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拎着沉甸甸的花名册，如获至宝。
这些“天真烂漫”的未来官员们，绝不会想到，稀里糊涂就签了卖身契……
或许现在，花名册还不具备任何约束性，更多的是微弱的“归属感”，但这颗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只要李辞悉心经营，生根发芽只是时间问题。
任何时候“派系”二字，都是决定朝廷格局的主要因素。
虽然随着科举制度的壮大，一直垄断文化的士族已经没落，但文官集团却接过了“接力棒”，争权夺势，党同伐异，比起当初的士大夫尤甚之。
青云党之所以能成为大楚第一党，就是因为其中大量官员都是京畿本地人，拥有得天独厚的人脉优势，再与当地的豪族望族相互勾连，以至于地方上提拔起来的官员，严重缺乏竞争力，再受到青云党的打压破害，进一步削弱了其他派系的势力，导致一家独大的格局。
一直与青云党竞争的鹰党，就是外地官员报团取暖，秦鸣一家祖地在南方，跟随其父调任王都，在本地根基并不深。
当初陛下大力提拔地方官员，就是为了制衡青云党，可惜结果却适得其反……
地方官员貌似是升迁了，实际上却打断了地方官员在当地的影响力，新上任的地方官，又与当地豪族勾连，如此一来，王都这边没搞好，地方上还一地鸡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青云党在京畿的地位，极难被撼动，所以李辞想要拿下青云党，除了要想方设法掌控京畿望族之外，还要竭尽所能的拉拢地方官员。
国子监里的学子，除了像沈长青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廪生的精英，绝大多数都是各派官员的势力延伸。
李辞拉拢学子，等同于向学子背后的潜藏势力表态，皇权愿与地方官联手，制衡青云党。
未必会有人响应李辞，但态度很重要！
至少可以减轻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概率。
李辞来了的消息，很快在国子监传开，原本晴雅阁只有二十几个人，结果没一会儿，门外窗外就挤满了人。
“世子殿下真来了？还成了晴雅阁的阁主？！”
“这都什么时候了，世子还有这等雅兴，真是虱子多了不咬。”
“呵呵呵，还有三天，就是谢恩盛典，也不知道世子殿下会献上几颗禹城叛党的脑袋？”
“哼！你还真信啊？本公子才不相信这等鬼话。”
有人慕名而来，自然也有人落井下石。
不出李辞所料，国子监里有不少学子，都是青云党暗中培养的人才储备，消息自然也相对灵通不少。
一个体胖腰圆，明显营养过剩的监生，当即阴阳怪气地调侃起来。
“世子殿下在景春园大放光彩，五诗定情促成一段佳话，不知殿下与安雅君何时大婚，我等也好沾沾喜气。”
提起李辞与安雅君这对神仙眷侣，在场学子纷纷目露向往，根本不知道，那监生就是借此来故意讥讽李辞。
本以为李辞会顾左右而言他，结果却出人预料。
李辞非但没有任何掩饰，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哎！本世子与安雅君，虽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惜天公不作美，只怕是有缘无分……”
那些一脸期待的学子，尽是满脸诧异。
窗边的女学生，直接站了起来，急不可耐的质问：“为什么呀？殿下与安雅君这般浓情惬意，更是门当户对，怎会有缘无分？”
“等等！难道是因为谢恩礼一事？”
李辞却摇了摇头，发挥演技，故作无奈的苦笑起来：“谢恩礼，本世子自然胸有成竹！”
“只是……诸位也知道，本世子刚参加完御商大会，为国库筹措钱财，以度难关，这一来一去，千金散尽。”
“早些时候，户部官员带着安雅君来王府说聘，让本世子两天之内筹措五万两银子作为聘礼，否则就解除这门婚事。”
“本世子的钱，都已帮扶国难，哪还有……”
晴雅阁一片寂静，众学子无不为李辞惋惜，唯独那胖监生，看着李辞郁闷哀愁的模样，喜上眉梢。
该死的李辞，你不是向来能够出奇制胜吗？
这次怎么蔫了？哼！这就是得罪户部的下场！
胖监生立刻落井下石：“安雅君独得恩宠，这大婚规格自然是极高，既然世子殿下囊中羞涩，那就干脆死了这条心。”
“总不能让安雅君去王府受苦吧？”
胖监生使了个眼色，现场的党羽纷纷附和起哄。
“就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情诗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世子殿下除了能写几首情诗之外，还有什么？门当户对，恐怕未必吧？等世子什么时候把疯症治好了，再谈婚论嫁，否则委屈了安雅君，工部尚书会怎么想？一切应当以朝堂和谐为重。”
面对一众监生的讽刺，李辞故意式微，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以你们的才学，能够与贡生同坐一堂，自然比本世子懂得人情世故。”
一听这话，在场的贡生，纷纷露出鄙夷目光，他们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花钱买学位的例监。
旁监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若无我等例监，这国子监的收入怕是要少一半吧？贡生该感谢我们才是，没有我们花钱，这里哪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贡生和例监之间，向来是互相鄙视。
被李辞这么一拱火，沈长青当即甩袖质问：“钱钱钱，尔等怕是掉进了钱眼里？真是有辱斯文！”
“难不成有钱就可以恣意妄为？”
胖监生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老子就是有钱”的架势。
现场的贡生，更加鄙视例监的嘴脸，正因为讨厌例监，反倒更加同情李辞的遭遇。
意识到火候差不多了，李辞背着手，走到窗边，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忧郁气质爆表。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半首《凤头钗》，直接令监贡对峙的晴雅阁，一片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