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最主流的肥料，乃是厩肥和沼肥。
前者是牲畜粪便，后者是人的粪便发酵。
皇后养花，自然不屑用这等粗劣肥料，直接把人埋进去，效果更佳。
就算用“阴气环绕，冤魂不散”来形容景仁宫，也一点都不为过。
难怪后宫如此和睦，搞事的，都被埋到景仁宫养花了！
除了宗法祖制赋予皇后的特权，自然还有陛下的默许。
前朝奸佞环伺，后宫的嫔妃贵人，有一大半都是官邸千金。
一旦后宫和前朝相互勾结，同流合污，那还了得？
只要有皇后坐镇后宫，那些所谓的贵人，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她想让人三更死，那人绝活不到五更天，就算是户部尚书的千金，也一样是蝼蚁。
告到天边，对皇后而言，也不过是苍蝇聒噪，不值一提。
“母后，那朱美人如何？”
李辞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轻哼一声：“非常之人，非常对待。”
“她与陛下，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君臣，后宫之中，仅此一个特例。”
“况且玉琴庄秘案尘埃落定之时，就是朱美人离宫之际。”
李辞心中的疑问，终于解开。
难怪朱美人不受后宫制约，合着是陛下请来的“外援”，专门解决玉琴庄一事。
“这么说……陛下和朱美人，没有那个？”
皇后眉头轻佻：“哪个？”
李辞满脸坏笑，挤眉弄眼：“就是那个！母后，你懂的……”
皇后脚步骤停，就这么冷冷注视着李辞，等路过的嫔妃走远，她伸出那满是戒指的玉手，对着李辞后腰就狠狠掐了一下。
差点没把李辞疼的背过气去。
“放肆！”
“不可私议陛下！”
“陛下最重礼节，一切按章程办事。”
李辞捂着腰，龇牙咧嘴，却不敢躲闪，心里已经坏笑不止。
皇后此言，等同于回答了李辞的问题。
陛下恪守规矩，就算是回后宫“办事”，也要论资排辈，怎么轮也轮不到朱美人身上。
换言之……
朱美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起初李辞对后宫极为抵触，现在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后宫……太特么有趣了！
各种秘闻，不胜枚举，每一个，都是无比劲爆的八卦。
说话间，慈仁宫已经出现在李辞的视线里。
有了前车之鉴，李辞一点都不慌了，他就这么昂首挺胸，跟着皇后走进太后的寝宫。
李辞对太后的印象，同样基本为零。
但回想起当初在景春园，太后帮楚帝解围，就可以判断，太后也是“宗室力量”的核心骨干。
说白了，这后宫，都是自己人，慌个毛！
守在宫门的侍女，连忙禀报：“太后殿下！皇后殿下和世子来了。”
只见一个六十岁，头发花白，却极为精神的小老太婆，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衣裳，迈步走了出来。
最令李辞惊讶的是，小老太婆竟然光着脚，腿上还沾着些许泥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辞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乡下粗妇”就是大楚皇太后。
“太后殿下，您还记得辞儿吗？”
皇后一扫之前的阴冷，换上一副温柔明媚的笑脸，热情的介绍着起来。
皇太后眼睛一亮，她竟然围着李辞转了两圈。
“哎呀，想不到辞儿都长这么大了，一晃也有十几年没见了。”
“时间过得真快。”
见李辞直愣神，皇后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还不给太后奶奶请安！”
李辞这才想起来，恭王和陛下乃是……一奶同胞。
正因为同父同母的这层关系，恭王才能成为陛下的心腹臂膀。
换言之，眼前这个小老太太，乃是李辞的亲奶奶！
“奶奶！”
见到血亲，而且还是如此有亲和力的家族长辈，李辞也不禁兴奋起来。
这一声奶奶，可是叫到了皇太后的心坎里。
她笑得合不拢嘴，直接拉着李辞的手走进大殿。
这时，李辞才惊讶的发现，庄严肃穆的大殿门口，竟然立着几件农具！
再结合皇太后腿上的泥浆，基本可以判断，皇太后是把慈仁宫当成了菜园子。
也能理解，久居深宫一生，总得想点办法消遣漫长的时光，不然这人早晚都要被憋疯。
前朝有宏才大略的楚帝撑着，六宫又有皇后镇住，皇太后自然是无忧无虑，颐养天年。
“辞儿，当初陛下将你抱回宫，也是太后的意思。”
“原本是希望你能与皇子皇孙一起进学，只可惜天下动荡，皇权式微，将你留在宫中，只会害了你。”
大楚的皇子皇孙这么多，有几个能够善终？
但凡冒出点苗头，都会立刻被青云党捏死。
“不说那些糟心的了。”
太后左手拉着李辞的手掌，右手拍抚着手背，看李辞的眼神说不出的喜欢。
“辞儿，你在宫外干的事，哀家都听说了。”
“又是作诗，又是打仗，还……整出一个什么香肠，怪新奇的。”
“好啊，我们辞儿最是有出息。”
李辞根本无法想象，后宫之中竟然还有如此纯粹的亲情，鼻子竟莫名一酸。
他刚要说话，话茬就被皇后抢了过去。
“太后，辞儿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啊。”
一听这话，太后竟潸然泪下：“我都知道，现在朝政都被奸臣佞党把持着，哀家总是有心，也是无力。”
“辞儿，你莫怪哀家和陛下心狠，对恭王府的处境视而不见。”
“青云党那群宵小，都盯着后宫，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后宫就再难清静了。”
在此之前，李辞确实记恨族人的冷漠，但凡宫中有半点帮扶，恭王府都不至于这么惨。
可是现在，看着老太后眼角流不尽的泪水，李辞心中的怨气便荡然无存。
莫说后宫，就连楚帝都被青云党架在火上烤，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余力庇护王府？
“奶奶，母后，你们不用自责，过去的都过去了。”
“以后我会常来后宫探望你们。”
“咱们老李家的天下，任谁也夺不走！”
老李家……
听到这话，老太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欣慰的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