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凉城,郡守府。
一骑飞奔而至。
马尚未停下,报信的守卫已经翻身下马冲了过来。
“两位,郡守范大人在府里吗?”
嘘!
郡守府的护卫连忙迎上来,“睁大你狗眼,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大呼小叫,不想干了是吧!”
来人顾不上解释:“突发紧急情况。西城门有商队杀了十几名城门守卫,看样子还要进攻城门。快快禀报郡守大人。”
护卫一怔,半信半疑地问过情况,这才领着他进了郡守府。
“郡守大人在忙。正和郡尉以及监察使大人在商量要事。你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郡守主政、郡尉主军、监察主纪,三方各司其职且相互制约,理应不该同时出现在一起才是。
然而无论是过来报信的卫兵还是郡守府门前的护卫,都见怪不怪,没人有异议。
护卫进了主院,亭台轩榭间转了转,很快找到聚精会神的郡守范高鹏。
春天的水冰冷刺骨。
范郡守的十根手指已经冷得泛白,甚至微微起了皱纹,然而却是纹丝不动。
他拿着刻刀,一丝不苟地在面前的水盘里摸索操作着,准备把水里的豆腐雕成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没多久,作品已近完成,凤凰雕得栩栩如生。
范高鹏四处换着角度仔细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错漏。
进来报信的护卫不敢出声,只好耐着性子乖乖在旁边等着。
半晌过去,一边的郡尉满意地捊着长长的胡子。
“范兄好手艺,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这神鸟真是雕得维妙维肖,恍如真凤临凡,令人拍案叫绝。”
监察使也是频频抚手称赞。
“郡守大人的雕工越来越厉害。看来准能在太后娘娘的七十大寿前把寿礼准备好。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只要这寿礼一呈上去,保准太后娘娘心花怒放。届时郡守大人将前途光明,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哈哈。
“两位夸张了。”范高鹏爽朗大笑。
“偌大个帝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太后娘娘的寿辰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实难预料。什么前途什么高升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作不得数,作不得数。”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得意却丝毫没有遮掩。
监察使摇了摇手,满脸的不敢置同。
“什么作不得数?”
“整个云垂一共三十郡。别的郡守拿出的寿礼或许稀奇珍贵,但都是手下找到的,多少缺些诚意。哪像这凤凰,是范大人在百忙之中自己亲手为太后雕琢而成的。仅凭这点,范大人对太后的孝心就已经不知比其他郡守高出了多少倍。”
哈哈。
范高鹏又是一阵大笑。
“希望如此吧。”
“云垂三十郡,分十个下等郡、十个中等郡和十个高等郡。”
“范某在这雾蒙蒙的鬼地方已经呆了四年有余,得了一身风湿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明年五年任满,陛下能给换个位置,不求十个上等郡,只求挪到任何一个中等郡就行。”
郡尉和监察使点头,好奇道:“眼下的豆腐到底只是练雕工。献给太后的寿礼至少也得是银凤凰。不知范大人攒够银底子没有?”
他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郡守清贵,如果范大人一时没攒够银底子,尽管开口。大家同在这迷雾郡为陛下为云垂效力,该相互帮忙才是。”
范高鹏感激地点头,“如有需要,定向两位兄台开口。”
几人又嘻嘻哈哈说了几句,范高鹏这才满意地停下手。
管家连忙捧上暖手的温茶。
“管家。”范高鹏喊他,“这豆腐西施的豆腐磨得是越来越好。摸起来又细又滑。今晚记得叫她过来郡守府,本郡守好好赏赐她一番。”
管家应下,这才把门前传来的消息说了说。
范高鹏三人一怔。
西城门有人怒杀十余守城将士?
而且他们还准备进攻城门?
啪!
郡尉大怒:“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又是哪来目不识丁的狂徒,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下杀我的人。真是不知死活。”
他瞪眼:“你们怎么不及早通报?”
管家吱吱唔唔,不敢接口。
咳咳!
范高鹏把这尴尬的问题接了过去。他仔细问了几句报信的小兵,有些疑惑不解。
“刁民们再狂妄也该知道雾凉是迷雾郡的首府。仅凭二十个人就敢扬言进攻城池?如果不是他们脑袋糊涂,就是你们守卫惹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郡尉冷冷哼了声。
“西边啥都没有,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人惹不起?除非是西凉人打到了迷雾郡。不过不可能,岩陲要塞又不是吃素的……”
说着说着,三巨头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背后顿时湿汗直流。
古代通讯极其落后。
帝都发了道皇令,一年半载后偏远的小地方可能还没收到消息。
但收不到消息的通常都是无关轻重的平民小头,像郡守、郡尉和监察使这些一方诸候或者封疆大史肯定清楚。
岩陲要塞,送灵回乡!
八个大字一下子涌进了三人的脑袋。
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备马。快!”
范高鹏顾不上收拾自己,往前门冲了出去。
西城门。
星落旗展开的刹那,城外早跪了一地的百姓。
任宁翻身上马。
“要塞将士!”他一声大吼,“有城守胆敢关门不让队伍通过,怎么办!”
呼!
身后的二十五骑齐齐翻身上马,一下子端起了长长的骑枪或砍马刀,对准了前方那扇看起来单薄之至的城门。
“别别别!”
城头上方的卫兵齐齐吓了一跳,朝着下方的同僚大叫:“你们找死吗?开城门。”
“快开城门!”
否则对方就敢闯进来将城头上的守兵全部杀光。
吱吱吱!
西城门又一下子打了开来。
甚至有几个醒目的守兵毫不犹豫反水,直接蜂涌而上把他们的上锋齐良仁抓住,押到了任宁一行面前。
“你们……你们不能胡乱杀我。”
齐良仁汗如雨下,嘴巴倒是利索。
“齐某是守城校尉,而你们是守边将士,我们不属于同一系统。就算我犯了什么过错,那也是地方郡尉来处罚,不归你们要塞管。”
“至于关城门阻拦送灵回乡通过,那不是我发的命令,而是下属们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才关上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各位要塞将士可要调查清楚,千万别错杀好人!”
“齐校尉放心,”任宁和善地笑着,“我向来是不会乱杀人的。”
他下马走了几步,从血泊中捡起一支刚才射下来的箭。
“这些箭的攻击目标是我们这些送灵回乡的将士,真是好大胆子。我想知道是谁下令放的箭?”
“我听得清楚。是他,齐良仁。”旁边有老百姓大喊。
“就是他。他那断子绝孙的鸭公嗓谁都不会听错。”
押齐良仁出来的小兵们见任宁拿起箭,早就心知不妙。
此时一听,一个个更是果断地把手指向了齐良仁。
“你们!”众叛亲离的齐良仁气得浑身发抖。
“雷二!”任宁喊,“齐良仁下令攻击我等送灵回乡的队伍,证据确凿。杀!”
扑。
雷二吐掉嘴里的骨头,手里的砍马刀一翻,势大力沉地劈了下去。
见雷二来真的,押着齐良仁的守卫根本不敢停留,屁滚尿流往两边窜去。
到底是武将,齐良仁也是有些功夫的。
他顾不上身边还搁着小舅子的头颅,猛地一滚,居然堪堪躲过了雷二的长刀。
敢让我主人没面子?
红马奔雷大怒,猛地冲了过去,前腿重重一踢。
啊!
战马的速度那是一般人能反应得过来的吗?
齐良仁再也躲不开,一声惨叫,当场被奔雷高高踢飞了起来。
刷!
刀光掠过。
雷二一点也不意外,一刀劈在空中的齐良仁身上,瞬间将他砍成了两截。
“刀下留人!”
这时,城里远远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