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脸上的笑容一僵，那十万支箭，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随时都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造箭不仅需要钱，更需要“工”。
但这年头，聘用一个工匠，尤其是能胜任造箭修甲者，本身就要花不少钱，若是再算上造箭修甲的材料费……
赵焕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他意志消沉的看向李辞，苦笑起来。
“前线战事吃紧，一个月内，必须把十万支箭送交前线。”
一个月……
李辞的脑袋立刻活泛起来。
前线战事，关乎国家存亡，楚帝就算再记恨赵焕，也绝不会在战事上做文章。
那么初步估计，前线箭矢的储量已经不多，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告急”的地步。
而且这个消息，必定是先通知兵部，再由兵部与工部磋商，而兵部一家独大，不必攀附青云党和鹰党，那么十有八九，造箭一事，是楚帝和兵部联手打压工部。
一个月造十万之箭，刨去运送花费的时间，以及召集造箭工匠，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天。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怪赵焕会如此绝望。
李辞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十万支箭，但这事讲究的是结果，而非过程，那么就还有一定周旋的余地。
“还有一个月？时间很宽裕嘛。”
听到李辞这没心没肺的言论，赵焕直接气笑了。
“运送不要时间？召集工匠不要时间？说是一个月，其实就十五天！”
“十五天造十万支箭，合着一天要造七千支左右，你当造箭是母鸡下蛋？”
“光是箭头的工艺就极为复杂，还不算更加复杂的箭杆。”
“你这小子，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面对赵焕的训斥，李辞摸了摸鼻子，心想这老家伙，角色代入的也太快了吧？
自己昨天才下的聘礼，今天他就摆出岳父的排场来了。
不过既然要变成“自家人”了，李辞也不在意。
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造箭肯定是造不出来，但咱们可以修箭。”
听到这话，赵焕眉头一挑：“修箭前提是有箭，你自己去工部库房里看看，凡是大差不差的，都被运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腐朽糟箭，想修都修不了。”
李辞神秘一笑：“岳父大人，您毕竟是工部尚书，不是吏部尚书，一门心思只管造办，对于现在的官场环境，恐怕缺乏一定的了解。”
“连王都里都是党派林立，你死我活，地方上恐怕斗争的更加惨烈。”
“有争斗的地方，就肯定会藏污纳垢。”
“现在年景不好，税赋奇高，从老百姓身上已经榨不出太多油水了，那么贪官污吏自然会想方设法，从上面捞好处。”
赵焕若有所思，他不否认李辞这番言论，说到了大楚现今的痛点。
京官也好，地方官也罢，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和造箭有什么关系？”
李辞满脸坏笑，凑到赵焕身边，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岳父大人肯定是个清官，否则怎么会对官场的生财之道，一无所知？”
“军饷里面的油水大着呢！”
“空饷，抚恤金，杀良冒功，物资抽水，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地方官员的胆量就有多大。”
“就以箭矢来说。”
“每年工部往下发放多少箭矢，还不是各地官员报上来一个数，粗略审核一下，就发下去了？”
“大楚腹地又不打仗，为何箭矢消耗的那么快？一个小小的县，每年都要上报一万支箭，这里面要是没有鬼，那才是出鬼了。”
赵焕搓着下巴，已经重视起来，他若有所思。
“你说的这种情况肯定存在，但绝大多数地驻军，消耗箭矢的途径有两个，其一是剿匪平乱，其二便是旧箭更新置换。”
“不算地方驻军，光是一个县的守备力量，也有二三百人。”
“每人五支箭，备用五支，这就有七八千了，老夫觉得一个县每年损耗一万支箭，还算是对得上数目。”
李辞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岳父老泰山，当了太久的京官，已经忘记地方官有多黑了。
地方确实经常闹匪患，可是又有几个地方官会主动去剿匪？
匪剿完了，以后怎么跟朝廷要钱？
李辞拍着胸脯保证：“远的不说，光是京畿外围的县城，每个县库房里，至少存着几万支箭！”
“甭管新旧，只要派人去了，全都是旧箭。”
“咱们走走关系，拉回来，稍微翻新一下，就可以交差了，怕是连十天都用不上。”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只是赵焕依旧为难。
“且不说，地方县城里有没有私吞的箭矢，就算有，无论是工部，还是恭王府，这手都伸不下去吧？”
“走关系，说得容易，办起来可就难了。”
李辞一拍大腿：“咱们确实不行，架不住鹰党行。”
听到“鹰党”二字，赵焕眼睛一亮，只觉得心里压的石头，瞬间减轻了不少。
说的没错！
以吏部为首的鹰党，可是地方势力的领袖，只要吏部愿意从中运作，那么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最关键的是，鹰党和恭王府的关系，日渐升温。
尤其是吏部侍郎之子秦鸣，跟李辞那可是称兄道弟般的关系。
只要李辞一开口，秦鸣必定暗中发力！
赵焕眼前犹如拨云见日，他一把抓住李辞的肩膀，兴奋道：“好女婿！”
“澄儿，还愣着干什么？带你姐夫去内宅歇息，家宴一会就好。”
赵澄早就激动地浑身颤抖了，他本来还以为，赵邸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今天这个坎儿。
结果……
李辞一来，先是轻而易举的逼退了王诚等人，又解决了造箭难题。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个赵邸的救星。
“姐夫！往这边走！”
赵澄屁颠屁颠的把李辞往内宅领，只要有恭王府的支持，谁也休想轻易扳倒赵邸，就连当今陛下，也要给三分薄面。
“姐夫，你也太厉害了，若不是你，我们赵家可就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