”
“若是有来世，奴家愿意当牛做马，偿还这一世的亏欠。”
大局已定，郑琳气定神闲，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如世子所见，你一手栽培起来的四大歌姬，全都是我的人。”
“整个王都，由青云党一手经营了几十年，势力涵盖方方面面。”
“你一朝得势，就想抹平青云党几十年的努力，这恐怕不现实吧？”
如此绝境，李辞非但没有任何动摇，眼神反倒比以往更加冰冷。
原因无他，世子逆鳞，触之即死！
“你觉得，你赢定了？”
面对李辞的反问，郑琳眉头一挑：“天时地利人和，本公子占尽。”
“就算现在陛下派天子御卫来救你，也无法改变今夜死局。”
李辞轻哼一声，看郑琳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些许不屑。
“我本以为，你会比吴守义更加难缠，而事实证明，是我高估你了。”
“至少吴守义懂得，招式只能用一次的道理。”
“用对付太子的方式对付我？愚蠢！”
“就在我来长明湖的路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所有眼线耳目，已经被尽数清除。”
郑琳依旧气定神闲：“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调查身边的眼线。”
“可惜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李辞却充满自信，他既然敢来，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实现一瞥，落在沈留白和远黛身上。
“不必自责，今夜本世子单刀赴会，与你们无关。”
“郑公子顺风顺水惯了，已经忘记，何为牵一发动全身。”
“既然我早已经意识到身边潜伏眼线，自然会把所有人，里里外外全都查一遍。”
郑琳已经意识到，李辞一直在将计就计，他所掌控的消息，全都是李辞故意透露给他的。
但郑琳并不在意，成大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可你依旧来了，不是吗？”
“只要能杀了你，就够了。”
李辞突然笑了起来，这清冷笑声，令一直胜券在握的郑琳，也不由眉头微皱。
难道李辞还有什么底牌没用出来？
郑琳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有什么底牌，能够助他力挽狂澜，全身而退。
“郑公子，我对灵月教的了解，可未必比你少。”
“灵月教左使，就在王都，对不对？”
此言一出，郑琳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的神情骤然阴狠至极。
灵月教左使，乃是圣女之下，灵月教最重要的三个领袖之一。
同时，左使还是青云党掌控灵月教最重要的枢纽，巨大多数命令，都是直接通过左使传达。
“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辞逐渐占据了主动权：“我不知道，不代表太子也不知道！”
“而太子知道，则意味着，陛下和朱美人也早已洞悉！”
“当年文官集团，有一支力量，始终摇摆不定，便是工部尚书赵焕。”
“赵焕忠于陛下，安雅君更是连接陛下与赵桓之间重要的纽带。”
“文官集团的拉拢重心，自然集中于赵夫人身上。”
“太子薨，灵月教遭雪藏，紧接着赵夫人就被处斩，这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或者说……赵夫人本就是灵月教的一份子。”
郑琳的眼神已经冷若寒霜，恨不得将李辞的嘴巴封上。
李辞却毫不在意，直接戳穿内情：“赵夫人死了，灵月教左使的位置，总要有人继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