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市!”顾浅叫的撕心裂肺,那是陪她一起长大的阿市,那是除了奶奶之外最亲的阿市,那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支持开导她的阿市。继失去奶奶之后,她也失去了阿市,可修行浅薄的她只能被隔离在法阵之外,看着阿市消失在眼前。
沈元瑜想安慰一下痛苦悲伤的顾浅,可他很快也会随着阿市的献祭被度化去往灵界转生,又何必与顾浅相认。前几世的记忆,前几世的人,对现世的顾浅来说都已经不存在了,她与前世的关联会随着阿市的离开而结束,这样对她是最好的结果。几百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真希望时光能停留在他们一起在小院子里赏花习剑的那一刻。
沈元瑜的最后一眼留给了他守了两百年的镇魂塔,正在摇摇欲坠的镇魂塔,塔中的亡灵纷纷变成蓝色的光点向洞口飘去,而阿市的魂魄变成一缕缕的青烟向上飘向山顶的几处裂缝。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道黑影,那黑影迅速登上镇魂塔顶,甩出一个物体,将即将散去的阿市魂魄收回来三缕,又迅速跳下镇魂塔,回归于黑暗之中。
在场的人只有沈牧之在这个黑影登上镇魂塔时就反应过来,其他三人在看到沈牧之用黑伞挡下黑影试图重归黑暗时才发现洞中不知何时多了这样的一个人。
沈牧之:“什么人?!”
黑影被沈牧之的黑伞打退到镇魂塔下,但即将四分五裂的镇魂塔显然不是能安然立身之地。纤细修长的黑影向塔顶看了一眼,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又快速登上塔顶。正当众人疑惑黑影下一步要怎么做时,那黑影却瞬间便得又长又细,如同鬼魅的蛇影。
众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黑影,这到底是人还是什么物体。沈牧之见那又细又长的黑影逐渐向山顶的裂缝延伸而去,察觉到黑影想要遁逃的意图,立马甩出他常用的黑伞,试图再次阻断黑影的去路。比沈牧之的黑伞更快的是一道木箭飞来,咻的一声射中了又细又长的黑影。那黑影便断为两截,一截从裂缝中飞了出去,另一截掉在地上。
沈牧之只匆匆一瞥来人是叶文竹,便赶忙去找那地上的另一截黑影。来人其实有两位,一位是射出那只木箭的叶文竹,还有一位是跟在叶文竹后面的江缘。沈景阳这时已恢复行动自如,也是匆匆看了叶文竹和江缘一眼,便立马跟着沈牧之去查看那一半黑影的下落。比起查看古怪的黑影究竟是何物,沈景阳更关心他哥的安危,他明显有察觉到沈牧之这几天的状态不太对,但他没想到沈牧之竟然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还做出这样的事,他只想在这个节骨眼帮助他哥。
顾浅的灵力较弱,乔然又没有经过八方子弟的正规训练,两个人至今还待在保护圈里。顾浅拿着招魂铃,低着头,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乔然虽然刚和妻子的魂魄分别,但他的脸色平静,似有心愿已了的淡然。江缘挥挥手破了两人所在的保护圈,他虽然不认得顾浅身边的陌生男人是谁,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个平常人。
叶文竹和顾浅是老相识,她向顾浅走去,轻轻扶起跪坐在地上的顾浅,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浅身上,确认没有明显外伤,才和江缘示意顾浅没事,只是情绪低落。现下,叶文竹顾浅乔然的目光都集中在某一黑暗处,那里缓缓走出沈牧之和沈景阳两兄弟。沈牧之的手上拿着一堆类似布料的东西,待他走近后,江缘一看,是一个制作精细,衣着华丽,脸部逼真的人偶娃娃,这娃娃上还插着一支木箭,看来就是刚刚被叶文竹射中的另一半黑影。只不过这人偶娃娃并不完整,缺少了一只胳膊,像是生生被人扯断一般,徒留不规整的布料边缘。
江缘:“是傀儡术。”
沈牧之:“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使用这种禁术。”
江缘:“傀儡断臂,看来另一部分是很重要的信息,即使牺牲这难得的傀儡,也要带出去这部分信息。”
沈牧之:“我们看这一半傀儡就能知道他们带走的是什么信息了。”
沈牧之催动灵力,可他手里的傀儡娃娃毫无动静。沈牧之以为是自己的功夫不到家,便多试了几次,可傀儡娃娃还是一样毫无反应。
江缘:“别试了,这个废了,重要信息都在飞走的那一只胳膊上了。”
沈牧之脸有愠色,他眉头紧锁,忽然听见顾浅说了一句话:“火灾。”
沈牧之:“什么?”
顾浅却突然体力不支,倒下了。本就扶着顾浅的叶文竹一把抱住顾浅,一旁的沈景阳也连忙搭手托住顾浅。
沈牧之:“顾浅,顾浅,醒醒。”可顾浅此时就如昏睡中一般,任凭沈牧之如何呼喊,也没有苏醒。
沈牧之只能先让众人从山洞中撤离,先回城中沈家再商议后面的事。虽然沈牧之并不明白顾浅说的“火灾”是什么意思,可江缘却很清楚地知道顾浅指的是南平当年的重大火灾,也就是让他父亲丧生的那场火宅。顾浅是第一次见江缘,可本情绪低落的顾浅在看到江缘后眼神逐渐清晰,她定定地看了江缘好久,在看着江缘的时候说出的“火灾”二字,然后才晕过去。
看来自己和文竹并没有白来一趟,他和文竹按着照片上镇魂塔的一角图案在这山林中搜寻了一整日,除了此山洞和山洞西南方的庙宇有奇怪之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山洞中强大而古老的封印引起了他和叶文竹的注意,可是两人修为并不足以打开封印外结界,连封印是何模样都未曾见到。多番尝试后仍是无法突破封印之外的结界,江缘和叶文竹只能先去山洞西南方的庙宇查看情况。
那是座颇为古怪的庙宇,庙里供着三座大泥像和一座小泥像。三座大泥像各有三个脑袋,脑袋上的表情不一,或哭或笑,以及毫无表情。唯一的一座小泥像藏在三座大泥像之后,不同于三座男相的泥像,小泥像是女相。仔细查看小泥像后,江缘发现它的两只眼睛上有细细的裂纹,像是自然裂开一般。
江缘查看了其他三座大泥像,也有或多或少的开裂痕迹,有的在底座上,有的在手臂上,还有的在头上。看来在泥像存在的一段时间里,因为天气过于干旱,泥像本身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痕。可这个小泥像的裂痕却极为细小,小心地出现在眼睛的部位,确实有点古怪。
山区乃是沈家的地盘,江缘不能带走古怪的小泥像,他拿出手机逐一将泥像和庙宇内部装饰拍下来。两人刚踏出庙宇,叶文竹便察觉到山里有人在移动。江缘和叶文竹在跟着神秘人,发现对方进入了他们之前查看的古怪山洞,但明显看着不是沈家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缘和叶文竹也想看看这个神秘人到底什么意图。等他们跟着神秘人进山洞的时候,整块尘世镜已经出现,阿市已经在镇魂塔顶进行献祭仪式。那神秘人便在阿市即将完成献祭仪式,最为虚弱的时候,扔出一样物体,似乎想从阿市的身上带走什么。
叶文竹当机立断,即便她不知道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神秘人的行为会对沈家不利,这几十年来,八方主家明里暗里较劲,却从来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不是八方主家的行事风格,所以她用风鸣弓阻断了神秘人的行为。但未曾想到,那神秘人却只是一个人偶娃娃。看来她和江缘也不是黄雀,真正的黄雀另有其人,而且顾浅似乎对当年南平的特大火灾有不一样的了解,眼下只能跟着沈家人回沈家看看顾浅的情况。
顾浅又陷入一个沉沉的梦里,她在重重火焰之中,火焰之外是浓浓的黑暗,有不少人在呼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片混乱。顾浅看不到黑暗之中的人们,她也无法跑出围住自己的火圈,火势愈演愈大,火圈之外终于出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慢慢走近火圈,火舌对他毫无影响,是个男人。
男士休闲服,中长发,微卷的刘海,脸色稍白,清瘦却有力的身形。顾浅认出来,那是江叔叔,江穆清,也是江缘的父亲。为什么江叔叔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还没等她多想,江穆清便开始浑身抽搐,接着开始用双手使劲地扒着头皮。江穆清居然真的将头发连头皮一同剥下来,里面露出一个诡异微笑的女人面孔。
女人开始嘶吼:“你困不住我!你困不住我的!”
火圈外面传来阿市的声音:“我愿将尘世镜一分为二,取一半为你所用,建镇魂法阵。”
“阿市?阿市!”顾浅刚经历过与阿市的分别,她多希望这个并不是梦境,刚刚经历的镇魂塔献祭才是梦境。
阿市仿佛没有听到顾浅的声音,他继续说道:“披皮恶灵再度出世之时即是你身裂之时,彼时她也会重回灵界。”
另一个男声回答:“多谢前辈。”
阿市:“别急着谢,作为交换,当你儿的重瞳复苏之后,需得用重瞳的能力帮顾浅渡劫三次。”
男声回答:“只要能破江缘的大凶运势,三次也可。”
阿市:“披皮恶灵乃是恶灵相互厮杀后留下来的强者,法阵需得另外两人辅助,灵力只可强,不可弱,成年男子最佳。此外,阵法需得封闭,不可被外人所知,尤其赵氏相关人等。”
男声继续回答:“谨遵先生教诲。”
重瞳?披皮恶灵?赵氏?还有我?顾浅想起来了,阿市在魂飞魄散之时,向自己投注过来几分灵力,难不成里面有阿市的记忆。
“顾浅,顾浅。”刘婉儿在查看了顾浅的情况之后,发现她只是受刺激过度,一下子昏了过去。可从沈牧之他们把顾浅带回来后,顾浅昏迷已有一个多小时,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是昏迷,而是被什么困在梦境之中。根据顾浅紧皱的眉头和绷直的身躯,刘婉儿觉得尽快将顾浅唤醒才是正解。
顾浅被外界的人声从梦境中拉出来,睁眼已经是在沈家二楼的房间里,身边围着一群人。刘婉儿和沈景阳坐在床前,顾琛也紧张地看着自己,乔然和沈牧之在稍远的桌子边,还有江缘和叶文竹。大家都在啊,自己怎么又昏过去了。
“刘婶婶,我没事了。”顾浅起身坐起,刘婉儿扶了一把,关切地跟她说:“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没有了,现在一切都好。”顾浅故作坚强地说,只是阿市也不在了。“招魂铃,招魂铃呢?”顾浅想到阿市,手里边没有招魂铃,以为自己没了阿市,也没了招魂铃,着急起来。
“招魂铃没丢,在这。”顾琛将手里的招魂铃递过去,本想安慰她不要紧张,发现自己和顾浅看不对眼这么多年,这种场合下竟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生生将“你别急”这三个字咽了下去。
“还好,还好它没丢。”顾浅将招魂铃牢牢地抓在手里,自言自语。
刘婉儿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如此这般,也难免有几分心疼。她的女儿-沈幼薇,从小便是个要强的孩子,小学和男孩子打架,初中跟男生逃课去网吧通宵,高中和外校女生打群架伤了右手,用一个月时间学会左手写字参加了高考。也许是沈幼薇和她一般,从小便过于自强自立,让刘婉儿忘记了女孩子也会是有这般柔弱需要别人安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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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婉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顾浅的后辈,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这里。”顾浅只是沉默了几秒钟,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沈牧之和乔然,问:“那任清浅的魂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名字,乔然的神色又黯淡了几分,沈牧之走向顾浅,十分肯定地回复她:“她的魂魄被完好地封存在招魂铃中,两天后,我会负责将她完好地送入灵界转生。这次,不会有任何意外。”
“好,那阿市的姐姐?”顾浅又想起那个记忆中明艳的红衣少女,前期阿市不肯将所有的记忆都暴露在梦境之中,献祭之后阿市将他与阿姐,沈安仁的记忆都给了自己,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想来阿市应该是信任自己的,他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的阿姐顺利转生。
自己糊糊涂涂过了二十几年,在家中长辈和阿市的庇佑下,平稳度过了这些年,自己不该继续这样下去,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沈牧之和顾浅对视几秒,看到了顾浅眼里的坚定,他转头对着门外的人说:“幼薇,拿着东西进来吧。”
沈幼薇应声进门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她走到顾浅面前,将木盒子递给顾浅:“打开看看吧。”
顾浅接过木盒,疑惑地打开古朴的盖子,里面有着一个小泥像,泥像眼睛上有细细的裂痕。这是顾浅在梦里见过的那个古怪泥像,它应该在古怪的废弃佛庙里。顾浅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幼薇接话:“这是当年那场灾祸之后,沈家世代要守护的物品之一。它本是供在佛庙里接受香火供奉,祖先留下的训言说,在经过数百年的香火供奉之后,今年该将它送入圣湖,圣湖就在你刚刚去过的山洞里。”
顾浅:“是那个和镇魂塔相关的圣湖?”
沈幼薇:“不错,我想这个泥像也和镇魂塔里的那位先祖有关吧,造泥像也有为人重塑肉身的传说。小时候我听太姥爷说,那个及川家的姑娘眼睛不好,一遇见强光就会留眼泪,而感染瘟疫之后,她的眼睛就废了。眼睛上的裂纹,加上突染瘟疫死亡,肉身不见的传说,这泥像应该就是某些人为她重塑的肉身吧。”
顾浅用手轻轻抚上泥像,细细摸着它的眼睛,心想,自己竟和阿市的姐姐一样,眼睛一遇强光就会流眼泪,不知道阿市的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落得需要重塑肉身的结果。
沈幼薇继续说:“镇魂阵虽然已破,镇魂塔却还在,这圣湖正是及川杏和任清浅入灵界的通道之一。圣湖之水引之桃河,桃河的故事你我都知道,希望两天后一切能顺利吧。”
顾浅抬头看向沈幼薇:“一定会顺利的,她们一定可以顺利入灵界。”
站在窗边的乔然也暗中握紧了拳头,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会帮助顾浅送浅浅入灵界,这屋子里的人只有顾浅和他的初衷是一样的,其他人的心思他说不准。沈牧之感受到了乔然带有敌意的眼光,他站起身来,示意沈幼薇跟他出来一下。
沈幼薇接收到了沈牧之的暗示,不动声色地跟着沈牧之退出房间。刘婉儿为了掩盖这两个小辈的小动作,对屋子里的其他人说顾浅该好好休息一下,让大家都出去了,沈景阳和顾琛跟着沈牧之和沈幼薇后面,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屋子里的江缘和叶文竹却没有动,顾浅知道他们要问什么,对刘婉儿说:“刘婶婶,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江缘他们说。”刘婉儿虽然不知道三个小辈之间有什么话要说,但她明显感觉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顾浅好像突然间长大了一样,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刘婉儿点了点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先走出房间的沈牧之和沈幼薇去到了三楼的书房,沈幼薇压低声音对他说:“白色巨茧被人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沈牧之:“唉,愧对先祖,今天的三样东西只守住一样。”
沈幼薇面带惊色:“镇魂塔不是你留住的?”
沈牧之:“招魂铃里的那位先人以灵体献祭,守住了镇魂塔,送沈家先祖和数万镇魂塔亡灵入灵界。”
沈幼薇:“难怪顾浅的状态那么差,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器灵的离开对主人都是极大的损伤,他又是顾浅极度依赖的对象。”
沈牧之:“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该承担起八方主家的责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人知道白色巨茧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那黑暗中的势力到底想干什么。”
情报44:东北现以水神为尊,水神掌管东北方已有千年,是东北的第三任主神。传说这位水神不同于前两任的主神,他不喜欢在天界听手下的灵使者们的讯息,他常常会亲自去人界,谛听东北方百姓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