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太开心兴奋,苏三白到半夜都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一道光从门扉透进,旋即,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余光瞥去,竟是南潮生。
一手持着烛灯,一手抱着被子。身上中衣系的不紧,显然是随意穿上的。见他还醒着,脸上便露出一抹惊愕。“你,没睡着?”南潮生讷讷道。
苏三白起身,关切地问:“嗯。你怎么过来了,耳洞又痒了?”
南潮生垂目,喃喃道:“没有。”他抬眼看着精神似乎满满的苏三白,“你怎么也没睡?手臂痛?”
苏三白同样摇头。
南潮生遽然上前,将手中被子往床旁一置:“我怕你受了惊,来看看。咱们一起睡吧。”
苏三白一时错愕,转瞬,身体已自觉地向内靠了靠,腾出了一半地方。“来。”
南潮生笑了笑,吹了烛灯,脱了靴,便躺了上去,扯过苏三白的被子盖上,再把自己的被子加盖在了上面。
同床同枕同被,其实还未到深秋,不用盖这么厚。苏三白看看身旁闭上眼的南潮生,便也没提。
屋子里昏暗,只有外的月光照在枫树上,好似反进的光也微微变了颜色。苏三白看着映着影子的屋顶,依旧睡不着,便转身到了背侧,强行闭上眼。
“阿白。”
背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唤声,苏三白继而睁开眼眸,感觉到身后的南潮生也同样转动了方向,与他同侧。他不自由地余光瞥去,虽是瞥不见,却能感觉到南潮生正在凝视着他。
“阿白就要娶妻了,突然感觉自己好寂寞。”
苏三白不语,继续听着南潮生在背后说着。
“阿白,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也这样一起睡吗?那一日,那么冷,手脚感觉都要冻僵了。寒天冻地,我们在外待了一宿,相互抱着,盖着草席一起取暖。”南潮生伸手怀抱住面前的身子,靠近凑了凑,额头轻轻抵上苏三白的后枕。
温热的呼吸从枕后的发丝透进,“我刚打了耳洞,耳绳上还带着血痂,冻得要溃烂。你就一下下哈着气,暖我的耳朵,好似把你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传给了我。”
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苏三白回想着,心中百感交集。
“那一日之后,我们总是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一起读书。保持这个样子,一起好多年。我的耳洞也总是长不好,每年都要犯两次。每次不管离多远,都会来找你上药。”
南潮生不禁一声失笑,“阿白。其实,我没说过。每次想起那一日,想起我们。我都想哭。呵,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是想哭。阿白,要是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
床栏影子正遮住苏三白上半面容,微光下,殷红的唇在白嫩的肌肤上更加鲜艳,“阿生。”苏三白喃喃。
“我发现,我一点也不能离开你。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阿白,这一年,你变了好多,好多。现在要娶妻了,感觉离我越来越远了。”南潮生顿了顿,“不过,阿白,我真的,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你能达成所愿,真是太好了。”
“阿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过命的兄弟,自始至终都是。我丢下过去,但不曾想丢下你。我甚至想把你也带出来。”
南潮生撇嘴一笑,透着微微自嘲的意味。“呵呵……我下不了你那样的决心。”
苏三白不言,只是深感愧疚的道了一声歉。“……对不起。”
南潮生收回抱着的手臂,转而平躺,坦然自若,没了方才那般愀然。“这话说得,以后你少给我添麻烦,我就烧高香了。我可提前跟你说好了,要是以后你被人欺负了,可别找我。”
苏三白也释然,转正身子,看着屋顶。“不会的,以后有我娘子。她可是一个不会任人欺负的人。”
南潮生目光一瞥,“要是你娘子欺负你呢?”
苏三白默然,像是想着什么。片刻后,他长出一口气。“只能……求不欺喽。”
南潮生嗤笑一声,“苏三白,你怂死了。”
秋实累累,苏三白硬拉着南潮生早起,赶了一个早集。
“啊嘁~”苏三白一个喷嚏,怀里捧的新买果子险些便要掉。
南潮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困意难消。“看你这弱弱体质。”
苏三白又是一个喷嚏,怏怏道:“还不是你晚上把被子都拽跑了,害我冻了一宿。”
南潮生尴尬的一笑,骚骚头,“我这不来陪你赶早集了嘛。”
苏三白回到李府,便要往李青藤的院子里走。南潮生见状,立即止步,摆手道:“我不去了。还是让她少见我的好。”
苏三白颔首,表示赞同,便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前往。红枫缎带在风中轻扬,来开门的是阿冰。
阿冰见到来人,一时惊讶,“这一大早的,你来干什么?”
苏三白含笑,“苏少爷买了今晨新摘的新鲜果子,特意送来。”
阿冰看着怀里捧得鲜果,心想着:苏家少爷对小姐真是有心。她欣然接过,转身便往回走欲关上门。
苏三白见状,立即道:“等等啊,让我见小姐一面。”
看来,这随从也知道昨天跟他出去的人才是真的小姐了。阿冰道:“小姐,还未起床呢。”
苏三白看看天,时辰也不早了。“那我等会儿。”
阿冰寻思,看着这俊秀的随从态度坚决,“那你在院外等吧。”
苏三白应声,看着阿冰走了回去。再望院内的红枫,想起昨日绯霞山上那一个美丽女子,心口便压着一口气。他竟然紧张到呼吸错乱。