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脸上笑容一僵，他不明白向来沉稳的父亲，为何会突然动怒。
“父亲大人，此事已成定局，何忧之有？”
“对于京畿商户百姓而言，这一个月，不亚于提前庆祝春节。”
“商人赚了钱，百姓满足了口腹之欲。”
“唯独恭王府和南宫家，不断往外流血，咱们刘家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这等好事，可不多见。”
刘世宗自幼随父亲经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虽然已经逐步把产业，交给了刘伶打理，但依旧不敢轻易言退。
毕竟这孩子年轻气盛，容易意气用事。
眼下，便是犯了老毛病，眼界太短！
“老夫问你！”
“你可知，一根香肠的成本是多少？”
刘伶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二十五文。”
刘世宗大感失望，冷着脸低喝道：“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行情了！”
“如今，北上的香料船舶，以及南下的粮商，全都派出代表，齐聚南宫家。”
“从此以后，辛香料和麦面，额外多了一条商道，直通南宫家！”
刘伶为之一愣，这些时日，他光顾着偷着乐，确实放松了警惕，没有时刻盯着李辞。
没想到这厮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刘伶心里已经隐隐意识到不妙，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父亲大人，不知香肠今日的成本，是多少？”
刘世宗无奈叹了口气：“十七文。”
十七文……
李辞竟然生生的把香肠成本，从三十文压到了十七文，快要接近一倍了。
换言之，只需再压低两文钱，即可盈利。
难不成，这家伙真能扭转乾坤？
刘伶吞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哈哈哈……不……不是还差两文吗？”
“现如今，能缩减的成本，已经全部缩减了，李辞已经无孔可入。”
“只要这门生意还是亏，恭王府和南宫家就迟早要败。”
刘世宗虽然暗骂这个儿子不争气，但眼下，他却想不出，李辞还能从什么地方节流。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刘世宗还是连忙吩咐：“你现在速速派人，去和京畿所有的酒楼打招呼。”
刘伶眉头微皱：“难道不再进购香肠了？”
“父亲大人，咱们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刘世宗没好气道：“自然是要进购，而且还是越多越好，定额的买，但是买完了不要卖！”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李辞持续亏损，又能防止他强占京畿市场。”
“万一这厮真能把成本压下去，整个京畿，上至酒楼，下至屠夫肉摊，全都摆着香肠，岂不是往回狠捞？”
刘伶满口应下，心里却不屑一顾。
只觉得刘世宗年纪大了，墨守成规，太过迂腐。
现在整个京畿，都在薅李辞的羊毛，刘家岂能甘为人后？
以刘家的产业，每天就能消耗三千根香肠，纯利就是十五两银子。
要知道，这香肠对于酒楼而言，只不过是佐餐，并非正餐。
十五两银子乃是纯赚。
一天十五两，一个月就是七百五十两，一年就是九千两。
刘家偌大的家产，就是这么积少成多赚来的。
而且……
这香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储存。
虽然不知李辞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如此盛夏，能让香肠存放五天之久。
可是卖不出去，依旧要砸手里。
不算利润，光算本金亏损，每天就要四十五两银子。
刘伶才不干这种亏本买卖，他当即背着刘世宗，吩咐各地食肆产业，只管继续薅李辞的羊毛就是。
与此同时，沈长青骑着马，一鼓作气从王都冲到南宫家。
“世子！”
“世子！”
“成了！”
不等沈长青跑进前堂，李辞已经忙不迭的迎了出来，因为太过激动，鞋都跑掉一只，却毫不理会。
他一把抓住沈长青的袖子，满怀期待。
“沈兄，什么成了？是不是……本世子的香精油成了？”
沈长青也不解释，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递到李辞面前。
李辞连忙拔出塞子，凑在鼻子前一闻，这味道，太特么正点了！
李辞兴奋地像是个一百四十斤的孩子，上蹿下跳，毫无世子威严。
“眼巴巴的赔了一个月，终于轮到本世子赚钱了！”
香精油，乃是香肠的核心机密。
若无此物，如此酷夏，香肠只能存放一天，隔天就变味。
这种由大蒜为原料，采用酒精提纯法的香精油，每一百斤就要混入一瓶，一瓶就要一两银子。
简直和抢钱没什么两样。
若是大批量进购香精油，那些狐狸一般精明的商人，必定能窥破玄机。
香肠最大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只要可以自行提取香精油，香肠的成本可直接压低三文钱！
若是将来自行种植大蒜，还能再压低一文钱！
手里这小瓶瓶，足够让李辞大发横财了。
他激动无比的抓着沈长青的手：“沈兄啊，这才过去几天，你就把香精油的提取法，全都给参透了。”
“你可是帮了本世子大忙了。”
“以后每月给你分红一百两银子，只要咱这生意还干着，就永远少不了你那一份。”
每月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
这对于沈长青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沈长青竟破天荒的脸红了：“世子谬赞，单凭沈某一人，只怕难以成事。”
“此乃……国子监祭酒和博士，暗中帮扶。”
一听这话，李辞心中对于国子监的老学究们，瞬间充满敬畏。
这些人，可都是大楚的智囊，天文地理，星象占卜，水利民生，数学物理，无一不精……
区区香精油，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说到底，李辞就是一个裱糊匠，把各种资源缝补到一起。
真正的难点，还需权力背景和国子监负责解决。
“本世子不生产香肠，本世子只不过是香肠的搬运工。”
“天下惠我，我惠天下。”
次日傍晚，依旧是南宫家前堂，依旧是人满为患。
众人看着摆在前堂中央的散碎银子，不由面面相觑。
“世子，您今天又亏了多少？”
“说吧，没事，我等已经麻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