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百姓，汇聚于豚牢之下。
八个村，九百多条人命，令整个王都笼罩在暴怒疯狂的氛围中。
南蛮入侵，虽也生灵涂炭，但毕竟远在天边，王都百姓们难以感同身受。
而长旗县距离王都，若是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路程！
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惨烈屠杀，引爆了王都民众的满腔怒火。
复仇！复仇！复仇！
汹涌舆情，已呈排山倒海之势，再无抑制的可能。
无边的怒火，必须要有一个发泄的目标，要么是禹城叛党，要么是……朝廷！
李辞心里很清楚，禹城叛党的激将法取得了圆满成功，平叛讨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出意外的话……
仓促上阵的任何军事行动，都会遭到禹城叛党的迎头痛击。
明知困局，也只能迎难而上。
舆情如火，若不能烧死敌人，便会反噬自燃，无人敢“逆天下”而行。
赵澄身为官邸子弟，自然看的比百姓深远，他脸色骇然，紧张的舌头打结。
“姐……姐夫，舆情汹汹，我等之怕是会遭民愤裹挟，仓促上阵，正中禹城叛党下怀。”
“只有你，能够平复百姓的怒火。”
“个人意气用事，不过身死……天下意气用事，必定亡国。”
李辞深吸了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深沉。
“已经迟了。”
“大火已经烧起来了，这个时候谁敢灭火，必引火自焚。”
“但是这！又何尝不是我大楚的希望？”
“民意汹涌，哪怕猖獗如青云党，也不敢对百姓擅动刀戈，他卢成自以为此举会激怒大楚朝堂，但殊不知，他激起的是无数百姓的熊熊怒火！”
“天下是大楚的天下，但终归是百姓的天下……违逆民意者，必死无疑！”
赵澄眼神顿时一阵绝望，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场必败的仗还非打不可了？
当赵澄再次看向李辞时，却惊讶的发现，李辞的眼睛竟然也变得愤怒了起来。
难道连李辞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不等赵澄反应过来，李辞已经将右手高举过头顶。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无数道视线，尽数汇聚于李辞身上。
李辞高悬于头顶的右手，猛然攥紧成拳，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豚牢。
“长旗县九百子民，不能白死！”
什么？！
赵澄睁大了眼睛，眼神尽是不可置信，李辞非但没有灭火，反倒往里又加了一把柴，他到底想干什么？！
轰！
数以千计的天子臣民，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应，他们攥着拳头，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充血，竭尽全力发出嘶吼。
“九百子民，不能白死！”
下一刻，李辞的声音再次响起：“杀光禹城叛党，血祭长旗县！”
这正是天子臣民所期待听到的答复，人群已经彻底沸腾，声势浩大的口号，将方圆十几里的飞禽走兽惊得四处逃逸。
“血祭长旗县！”
“杀光禹城叛党！”
赵澄早已经被惊呆了，面对李辞不余遗力的火上浇油，局势已经彻底无法挽回。
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明白，他们看似撼天动地，势不可挡的气势，面对禹城叛党时，会显得多么可怜和可悲。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李辞彻底把局面，推向近乎“疯狂”的高度。
“我大楚重振雄风，便是今日！”
“侵我一寸山河者，还之一城！”
“残害我大楚子民者，千倍血偿！”
数以千计的天子臣民，激动地嚎哭嘶吼，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在世子的带领下，大楚必定重铸往日辉煌。
赵杵等二十九个武举贡生，同样铁拳紧握。
他们低头看向面前的猪肉和尿，不再犹豫，一饮而尽，撕咬生吞。
赵杵率先吞下，他站起身，咬牙切齿：“杀叛党，报血仇！”
“家世，尊严，性命，老子全都不要了！”
“此身已许国！”
李辞眼神犀利如鹰，扫过汹汹民意，眺望着禹城方向。
“烈火燎原，民意难违，我倒要看看，咱们究竟谁先被这场大火烧死！”
烈火起热浪，无风亦可冲云霄，欲皆此势，比天高！
李辞再次举起手，大喊道：“五百！”
“陛下只给了五百名额！”
“只有五百人，能亲临战场，手刃仇敌！”
“国子监二十九贡生，已先登，还剩四百七十一个名额，能者上！”
一直困扰李辞的招募难题，迎刃而解。
他伸手一指王都方向，气势万丈。
“我等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卿，更难尽孝！”
“一个时辰内，将妻子或父母的‘投名手书’带回来，我等并肩赴死！”
话音落，汇聚于豚牢之下的子民，汹涌退潮，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赵澄明白，李辞已经正式向禹城宣战……
他吞了下口水，木讷道：“姐……姐夫，不可能的……没人能及时赶回来。”
短短一个时辰，往返王都和北山，还要拟写‘投名手书’，整个过程必须一口气跑下来，中间不能有半点歇息。
别说是普通老百姓，恐怕就连精兵都做不到……
李辞却眼神坚定，充满信心：“耐力和决心是一切的基础，普通百姓自然做不到，但百姓之中藏龙卧虎，我要的就是那些百里挑一的人才！”
“只要能回来三百人，我就知足了。”
剩下的二百名额，李辞要给国子监的廪生优贡留着，毕竟情报后勤和战斗部队同样重要。
李辞拄着拐杖，转身回到豚牢。
“保胜必旋，纸笔墨砚！”
二奴连忙搬来桌子，研磨沁笔。
李辞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执笔染墨，大手一挥，留下苍劲有力的两个字。
赵澄眉头微皱：“黑尉！何解？”
李辞眼神冷冽：“白为生，黑为死，唯有葬尽一切牵绊，方可心无旁骛的杀戮。”
“士之上，校之下，穷尽武艺，是为尉！”
赵澄想起什么，惊讶道：“姐夫，这便是你之前提到的，特种部队？五百黑尉可逆战局？”
李辞身上散发出阵阵煞气，不答反问：“你可听说过，杀戮的艺术？”
赵澄迷茫摇头：“杀戮……艺术？”
李辞毫不掩饰脸上流露出的暴戾残忍：“事到极致，既是艺术！”
“禹城叛党残害长旗县百姓，只不过是兽性大发罢了。”
“本世子会亲自告诉禹城叛党，杀人应该怎么杀！”
李辞绝不会狂妄的认为，自己比卢成聪明，但李辞却多积累了上千年的杀戮经验。
君只闻“百家争鸣”，可曾听说“百国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